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賀陽趕到的時候，賀鯤已經整個人都不好了，眼神渙散精神恍惚，伸手就要往賀瑾瑜臉上摸，賀陽原以為他這是要和賀瑾瑜說些什麼。

但沒成想，賀鯤一開口說得卻是：“……方玨你終來見我。”

方玨是誰？

賀陽愣了半晌，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似乎是賀鯤在諾娃星戰死的摯愛，賀瑾瑜另一半基因提供者的名字。

沒想到都過了數百年了。

這個人還一直在賀鯤心裡藏著。

“父親，我是瑾瑜，你還認得我嗎？啊？”賀瑾瑜抓著他的手，知道在經過了幾天幾夜的昏迷以後，賀鯤這已經是迴光返照了。

但他卻仍是試圖喚醒他。

就算賀鯤十惡不赦，人人厭棄卻也還是他的父親，他唯一的親人。

賀鯤已經完全不認得他了，只一個勁兒透過賀瑾瑜的臉尋找他他所愛的那個人的影子，不斷的叫嚷著：“方玨，你來見我了，是嗎？方玨……對不起，對不起方玨……”

賀瑾瑜見他這樣，心裡難過得不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但卻再也不會有人來安慰他了。

“祖父——”賀陽上前一步，叫了賀鯤一聲。

本來他也沒指望賀鯤這種時候能應他，但賀陽卻沒成想賀鯤竟然認出了他來：“皇后……皇后陛下？”

“您認出我了？”賀陽一訝。

賀鯤定定看著他，渾濁的老眼恢復了些許清明，出口的話語卻是：“在我死後，不需要墓碑大葬，請您用大火將我的軀體燒為灰燼，將我的骨灰撒到諾娃星的邊境的星河。”

那裡是方玨的身隕之地。

他只想死後再見見對方。

“……好。”賀陽沒想到賀鯤居然當真是這樣一個癡情種子，呐呐歎出了口氣，便將此事應承了下來，這事並不難辦。

大不了到時候他親自帶著賀鯤的骨灰跑一趟諾娃星。

恰好蘭瑟也在那邊。

得到了賀陽的許諾，賀鯤這才如釋重負的露出了個笑容來，合上了自己的雙眼：“有陛下這句話，我就放心……”

奧卡斯已經掌握了整個蓋亞星，賀鯤的死訊他也在第一時間接到了。同時來的還有他的信任親信，賀鯤的手下刀疤臉：“陛下，賀鯤死了，不知您現下有何打算？”

若要徹底將賀家從迪亞斯連根拔起的話，現下是最好的時機……

刀疤臉本以為皇帝定會趁著這個機會，數罪並罰，把賀家連同其黨羽全都打個措手不及，送進監獄興師問罪，不放過任何一個漏網之魚。

把他們這麼多年以來搜集積累的賀家罪證全都用上。

但沒成想，奧卡斯卻是擺了擺手，制止了他的意圖：“先不著急，按兵不動……過了這一陣再說。”

“可是過了這一陣也就再沒有這樣好的時機了，賀家可能會緩過這一口氣，甚至還有很多人借機逃跑。”刀疤臉不解的看向奧卡斯，簡直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

奧卡斯頓了會兒，食指輕叩桌面，卻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聽說，你和皇后的關係很不錯？”

“還算不錯吧。”刀疤臉愣了愣，沒料到皇帝會問這個，但卻還是選擇了如是回答：“皇后陛下他是個好人，和很多貴族都不一樣。”

奧卡斯用手指搓了搓眉心：“但他卻也是賀家的人。”

“可是賀家做過的那些事跟皇后都沒有關係啊，他甚至還幫助了很多被賀家害了的人……”刀疤臉想也不想道。

他對賀陽的印象還是很好的。

“可這件事，你知道，朕知道，其他人卻不會知道，或者說其他人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認為賀家做下的那些事就真的和皇后毫無干係了……”奧卡斯深吸了一口氣，儼然已是為這事考量了許久：“傾巢之下焉有完卵，現在賀家還沒有被問罪，亞沙曼就有不少人試圖遊說朕換皇后了，若是賀家這種時候被問罪了，只怕是朕的皇后不換也得換了……”

他想要保全賀陽皇后的位子。

哪怕是賀陽現在已經根本不想當皇后了，他也不想賀陽的身份被迫剝奪。

“朕不想換皇后。”奧卡斯說。

刀疤臉呐呐看著皇帝，儼然是已經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所以，在這個時候，逝者已矣，朕不但不打算公佈賀鯤的罪證，問罪賀家，朕還要大大的嘉獎賀家，把賀鯤塑造成一個大功臣，迪亞斯的大英雄，反正他的戰績和功勞本來就是真的……”奧卡斯輕輕嚅動著嘴唇道。

