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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羈》第181章
五十二

  她反應過來,一轉身拉住我的手:“妹妹快別多禮!我這麼說來就來地,也沒先知會妹妹一聲兒,還正不安呢,只是請皇上準出宮一趟不容易,只好厚著臉皮就來了。我是康熙四十二年跟了皇上的,若是你不嫌棄,我就叫你一聲妹妹了。”

  “貴妃娘娘怎麼這麼說?不知道姐姐要來,沒能去迎接,妝扮也隨意,我倒是怕貴妃怪罪呢。平時也不敢請您移千金玉體來的,既能來,真是榮幸還來不及。若不嫌棄這裡髒,姐姐趕緊請進屋喝盞茶吧,這大熱的天,姐姐別累著了。”

  請著安,說完了客套話,才站起來欲攜她手進去,她卻站在原地,又看了看那塊匾,笑一笑看看她的嬤嬤,對我說:“妹妹,我說句真心話兒,你別見笑,一個女人,能得男人能這樣對你,就算荊釵布裙,柴米夫妻,也是幾世難得修來的福氣啊。”

  她這話說得十分感懷,倒像是真心的,我微微紅了臉,又見她眼眶都泛紅了,不由詫異,更加不知道她的來意。

  第一次這麼近地認真端詳她:兩隻杏子眼,外眼角向下耷拉,描得細細的彎彎雙眉也有些倒八字的樣子,面相顯得哀怨悲苦,大概因為這個表情的緣故,臉頰也顯得有些鬆鬆地掛著,不太精神。她化了濃妝,被熱氣一蒸,粉面紅唇,分外嬌豔,但我卻看得很是不忍。

  在水榭臨湖最清涼處給她安了座,她鬆開拉著我的手之前,又笑道:“妹妹這雙手,水靈靈一把水蔥兒似的,十指纖纖,叫人拉著好不可憐,真捨不得放。”

  她親熱得越誠懇,我越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的手厚實潮濕,摸上去軟綿綿的,頗感覺溫柔惇厚,我一笑放了手,先親自送上現成的冰鎮酸梅湯給她,又端給她身邊的嬤嬤。

  “喲!凌主子,老奴不敢!”那嬤嬤一屈膝跪下來高舉雙手接了,卻先不起來,把酸梅湯往地上一放,磕頭說道:“凌主子,咱們娘娘來這麼一趟也不容易,老奴忝著老臉也要先幫年貴妃娘娘說句話兒,從前太后老佛爺、皇后娘娘對凌主子您有些不公道,那都是外頭的事兒鬧的,咱們家年主子一向是個和順的性子,對您連半句不好的話都沒有過,您心裡別有疙瘩……”

  聽到這裡,才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把拉她起來阻止她再說,自己說道:“您這麼大年紀了,暑熱的天,怎麼動不動就跪?弄得像我這裡不懂規矩似的。那些話兒都是陳年舊事了,提它幹嗎?你不說起我都忘了!”

  “就是!咱們主子是,心如皓月明鏡,不沾塵埃……”

  高喜兒搖頭晃腦說著,見我回頭瞪他,吐吐舌頭小聲嘀咕:“這是皇上說的……”

  “李嬤嬤是自小看著我長大,跟著我進宮的,待我同女兒一般親,她一時心急,妹妹你別怪她。”年貴妃連忙解釋道,又急急地說,“妹妹,你原就生得伶俐,又知書達理,有才具,我這笨嘴拙舌的,竟越發不知道怎麼跟你掏我這顆心。咱們宮裡的女人,外面瞧著不知道怎麼好,錦衣玉食的,卻是黃連雕的菩薩——外頭光亮裡頭苦,只求個平平安安,就是造化了!”

