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路西法看完信，薩麥爾問道：“陛下，需要回信嗎？”

　　路西法本來不想回信，轉念一想，米迦勒會這麽問雅威的下落，沒準是在天堂找不到雅威，也找不到上帝。如果放縱米迦勒這個想象力豐富的家夥亂猜，沒準會聯想到雅威和上帝之間的聯系。

　　他手一揮，拿出羽毛筆，在薩麥爾看不到的角度，興味地寫下了前上司對昔日下屬的回信。

　　相信收到信件的米迦勒會很感動。

　　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給他“愛”的問候了，不知道這麽多年他有沒有長進。

　　待地獄的間諜用各種方式把信轉交到了天堂後，熾天使長米迦勒拿到回信已經是第三天了。這三天他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來，往日神采奕奕的眸子總是心不在焉，這樣的情況持續到他收到信的那一剎那。

　　他從座位上跳了出來，利落地拿走了侍從手上得到的信。

　　不顧智天使侍從們一臉“殿下您的禮儀！”的崩潰表情，米迦勒一邊拆開信件閱讀，一邊往熾天使長行政宮殿的裏面走回去，累贅而繁覆的長袍拖在他的腳邊，一不留神就容易踩到。

　　看清楚上面撒旦的字跡，米迦勒也只是心核一緊，緊接著看清楚撒旦寫的內容。

　　“什麽！”

　　雅威懷孕了！留在地獄的王宮裏養胎！

　　米迦勒被這個驚雷嚇到不說，後面還寫著上帝來過地獄一趟，把地獄打了個對穿，試問天堂是否賠償。

　　米迦勒：“……”

　　能在上帝的轟擊下存活，他的前任上司好可怕。

　　落筆的名字寫著路西法。

　　他卻看見最下方還有一排細小但典雅的字體——有點想你了，來地獄嗎？

　　在智天使侍從的呆滯下，他們看見敬愛的熾天使長大人……踩到了自己的袍角，摔到了地上。

　　用一封信就能把米迦勒弄崩潰，可以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路西法了。正如米迦勒了解路西法，所以敢寄信給薩麥爾詢問雅威的事情，路西法也比誰都了解米迦勒，毫不客氣的把“真相”捅出來，讓他接受事實。

　　米迦勒一口氣憋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見鬼的，他為什麽要替路西法遮掩這檔子事情！上帝都知道了，還要他來保密什麽！

　　之後的日子裏，米迦勒心驚膽戰地等待上帝的回歸。

　　一天。

　　兩天，三天。

　　上帝的大聖堂還是敞開，無神祇在內。

　　他開始懷疑上帝是不是把雅威幹掉了，或者在地獄和路西法算賬。

　　米迦勒坐在宮殿裏抓耳撓腮，最後性格內勇敢的一面促使他幹了一件事情——翹班了。

　　當梅塔特隆得知熾天使長自己給自己批了無限期的假，且不知所終，導致熾天使長和智天使長的工作無法交接後，梅塔特隆手上的羽毛筆哢嚓一聲被折斷，不敢置信地說道：“他敢翹班！”

　　通風報信的智天使低下頭，心底咂舌，第一次看見梅塔特隆殿下發火啊。

　　天堂自少了那麽多熾天使的同伴後，公務就分擔在他們三個頭上，米迦勒的責任最重，承擔起路西菲爾過去的職責，其次就是他、加百列，原以為米迦勒成為了熾天使長後能兢兢業業工作，沒想到梅塔特隆會收到他跑了的消息！

　　梅塔特隆的手指按住額頭，忍怒說道：“把他的公務搬過來！”

　　智天使這回同情上司了。

　　梅塔特隆殿下實在太溫和了，要是換做當年的路西菲爾殿下，妥妥把米迦勒的腿打斷。

　　地獄之門的入口。

　　米迦勒揮金如土的在惡魔那裏報名，勾選了最貴的七日遊。

　　他仔細地看了一下條款，確定這個羊皮紙的契約書上有“保證人身安全”的字樣。

　　跟隨惡魔置辦的觀光旅行團，他披著鬥篷，把紅發捂得嚴嚴實實，一身比惡魔還像惡魔的模樣走入地獄之門。地獄之門正在享受墮天使的粉刷，舒服得完全顧不上檢查出入的人員。

　　在它不知情的情況下，天堂的熾天使長就溜入了地獄。

　　這種刺激感讓米迦勒眼睛發亮，隨後他就看見了不遠處誇張的空間裂縫。

　　瞬間他倒吸一口氣。

　　這道綿延萬裏、看不見盡頭的空間裂縫，即使是他也打不出來啊！

　　惡魔還在洋洋得意的對他們說道：“這是我們魔後的攻擊，他只是和我們陛下小小地撒嬌了一下，就打出了這種攻擊。”不小心說出了禁詞後，惡魔立刻轉移話題，不再說任何有關魔後的事情。

　　米迦勒的表情空白，小小的撒嬌？

　　他已經被事情弄得有些糊塗了，路西法說這道攻擊是上帝幹的，惡魔卻說這道攻擊是魔後幹的？

　　懷著一頭霧水的心情，米迦勒走入了從未來過的九層地獄，四處都是新建築，看得出地獄經過了一番很徹底的改造，才有了如今的繁華。腳下的道路鋪得極好，還有不少畜養的魔獸在路上行走，拖著一輛輛華麗的馬車。

