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
“我知道你現在恨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何處做錯,我身為皇子,有命中注定的責任和抱負,我母妃死得早,幼年與皇姐相依為命,可為了這社稷江山,為了保萬千百姓平安,她以嬌弱少女之身和親塞外,遠嫁蠻夷,這些年來,我時時想著的,就是能踏平西狄,掃除突厥,將她給接回來。”
“我父皇,是得趙氏之助才謀得皇位,趙氏對我,十多年來一直極力打壓,那日與你分別,也是為了趕回京城,對他們做最後一擊,現如今,我的政敵已清除殆盡,父皇又允我,只要與你成婚,就冊我為太子,你說,這個時候,我還能夠放棄嗎?”
“即使我願放棄,這麼多年來,在我周圍,聚攏了一大批的官員與下屬,他們能放棄嗎?牽一髮而動全身,我身處這權力漩渦的中心,根本就是無法抽身的。”
“父皇一直想對慕王叔下手,一來無藉口,二來朝廷財力不足,我與世琮能達成方才的協定,造成表面不和的假象,也能安父皇之心,保他父子暫時的平安。”
“所以容兒,你若想保慕王叔一家平安,你只有隨我回京,與我成親,我既答應了世琮,就不會強逼於你,我簡璟辰,不想逼迫自己所愛的女人,我會等著你願意的那一天,等著你與我並肩站於那皇宮的最高處。”
細若游絲的風自窗間吹進來,燭光隱隱跳動,簡璟辰轉過頭去,望著藍徽容平靜的面容,感覺自己與她就好似兩個世界的人,有緣相遇,會有緣相守嗎?
他暗嘆一聲,俯下身來,將藍徽容上身扶起,緊緊地擁住她,良久都不願放手,喃喃道:“容兒,我是真心喜歡你,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將頭埋於藍徽容的頸窩中,那股清香與馨柔,多象幼年時母妃的懷抱,又像皇姐的如水眼波,他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為什麼,要讓他最愛的人一個個離他而去?到底是為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他戀戀不捨地鬆開雙手,將藍徽容平放,解開她的穴道,默然走了出去。
藍徽容躺於床上,側頭靜靜看著他的身影被燭光映照,投在門框之上,門開之時,長長的黑影伸至廊下,隨著他走動之勢,如幽靈般飄閃。房門‘吱呀’關上,黑影消失,屋內復於平靜與安寧。
再行數日,到了距耒江不遠的花石鎮,眼見天色已近黃昏,聞得前方官道被大雨引起的泥石流堵塞,得兩日功夫才能將山泥清走,簡璟辰決定在花石鎮停留兩日,同時派出一部分士兵前往助當地村民清理山泥和巨石。
花石鎮是一鄉間小鎮,一無驛站,二無客棧,聞得寧王到來,里長嚇得顫慄多時,終將眾人迎至鎮上最富裕的肖財主家中安宿,肖財主一家老幼自是早已被趕至別處。
自那夜後,藍徽容與簡璟辰甚少說話,卻也平和相處,她覺得他有些可憐,卻又有些可悲,也許,生為皇家人,是他的不幸吧。
她心中也清楚,進京見簡南英,是勢在必行,只是見了以後,如何化解逼婚的危機,如何了結母親與他之間的恩怨,實是令她備感煩憂,想了幾日,她也索性不再去想,進了宮,見了他,再決定如何行事吧。
肖財主家雖為花石鎮首富,宅子卻也不大,陳設也頗為鄉土氣息,簡璟辰皺眉看了一圈,別無他法,只得命士兵和大部分侍衛在別處歇息,他與藍徽容及少量侍衛宿在了肖宅之內。
簡璟辰得與慕世琮達成協定,放下心頭隱憂,知他不會再來營救藍徽容,又見這幾日藍徽容不再是冷顏相向,心情愉悅,用過晚飯,見室內有棋具,微笑道:“容兒,長夜無事,我們對上一局如何?”
藍徽容一愣,忽然想起在軍營中與孔瑄那局未下完的棋,那時的他,對自己百般照顧,她又想起在西狄軍營中與孔瑄那局和棋,那時的他,用生命守護著自己,他此刻,到了哪裡?
離開慕王府的那一剎那,看到孔瑄的眼神,她知他一定會隨自己而來,只是,他現在到了哪裡?又會在何時出現呢?他是穩重之人,沒有十足的把握,應當不會草率行事,只求老天保佑,他不要貿然出手,不要連累到慕王爺才好。
簡璟辰見藍徽容面上神色,溫柔中帶著一絲傷感,似是想起了什麼遙遠的人或事,心中莫名一酸,負手行到她面前,望向她的眼內,語氣帶上了一絲威嚴:“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藍徽容收定心思,退後一步,正待說話,忽覺有些頭暈,心中漸漸迷糊,朦朧中見簡璟辰似身軀搖晃,撫額倒於地上,心感詫異時,窗外跳入十幾個黑衣人來。
三七、漂泊
這十幾個黑衣蒙面人身形皆十分高大,跳入房中之後,迅速圍在藍徽容的身邊,其中一人蹲下去看了一下簡璟辰,抬頭道:“頭,要不要趁機除了這小子?!”
托住藍徽容搖搖欲晃身軀的黑衣蒙面人悶聲道:“不能除,這小子,說不定有一天能引起東朝內亂,那樣大人才有可趁之機。”
蹲於地上之人輕嗯一聲,笑道:“頭說得極是,行了,大功告成,我們趕緊撤吧。院內的人雖都中了迷藥,可別處的那些官兵還好好的,遲恐生變。”
他正待站起身,躺於地上的簡璟辰忽然睜開眼來,身軀猛挺,扼住那人的咽喉,奪過他手中長劍,圍於藍徽容身側的十餘人受驚,除數人留在她身側外,其餘人紛紛抽出兵刃,攻了上去。
簡璟辰數聲長嘯,手上劍式如潮,擋住這十餘人的進攻,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蒙面人們也不說話,一味合攻,過得十餘招,簡璟辰想起其中某人所使招數及他們先前所說之話,面色大變,怒喝道:“你們是西狄人?!”
黑衣人們見被他識破來歷,加緊圍攻之勢,其中一人笑道:“寧王爺,我們仇大人想請藍小姐到金州做客,實在對不住了。”
另一名黑衣人喝道:“廢話少說,外面那些官兵就快到了,頭,你帶著藍小姐先走!”
簡璟辰再是數聲長嘯,未見院內侍衛趕來,知他們皆中了迷藥,而自己因為一直身處於暗算與陰謀之中,幼年時皇姐便經常給自己服用一些抗毒抗迷藥的藥物,所以在察覺到有些不對時,他便假裝暈倒躺於地上,只是他未料到,來的這些人個個身手都十分高強,而院外的官兵聽到自己的呼嘯趕來只怕尚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