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
簡璟辰笑吟吟地行了過來,在二人身邊轉了一圈,輕輕搖了搖頭:“唉,孔兄,想起你剛脫毒藥之困,又要陷於滅頂之災,我實是替容兒不忍啊。”
藍徽容面寒如冰,冷冷道:“四哥,我已求得父皇同意,寶藏我可以交出,母親的棺木我也願意護送至皇陵,你為何還這等勞師動眾?!”
簡璟辰也不看她,負手走至墓前,伸手撫上墓碑,嘆道:“原來霓裳將軍就葬於此處,唉,以後我是不是該稱她一聲故皇后呢?”
藍徽容眼光掃過玄亦等人,心神大亂,強自定住,冷聲道:“四哥,勞你親自來啟棺,實是不敢當。”
簡璟辰嘖嘖搖著頭走到她面前,輕聲道:“容兒,華容繡的那個荷包,你是不是隨身帶著啊?”
藍徽容面上漸失血色,痛悔不已,喃喃道:“你太無恥!”
“哈哈,容兒,我承認我是無恥。沒有那裡面暗藏的‘千里香’,我還真想不到寶藏竟在這偏僻的山谷。若不是為了讓你們替我除去仇天行,我又怕墓裡有機關,也不用等到今日再下手了。”簡璟辰笑容燦爛至極,十分得意。
見藍徽容面色慘白,嘴唇隱隱顫抖,簡璟辰莫名地心尖一疼,笑容稍斂:“容兒,你也不用過分自責,你即使不帶那香囊,我也早知道這些人躲在哪裡了。華容早告訴我,你有兩個情同姐妹的侍女,我就想著,你母親的遺物你沒有隨身攜帶,又不在藍宅,必是有人替你保管,你又不像是將侍女趕走或賣到青樓之人。我讓華容將她二人相貌繪出,再派人在容州附近細細搜尋。不瞞你說,你回容州之前我就盯上她們了,只是想等你尋出寶藏,現在才動手而已。”
孔瑄捏了捏藍徽容的手,藍徽容逐漸恢復冷靜,淡淡一笑:“王爺說得好笑,我本就要請皇上派人來毀墓啟棺,您勞師動眾,拿我的丫頭做什麼?還怕我不交出寶藏不成?我族人在皇上手中,我怎麼敢不交啊?”
簡璟辰嘴角勾起一抹充滿嘲諷意味的笑容,走到滿身血跡的莫爺爺身前,悠悠道:“莫松華,前和國侍衛總管,為何會和容兒你的侍女們住在一個院子呢?莫總管身手還真是不錯,本王甘拜下風。但您老要保護這位師太的安全,可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對了,這位師太,為何不在庵堂靜修,也會和你們住在一起呢?這位大師,又為何與你們夜半相會呢?”
他轉過身來:“容兒,莫松華當年名滿天下,號稱和國四大高手之一,你不會想不到,父皇會不知道這個人吧?!
我早就想到,你身後有人,也知道你回容州,必要與這些人見面。你以為你成功甩脫了跟蹤,其實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可笑那仇天行,一心想得寶藏,看來,定是已死於你二人的算計之中了,枉他還調了那麼多手下來,都成了我東朝階下之囚。也好,倒也可以為我做一做人證。”
他緩步走到無塵身前,凝望著那與宮中畫像中的母妃有幾分相似的容貌,眼神略略有些柔和:“請問師太,我該如何稱呼您呢?”
無塵知已無可倖免,眼中閃過悲憫之意,輕嘆道:“孩子,我是你的表姨,你母親,是我的表妹阿唐。”
簡璟辰冷冷一笑:“是嗎?我只知道我母妃是出身高貴的昭惠公主,怎麼又有了個名字叫阿唐了?!”
玄亦慈憐的目光投向他稍稍扭曲的面容,輕輕搖了搖頭,合什誦道:“阿彌陀佛!”
簡璟辰冷笑數聲,猛地轉過身來,喝道:“來人,將私通西狄及前朝餘孽、投敵賣國的孔瑄給我拿下!”
藍徽容急閃在孔瑄身前,怒道:“簡璟辰,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也是當朝公主,他是我的駙馬,我們已經成親,你不能動他!”