　　帶團的惡魔看出這些外界生靈的熱切，嘿笑著說道：“馬車要交錢才能坐，你們有誰想要試試嗎？”

　　米迦勒立刻交了錢。

　　幾分鐘後，他面無表情地看見惡魔牽著一輛破舊的馬車過來，為首的魔獸又矮又小，還打了個噴嚏。花了巨額金幣的旅客都一臉憤怒，可惜這裏是惡魔的地盤，他們敢怒不敢言地坐上了這輛馬車。

　　一路上米迦勒充分體會到了惡魔摳門又奢侈的雙重定義。

　　他們對別人摳門，對自己奢侈！

　　想到所有惡魔的頭子，也就是曾經光輝的路西菲爾殿下，米迦勒牙都疼了。

　　其實殿下掌管財政的時候也是這麽摳門。

　　旅行團抵達了第五層地獄就禁止再往前一步，惡魔正要把這些家夥送走，卻發現少了一個人！

　　他大驚失色，“趕快找人，我們和他簽訂了最高保護協議啊！”

　　惡魔的同伴詫異地走來，本來沒當一回事，走丟就走丟，為地獄增添肥料而已。一聽說合同上有保護協議，他們立刻圍了過來，“最高保護協議？這麽貴的價格，真的有冤大頭樂意出啊？”

　　第五層地獄開始扒地皮地找米迦勒。

　　米迦勒拿著一張珍貴的地獄地圖，尋找著往下層地獄走的方向。

　　很遺憾，穿界門在第五層地獄的掌管者住所附近，米迦勒想到自己避不開對方，就幹脆跑了過去。

　　在自己的宮殿裏，薩麥爾受到了嚴重的刺激。

　　“米迦勒！”

　　他見到紅發天使摘下披風的一剎那，就握緊了審判之矛，面色鐵青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上次是阿特萊迪斯，這回是米迦勒，地獄的旅行團還真是讓不少老熟人混了進來。

　　要是米迦勒不說出為什麽跑到地獄來，他就給對方來個透心涼！

　　米迦勒笑容依舊，目光卻透出冷冽，“我來地獄是私事，你帶我去一趟王宮吧。”

　　薩麥爾聽到他說找陛下，淡定地坐了回去。

　　“我拒絕，比起讓你去第九層地獄，我覺得幽禁囚犯的地獄裂谷更適合你。”

　　“……我交了錢。”

　　“什麽意思？”

　　“我交了很多很多的錢，簽訂了契約書，七天內不讓我安全離開地獄，就是你們地獄一方違反了契約。”

　　米迦勒重點咬在“錢”上面，臉上笑得越來越燦爛，對面的薩麥爾就面色沈了下來。旅遊協議有三種，一種是無人生安全保障類型，一種是有時限的安全保障協議，最後一種是只跟少數生靈簽訂的協議，簽訂者在離開地獄前都受到保護。

　　但是這種條約一般是用給來地獄探親的人使用！米迦勒顯然沒有經過身份檢查，就簽訂了這種協議！

　　貪婪的惡魔，又陽奉陰違了！

　　薩麥爾內心猙獰，臉上在猶豫少許後答道：“好。”

　　陛下出手，可不在契約書的約束範圍內。

　　第九層地獄的深處。

　　別看米迦勒在薩麥爾面前那邊硬氣，一來到了地獄王宮前，他就心底打鼓，遲遲沒有走上階梯。眼前的王宮氣勢恢宏，四周的七十二根石柱高聳入雲，上面雕刻著惡魔的千奇百態，讓米迦勒都感受到一陣奇異的威壓。

　　他一看就知道路西法在地獄得到了極好的享受，沒有比在天堂差。

　　薩麥爾冷漠地說道：“現在走還來得及。”

　　米迦勒笑了笑，“薩麥爾還是嘴硬心軟啊，對啦，加百列一直很想你，赫蒂也是。”

　　拋下這句動搖對方的話，他就邁上階梯。

　　米迦勒紅色的長發在地獄如火焰般旺盛燃燒，不負火焰天使的名號，以自己的力量便驅逐了侵蝕而來的黑暗。在階梯頂端的開闊平台上，他不再去欣賞那些精致的魔法陣，目光筆直地穿過王宮的殿門，對上王座上的黑色身影。

　　“許久不見，路西法。”

　　“很久嗎？”

　　米迦勒放下那些腦海裏湧動的記憶，順便無視路西法找茬的反問，以天堂陣營的身份說道：“我不會傷害雅威，雅威在哪裏，我可否一見。”

　　下一秒。

　　他堅定如巖石的姿態就粉碎了。

　　王座上，路西法半句話都沒有提到雅威，而是聲線沁涼低沈地吐出幾萬年前的事情，“米迦勒，當年你阻止我前往大聖堂，用我教你的劍法，用我指導你的魔法對抗我，你是早就知道了原因吧……”

　　米迦勒自欺欺人地說道：“你在說什麽？”

　　路西法淺笑，從王座上優雅地走下來。他把自己這些天猜測的內容總結之後，很容易得出米迦勒是知情者的結論。

　　“悔恨的滋味，舒服嗎……我親愛的副官。”

　　米迦勒僵住。

　　在米迦勒驚得靈魂出竅前，一道清冷的聲音阻止了路西法繼續上前施加心理壓力，堪稱救世主。

　　“不要欺負米迦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