刀疤臉皺眉道：“那賀家？”

總不能為了一個賀陽，連賀家的罪惡也不追究了吧？

若是那樣又怎麼能夠對得起被賀家害死的那樣多的人和家庭，他和顧湛的努力也不豈非全都白費了嗎？

“過了這一陣，賀家朕自會追究，朕有辦法一個漏網之魚也不會放過，該數落出來他們的罪行一個也不會少。但賀鯤，必須得被塑造成一個英雄，塑造成一個功臣，一道豐碑……”唯有這個整個賀家傾覆，才能不牽連賀陽，賀陽才不會成為一個罪人的後人。

唯有這樣，賀陽皇后的位子才能穩固。

否則，就算是有米迦勒在手，也有的是人有的是辦法把賀陽從皇后的位子上拉下來。

雖然賀陽現在不想當皇后，但奧卡斯也一心只以為這是他還小……只要賀陽一日沒有和別人在一起，奧卡斯就總期待著他還能有有朝一日想明白，會願意做他的皇后……

所以，他必須不能讓任何人有機會動搖賀陽的位子。

他們的生活離平民百姓實在是太遠了，賀鯤犯下的罪行也大多是讓手下和賀家的其他人去做的，到時候把一切都只推到賀家和其相關黨羽身上，說賀鯤年紀大了，早就糊塗了被人利用隱瞞對賀家的罪行一無所知，把他塑造成一個大英雄，也不是完全不能做到的……

就且看他這個當權者想不想了。

“這樣……也不是不行。”刀疤臉聽了皇帝這話，這時候倒是沒了異議，賀鯤到底是已經死了，讓他背負再多的罪名也是無法讓他受到懲罰了。

只要賀家和相關黨羽受到懲罰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也就夠了。

“抱歉，朕作為一個ALPHA想要保護自己的OMEGA，讓你們為難了。但朕……還是希望將軍可以諒解朕，過了這一陣，朕會快就會給將軍給所有人一個交代。”奧卡斯並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毫不猶豫地向刀疤臉道了歉。

他知道刀疤臉在很多忍辱負重的臣子心目當中有著至關重要的地位。

所以，他的這些打算必須提前通過刀疤臉告知餘下的人……免得動搖人心，讓底下跟著他反抗推到賀家的人人心惶惶產生不確定。

刀疤臉爽朗一笑：“……我也是個ALPHA當然能夠理解陛下。”

“多謝將軍了。”奧卡斯因人制宜，在面對刀疤臉這種臣子的時候，他從不擺架子露出自己的威嚴來，走得從來都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溫和路線。

刀疤臉連連擺手：“陛下不需要謝我，要謝就謝皇后真的是個很好的皇后吧。”

關鍵還是因為奧卡斯的皇后是賀陽，恰好刀疤臉對賀陽影響非常非常的好，若換做奧卡斯的皇后是別人他也許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皇后他的確是很好。”聽到刀疤臉誇讚賀陽，奧卡斯當即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來。

在他的眼裡，賀陽既是他的皇后，也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

賀陽的每一點成長，每一點進步，都會讓他感到倍覺欣慰。

“對了，將軍，我之所以要推後整治賀家的原因，您知道，朕知道便好，旁人哪裡……”奧卡斯也是看中了刀疤臉是個性情中人，才敢把自己推後整治賀家，捧賀鯤的的真實原因告訴他的。

刀疤臉當即領會了奧卡斯的意思，二話不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便道：“陛下只管放心，旁人哪裡我會幫陛下用其他理由說服他們，繼續信任陛下的英明指導的。”

他瞭解賀陽和奧卡斯之間的感情，知道賀陽是什麼人。

旁人可不知道，若讓旁人知道了奧卡斯為了這麼個理由推後整治賀家，旁人非得拿他當為了美色至家國天下於不義的昏君了。

就算他們瞭解了賀陽為人，只怕也會覺得奧卡斯優柔寡斷，感情用事。

這樣是容易造成人心分裂。

在這種緊要的時候是使不得的大忌。

“那朕就多謝將軍了。”奧卡斯含笑向刀疤臉致意，君臣二人相視一笑皆是快意，沒有刀疤臉奧卡斯也未必處理不了這事，但在能夠動用別人的時候。

奧卡斯作為一個上位者還是更喜歡讓別人代自己辦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