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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渡》第21章
第十九章(上)

  南蠻之地,分散著許多越人部族,他們大多居住於山林之中,雖說皆是南蠻,但衣著、言語也不盡相同,部族之間也往往相互攻打,中原的人遷來後,這類衝突更是頻繁發生,但與中原的混戰相比,這只算是小打小鬧,因此中原遷徒者便也得以安居。

  郁之和李珝住的地方,是遷徒者的一處聚居地,附近越人比較少,相互間也極少發生衝突,各過各的生活,不往來,不互市,由此,此地生活雖寂寥,但是十分平和。

  定居之後,關於越人的傳說也流傳了起來,有的說越人家家都養蛇,他們不穿布做的衣服,穿的是樹皮衣;也有人說越人的弓矛都有毒,被射中了走出幾步就會倒下。這些傳言的盛行,原因在於相互之間的隔離,對當地的中原遷徒者而言,他們很少接觸越人,由此也就有不少或真或假的傳言了。

  遷居的第一年,李珝帶阿宏去林中打獵,遇到了一位越人獵手,當時,阿宏緊張了起來,把手搭在了腰間的刀上,李珝則笑著將一隻中箭的鹿丟給越人獵手,並讓阿宏將手放下。鹿上中了兩枚箭,李珝射了一枚,中腹部,另一枚顯然是別人射的,同樣也中腹部。

  李珝拔出鹿身上屬於自己的箭,帶著阿宏轉身就欲走,那越人獵手卻突然在後頭用古怪的言語大叫。

   對方的話語李珝並不懂,猜測是在喊他,便也就停下來,回身去看,只見那獵手從腰間抽出了把刀,先割下了死鹿的一條腿,遞了上來。他下刀動作極為嫺熟,刀具亦鋒利非常。

   “爹,他好象要分我們。”阿宏見到遞到跟前的鹿腿,遲疑著。“沒事,接住。”李珝確定這個人不兇惡,不會傷害阿宏。阿宏聽他爹說沒事,就上前將那鹿腿捧住。獵手對李珝說了些什麽話,又用刀比畫那鹿,似乎分割還沒完畢,在徵詢李珝意見。李珝上前,掏出刀,同樣動作利索地切下了一隻鹿腳遞給獵人,於是兩人就這樣你切一部分給我,我切一部分給你,把一隻大鹿對半瓜分了。

  李珝經常打獵,在最初食物相對缺乏時是這樣,在後來食物充足時,仍拿這當消遣,阿宏總是跟著,由此也時常見到越人,漸漸地接觸得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不過,這是阿宏第一次遇到越人,這人頭髮披散,臉上滿是紋身,打著赤腳,上身赤裸,腰系麻布圍裳,從上到下都與他們不同,這實在是個新奇的發現,在回去路上,阿宏問李珝:“爹,那個野人怎麽不穿衣服。”

  “不是野人,他是勾踐的苗裔。”李珝早年讀多不少書卷,腹中算是有點墨水。

  “就是小叔說的‘臥薪嚐膽’的那位君王嗎?”郁之在阿宏習字時,常會給阿宏講故事,由此阿宏雖然年紀小小,卻知道很多典故。

  住這裡的越人,是不是曾經勾踐王的苗裔並不重要,這對阿宏是種認知,這些人並不是那麽的陌生,他們的先祖記載在史籍裡。

  遷居此地後,對李珝的一家三口而言,最大的威脅顯然不是越人,也不是毒蛇──要進深林中才大量存在,而是瘴氣,是瘟疫。

  南方不的中原,這裡的林叢,常常為瘴氣籠罩,一不小心接近,就會被熏倒,甚至死亡。遷居者並不知道這瘴氣如此厲害,時常誤入,輕者胸悶頭昏,重者昏厥,更甚者死亡。由於鬱之懂醫藥,這類病患的家人,便都會找上鬱之,讓鬱之治療。