簡璟辰聽她說到‘成親’二字,瞳孔陡然收縮,放在身後的左手緊緊捏成拳頭,片刻後冷笑道:“我?!容兒,你說他是你的駙馬,我怎麼聽宋掌櫃的招供,他是西狄國仇都司的親傳弟子呢?聽說,仇都司這回帶來的人馬中,還有幾個是孔兄的師兄弟啊!”
孔瑄卻已於二人對話間,猜透了簡璟辰的全部用心,腦中浮現慕世琮及慕王爺的面容,暗嘆一聲,輕輕一拉藍徽容,踏步上前,行了一禮:“王爺,一切皆是孔瑄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我願隨王爺進京,任憑處置。”
藍徽容也瞬間明白,心不斷下沉,腳卻無法移動一步。簡璟辰斜望著她,微笑道:“容兒,你找的這個駙馬還真聰明。我也知道,一切與你無關,你是受他矇蔽,你還是父皇的好女兒。只是你這駙馬,身後是否有人指使,我可得好好審審了!”
他緩步走到墓前,撫上墓碑:“容兒,你若是不想看到這幾人血濺當場,還是請你先啟出寶藏,交出你母親的棺木吧。他們不比藍家人,我可是說殺就殺,絕不會心慈手軟的。”
藍徽容緊咬著嘴唇,正猶豫間,簡璟辰冷笑一聲,抽出腰間長劍,寒光一閃,架在了安心的脖間。眼見安心脖間鮮血緩緩滲出,藍徽容急道:“你收手,別傷害她們!”
刑部地牢是令許多人聞之色變的人間地獄,但沿著地牢的石階下到最深處,卻是一處乾淨清幽的密室,室內一應物品齊全,通風透氣,不像是刑部密牢,倒像是一間精緻的書閣。
簡璟辰與孔瑄微笑著對坐,桌上美肴佳釀,二人輕飲慢酌,如同執壺談心的多年知交。
簡璟辰嘴角含笑,替孔瑄將面前酒杯斟滿:“孔兄,說實話,我還真是敬佩於你。”
孔瑄呵呵一笑:“孔瑄一介草民,蒙王爺盛讚,實是愧不敢當。”
“孔兄,我以前還真想不明白,容兒怎麼偏偏就會傾心於你。現在看來,孔兄倒真是個聰明人。”簡璟辰悠悠道:“只是孔兄這聰明,是用在害自己的性命,保別人的性命之上,實是讓人有些費解。”
孔瑄飲了杯酒,平靜道:“王爺,我早已向刑部認供,一切事情皆是我與我師傅仇天行所為。他乃前和國舊將葉天鷹,命我騙容兒、尋寶藏、潛伏在慕家軍中、尋找莫總管,容兒和侯爺都是被我矇騙,更與慕王爺無關,還請皇上明鑑。”
“我?是嗎?你說容兒和世琮是被你所矇騙,那這二人應該很恨你才是。可容兒為什麼跪在正泰殿前兩天兩夜,求父皇放過她的夫君呢?世琮怎麼又會連上奏表請求削其封爵為你求情呢?!”簡璟辰湊到孔瑄耳邊輕聲道。
孔瑄不由眯了下眼,心尖處一陣銳痛,淡笑道:“王爺說笑了,容兒她少女天真,為情所蔽,過得一陣,自會想通的。至於侯爺,他就更是性情中人,一時衝動而已。”
簡璟辰夾了塊牛肉慢慢咀嚼著,含糊道:“孔兄,不瞞你說,現在刑部、監察司、大理寺已抽調了精銳,會審此案。由已故德王、我叔父的長子,凌王爺主審,孔兄當知,凌王的父王,死在何人手中吧?”
“德王爺當年與葉天羽葉元帥戰場交鋒,同歸於盡,這我自是知道的。”孔瑄平靜道。
簡璟辰哈哈大笑:“孔兄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實話對你說吧,我堂兄早對他父王當年在棋子坡的死存有疑慮,只是苦於抓不到慕少顏的證據。父皇也早就想撤藩,苦於沒有藉口。現在好了,世琮已被父皇軟禁,他的好兄弟、你這個慕王軍中第一高手又是西狄國左都司的弟子,更妙的是,你們又與前和國餘孽糾集在一起。你說,我堂兄怎麼會放過他的殺父仇人?我父皇現在寶藏到手,怎麼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撤藩的機會呢?對了,孔兄,不知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無塵師太和玄亦大師,究竟是何身份?!”
孔瑄冷冷道:“王爺,他二人是何身份,我也不知曉,我只知道,他們都是一心向佛的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