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
“……”那樣一句輕輕的問話,頓時令他如遇雷擊,猛然倒退了一步。
“這還用問麼?”涯冷然一笑,“是他不願回應你而已。”
“不,他不會這樣的,”幽顏柔聲反駁,盯著霍銘洋,“他身上有著一般來自白之月的靈,不像那些人類。他是我們的孩子。”
“別天真了,顏,”涯冷笑起來,“他想要保護那個女孩。”
“不,不會的。你也知道,在檀宮的時候他曾經想把這個女孩獻給我們,是吧?”幽顏的視線落在霍銘洋身上,彷彿想知道他的回答,“即便他保護那個女孩,也只是為了自己的企圖,而非背叛了白之月,是不是?”
那樣的眼神令他不由得微微恍惚,彷彿是母親隔著遙遠的歲月在看著自己。霍銘洋身體一晃,眼裡閃過一絲動搖,許久才嘆息了一聲:“是的。我只是不想讓她落入其他追隨者的手裡拿去向你們邀功——只要我交出了她,你就會答應我任何條件,對吧?”
“當然。”幽顏鬆了口氣,對著涯勝利的微微一笑。她轉頭看著霍銘洋,溫柔地伸出手來,“你的要求是什麼呢?孩子?只要你開口,一切都能按照你夢想的樣子呈現。”那一瞬,雨裡所有追隨者都盯著他看,眼裡露出無比嫉妒的表情——哪怕他要求的是整個世界或者長生不老,都會在這一刻得到滿足!
然而霍銘洋凝視著那雙熟悉的眼睛,只道:“帶我走!”
追隨者們發出了大失所望的噓聲,幽顏卻是毫無意外地一笑,看了涯一眼,發現對方並無反對之意,道:“好,我會帶著你穿過那道門……你的母親在那裡,我也在那裡。到時候,你將和我們的世界融為一體,永遠不會分離。”
“永遠?”霍銘洋喃喃反問,神色有些恍惚。
“永遠。”幽顏重複,彷彿許諾。
霍銘洋隔著雨簾看著不遠處那一張宛如母親的臉,似乎有些恍惚,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對他們道:“那就跟我來吧……我把她藏在了B樓的三層。”
幽顏看了一眼涯,涯點了點頭,對周圍那些追隨者吩咐:“你們分頭去守住醫院每個入口,在我們帶走那個女孩之前,決不能讓克蘭社團的人進來一個!”
“是。”那些閃電瞬地四散,朝著每一個門口、每一個窗戶而去。瞬間,這一座建築的每一個出口都閃閃發光,彷彿被閃電封印。
“走吧。”霍銘洋卻有些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垮塌的樓梯,指著樓上某處的光亮,道,“她就在那裡——變得很奇怪。”
“奇怪?”涯和幽顏交換了一下眼神,有些警惕。
“你們來看看就知道了……”霍銘洋走上樓去,腳步聲在廢墟裡空空地迴響,“那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在一瞬間從檀宮來到了這座醫院,結果被當做精神病人關押起來——她不知道受到了什麼刺激,忽然昏倒,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再也沒有醒過來?”涯微微皺眉。
“是。”霍銘洋走到了樓上,推開門,“但她的身體好像出現了奇怪的變化……容貌在改變,而且身體裡有時候居然會透出圓環狀的光芒來!”
“圓環狀的……光?”涯沉吟著,臉色越發凝重。一邊說著,霍銘洋一邊推開門,門裡果然透出柔和的光來。光芒裡可以看到床上躺著一個女子,嘴裡正在發出奇特的聲音,彷彿吟誦,又彷彿是祈禱。
“她甦醒了?”涯立刻搶身掠了進去。一邊的幽顏也想閃身跟進去,然而就在即將進門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站在門邊的霍銘洋的眼神,令她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經歷了死裡逃生,那張英俊的臉已經全然毀了,變得恐怖無比,然而那雙眼睛還是璀璨如星辰的,那裡面的神色是如此的複雜,令她的靈體在一瞬間起了微妙的波動。
“別擔心,”她忍不住站住,柔聲對他道,“等事情告一段落,就算這個世界上的醫生不能替你恢復容貌,我也能用靈力替你補全你形體上的毀損。”
“……”霍銘洋沒有回答,眼神有些奇特。
“怎麼了?”她有些驚訝,剎那間她有一種錯覺,彷彿這個因為自己的靈而重生的人類孩子心裡掠過了極大的悲傷。就在那一瞬,她聽到門內的涯發出了一聲驚呼。
“涯?!”沉穩冷靜如涯,幾乎是處變不驚的人,此刻定然是遇到了什麼及其突然的事情,幽顏吃了一驚,來不及多想便從門口一掠而過,入內查看——那一刻她沒有回頭,所以沒有看到霍銘洋眼裡的表情。
那是悲哀、決絕以及痛苦的。就如同生離死別。
當看到來自白之月的兩位最高階的使徒都進入了那個房間後,霍銘洋抬起雙手,迅速結著手印。他低低吟誦著來自南亞次大陸的咒語,轉瞬間,一道光在雙手之間升起,他手腕一動,重重地拍擊在門上——只是一剎那,封印結成,那一道門迅速關閉,並且消失了。
“原諒我。”他的雙手按在牆壁上,筋疲力盡地喃喃。
“喂,”另一端的樓梯口,陰暗角落裡探出一個人的頭來,卻是那個地質學家錢從皋,灰頭土臉的,似乎剛從廢墟裡扒拉出了什麼東西,抱在胸口對著他叫,“怎麼你還在這裡?在幹什麼?還不走?”
霍銘洋看到他,也是吃了一驚:“你怎麼還在這裡?剛才……剛才我不是讓你們兩個跟烏叔一起走了麼?”
“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我不放心啊,得回來看看。而且,”錢從皋撓了撓頭,看了一眼手裡剛找回來的一疊草稿紙,“無論如何,我得回來把握在這裡完成的論文帶走。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