  “這話何嘗不是呢。”我見她話說得急,竟也不和我避諱,倒像是多年閨房好友知己密語,暗暗納罕,柔聲安慰,“什麼富貴名分,都是虛的,哪個人不是光著身子來世上,又光著身子走呢?哪怕在天家,平安已是最難得的福分。要說我自己的故事,裡頭許多緣故,只有皇上最清楚;外頭的事兒,誰能說得明白?誰敢說得明白?咱們不要去管它,且圖個自身心安就是了,宮裡的女人誰都不容易,瞧瞧太后……太后老佛爺不喜歡我,那是我沒那個福分,就是皇后娘娘,也不過是站在她主理六宮的職分上,我還不至於為那些記仇的,姐姐你心裡才別有疙瘩,有什麼話,跟妹妹直說就是了。”

  長篇大論的,也不知道哪句話觸動了她,她紅了眼圈兒,手裡把一張五蝠捧壽的絹子扭成一團,鼻子裡悉索著,眼裡漫上來一層水霧。

  “這究竟是怎麼啦?”我看著不對,示意高喜兒把人都趕了出去,他自己守在門口,又看看年貴妃身邊的宮女。

  “蘭舟不要緊,也是我娘家帶來的。”年貴妃擦擦眼圈,說,“我身邊總共也就這麼兩個可靠人兒了。”

  看來她是有意只帶著自己的心腹,專程而來,我略微有了些猜想,專注地看著她。

  但她踟躕一陣,竟有些不知如何開口,見她遲遲不說話,李嬤嬤又了跪下來:“凌主子,宮裡宮外都知道,皇上身邊最說得上話的,就是您和十三爺了,現在還有個方先生,求主子給咱們家苦命的娘娘個信兒吧!年家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我嚇一大跳,幾乎要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

  早在雍正三年三月間,皇帝就公開諭責年羹堯,並調年羹堯為杭州將軍,揭開了處置年羹堯的第一步。現在年羹堯已經被降為一等精奇尼哈番,據說正在四處轉移財產,而皇帝對他的最後動手,看起來也已經一觸即發,年妃怎麼可能一點兒都不知道?

  話一說開,年貴妃反而鎮靜下來,坐直了,慢慢說道:“妹妹,不怕你笑話,還在年初的時候,青海大捷了,我那宮房裡人來人往,賀禮如山,有兩個月真是熱鬧得不堪,我父親封為一等公後,家裡也常有信兒來,家裡人也三天兩頭進得宮來說說話……可是三月一過,四月間,人就漸漸少了,說話也支支吾吾的,家裡人來了兩趟,只說皇上嫌我大哥在殿見時失禮,掃了皇上的面子,不讓他再帶兵,要讓他回中原來。我想著,哥哥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外帶兵久了,性子難免野些,回東邊來,不論大小做個官兒,也是為他好,不但保全令名,一家也得平安……”

  說到“平安”,眼淚不知不覺下來了,那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她自己還不知道,仍舊一心說著:“慢慢兒到了六月,我宮裡人就越發少了,原先就不認識的那些人,又一個都不來了,最怕人的是,家裡一點兒音信也沒了,去皇后那裡問,她也愛理不理的,只說皇上說的,後宮妃嬪不要管外頭的事兒。我一個女人家,關在沒天日的宮裡頭,就是個睜眼瞎,白天黑夜的,著急也沒用,直到前幾天……”

  她抖抖地從衣袖裡拿出一張紙:“我姐姐從蘇州寄了信兒,虧得蘭舟機靈,才遞到我手裡來了。”

  站起來接過那張紙,短短數語,是個男子的手筆。大意是說家裡不好了,託人在南邊秘密見到年羹堯,年羹堯只勸他們學他分散財產,早作打算,於是就寫封信來問問做貴妃的妹妹,皇帝究竟意下如何?為什麼剛剛才天恩普降、聖眷隆重,一轉眼就變了天呢?

  “我不識字,還是李嬤嬤悄悄帶出去,給她家當家的認了,回來講給我聽的,真是晴天裡一個霹靂,驚得人不知怎麼才好……他只說家裡不好了,又不說到底怎麼了,我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只能乾瞪眼,可憐家裡人還指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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