  瘴氣其實並不那麽可怕,只要不去靠近它就行了,但瘟疫是無法躲避的。

  春夏之時,雨水暴漲,山下常可見被洪水沖下的動物屍體,這些動物,大多因暴雨而死,它們屍體所到之處,那裡的水源便會引起瘟疫。最初,鬱之對瘟疫束手無策,後來在醫書中找到了治療的方子,這才讓家人和住於附近的人,逃過一劫。

  瘟疫雖然不是每年都有,但也經常發生,在此地定居的第五年,夏日一場連續下了十餘天的暴雨,幾乎把莊稼都泡死了,更重要的是瘟疫嚴重發生了,好些人都倒下,鬱之沒日沒夜地給人醫治,讓李珝心疼得不行──心疼歸心疼,還有什麽比救回人命更重要呢。

   鬱之的醫名就此傳開,甚至有些幾裡外居住的人都來找鬱之醫治,鬱之也力所能及的給予幫助。對鬱之而言,他雖然很累,但是很滿足,他完成了心願,當年,在他衣食無靠,目睹了蒼生的疾苦,他曾想著不只是食物能活命,草藥應該也能,這是他學醫的初衷。

  夜深,病患們隨同家人離去,家裡靜了,此時,阿宏睡下,李珝還陪伴著鬱之收拾藥罐,鬱之太疲倦,不時打哈欠。

  “不能每天都看到這麽晚,你要累垮了,反倒看不了病人。”李珝從背後摟抱住鬱之,手臂纏住鬱之的腰。“疫情緩和了,這兩日來看病的人已經少了,我不累。”鬱之轉身,將頭枕李珝肩上,輕舒了口氣。“還說不累,每夜倦得一挨床就睡,搖你都不醒。”李珝湊臉輕蹭鬱之的臉頰,話語曖昧。

  李珝的話,郁之自然聽出了,他這段時日,勞碌到一日沒能跟李珝說上幾句話,夜裡更是許久未和李珝親熱。

  “算了,既然你說不累,不如那就讓我幫你把衣服脫了。”李珝賊笑,說著就去扯鬱之腰帶,鬱之不躲,只是輕輕說:“先把燈熄了。”

   李珝熄了燈,黑暗中,李珝把鬱之衣服脫了,扶上床去,卻沒有做那種事,僅是把鬱之摟緊於懷中,輕語:睡吧。

  鬱之不聲不響,親上李珝,往李珝懷裡蹭。李珝欲火攻心,立即翻身,將鬱之壓制於身下索要。

  清晨,鬱之仍在熟睡,李珝起身坐在床上,低頭看鬱之的睡容,撥弄鬱之頭髮,還偷偷親了鬱之臉頰。身後,門突然“咿啊”一聲被打開──李珝和鬱之昨夜忘了落鎖,隨著開門聲響起的是一聲:“爹”。

  李珝抬頭,果然看到阿宏,他站在門口,一臉平靜。這小子大概看到自己爹剛才親小叔的情景,卻還是紋風不動,頗為古怪。

  “什麽事?”李珝也很平靜,他早就覺得阿宏估計什麽都知道了,這小子不像當初揀回來時那樣懵懂了。

   “外頭躺了個女的,跟我差不多年紀。”阿宏早早就起床了,要去院子舞刀弄槍時,突然發現院子裡躺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嚇了他一跳。

  李珝迅速穿好衣服,跟著阿宏出去,打量了一眼躺地上昏迷的女孩,又輕喚了幾聲,紋風不動就讓阿宏看著,自己回房去將鬱之喚醒。

   這是一位患病的小姑娘,身上還裹著毯子,裹得好好得,很可能是有人將這孩子抱到他們家院子裡放下。

   之所以就這樣將人放下就走,確實讓人費解,但這小姑娘的打扮,或許能解答,她顯然是位越人。

  許是這小姑娘的家人,從哪裡知道了這宅子裡有人能治病,所以將病重的小姑娘放在了他們院子裡,至於趁黑夜來和沒有留下看護的緣故,大概是怕被附近的居民不友善的對待吧。

   郁之被李珝喚醒,趕緊出屋,檢查過這小姑娘,就知道是患了瘟疫,而且病得快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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