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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羈》第156章
二十七

  果然就在第二天,正月十六,皇帝下旨云:遣皇十弟敦郡王允誐、世子弘晟等,護送已故澤卜尊丹巴胡土克圖龕座回喀爾喀蒙古。正如剛一繼位就把他兄弟們名字中的“胤”改為“允”時一樣,胤禛這個決定沒有徵求任何人的意見,直接口授聖旨,不需要聽任何評論,就直接下發了。

  澤卜尊丹巴胡土克圖是什麼人,我完全不清楚,但我知道策凌這次正好要回草原去,又負責“護送”這兩位皇室至親,策凌家族在喀爾喀蒙古的地位能否保住,就要看他的表現了。

  弘晟是“皇三兄”誠親王允祉之子,誠親王允祉下午就急匆匆進宮來求情了。太監報“誠親王覲見”時我正找李德全要熱熱的銀耳羹去給胤禛潤潤嗓子,在偏殿一角能看到他滿腹心事的樣子,低頭進門時還被門檻絆了個踉蹌,宮人無不掩嘴竊笑。

  現在貴為誠親王又如何?同樣保不住自己的兒子,據說當年胤祉也曾參與過奪嫡之爭,直到太子第二次被廢,“八爺黨”勢力如日中天,才偃旗息鼓,退而求文著書。不知道他和胤禛有過什麼齷齪,居然一開始就拿了他的兒子開刀?

  胤禛雖把他們兄弟的名字除胤祥之外都改掉了,但我心裡一時卻很難改過來,總覺得眾人都是尊貴顯耀一時的皇室至親,堂堂男兒,這樣把人家的名字說改就改,實在是很傷面子——但也確實是打擊他們信心而顯自己權威的絕妙辦法,胤禛心思之細密,真叫人無話可說。聯想到眼前的“允”祉,看上去也就是個乾瘦清癯的老書生而已,特別是沒有穿顏色輝煌的吉服,一身白棉孝衣下,又滿臉愁雲,簡直像個生計窘迫的老鄉塾教師,幾近五十的人,又是為著自己兒子而來,被改一下名字,反倒不算什麼了——那不過是個開始而已,想來令人心酸。

  求情的結果,自然是不成,胤禛不聽任何人求情,但凡有人開口,一概笑道:“去轉轉也好,又不是不回來了!替朕走這麼一趟也為難?”

  磨蹭了一些日子,朝內官員間暗湧和誹謗層出不窮,但允誐和弘晟終於還是被蒙古鐵騎“護送”走了。連不太明白就裡的阿依朵都對胤禛另眼相看,現在不多機會見到我,也喜歡打聽一些前因後果的事兒,讓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

  這樣緊張的冬天居然也慢慢過去了,進入二月,從牆角磚縫瞧見探頭的小草,才知道春天已經到了,永遠不習慣北方乾冷氣候的我,感覺上仍嚴寒得一如隆冬,何況深宮之中,只能見到雪融得只剩薄薄一層,還有越來越多日子從方方的一圈兒紅牆間看到的,遙不可及的藍天。

  二月初十,胤禛召集眾臣在養心殿會議。因暫時還不能使用乾清宮,這又已算得上正式的朝會,養心殿正殿就略微佈置一下,作為朝會之所。朝會之際,我自然不能再去了,奉命在後殿“等待傳召”,無聊之際,又想著人去看看阿依朵有沒有空兒來陪我,不速之客卻先找到了我。

  “顧嬤嬤吉祥,顧嬤嬤這會兒怎麼有空來養心殿啊?太后她老人家……”

  容珍搶在門口迎接時,我就看見了這位苦著一張老臉的嬤嬤,她只拿耷拉的眼角瞟了一瞟深深行下禮去的容珍,微微點頭,然後直接在室內掃視一遍,才盯上了我。我剛剛聽見動靜起身出去,還未及客套,見她目光冷冷的不太看我,更沒有要向我行禮的打算,也站在了那裡,靜觀其變。她上下打量我一眼之後,與容珍交換了一下確認的目光,望著旁邊的朱漆大柱說:“太后老佛爺要見你,隨我來吧。”轉身又走了。

  該來的果然來了。早就聽說在後宮之中,得勢的宮人比一個不受寵的主子還要厲害,眼下這位嬤嬤顯然就是了。

  見容珍在一邊偷眼看我的反應,我倒有些好笑,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奴才,才見過皇帝幾天就沉不住了……於是向她一笑:“你一個跟著就夠了,咱們走吧。”

  從西面小門出了養心殿,仍要出隆宗門,再向西進一道宮門就在慈寧宮範圍了,慈寧宮規制比乾清宮並不差,面積甚至更大,太后帶著沒有養育子嗣的有位分太妃們都住這裡。一路上,顧嬤嬤並不答理我,我也樂得輕鬆,她沒有帶我走慈寧門,而是從一些角門偏殿繞行,只見慈寧宮內都是花園,樹木亭台比比皆是,連大殿的外形和裝飾也不像乾清、太和那樣嚴肅……

  進殿後往東邊走,能聽見不止一位年輕女子的談笑聲。“你等在這兒。”顧嬤嬤甩下一句進了門,談笑聲立止,很快,一個太監出來叫我:“老佛爺賞你進來磕頭。”

  進門處設了紫檀木蘇繡十二座圍屏,煌煌生輝,屋子裡面還設了兩重簾子,掛起的素幕裡是一間不大的暖閣,還有一重素白紗幕,太監卻不讓我再往前走了。

  這是在禮節上有意貶低,沒讓我在殿外望階磕頭已經很客氣了,也不管那麼多,下跪,磕三個頭,恭頌千歲。

  有一陣子沒有聲音。沉默是最好的威懾,這位先任德妃娘娘,現任太后,原來也深諳此道。

  “簾子打起來,給我瞧瞧。”這把聲音有些虛弱,明顯底氣不足,但聽上去不算蒼老,其間的冷峻之意尚可屬“高貴”的冷漠。

  我只是跪直了身子,並沒有抬頭,突然聽見顧嬤嬤說話:“抬起頭來給老佛爺瞧瞧。”

  抬起頭來,就能看到這位清朝最有福氣的德妃娘娘,最沒福氣的太后。

  最有福氣,因為康熙有大大超出了“編制”的近百位后妃,只有她最終成為太后;最沒福氣,是因為她做了太后,也沒能避免晚景的淒涼,短短半年太后生涯都在為兩個兒子煩惱自不必說,連死因都成謎。

  她端正的圓臉有些浮腫,連身材的臃腫也顯病態,頭上只有幾件素色首飾,雙鬢斑白,除了一雙眼睛秀麗有神,臉上皮膚早已鬆弛出道道皺紋,這老去的容顏,實在叫人想像不出年輕時是何等風華,能受康熙多年寵幸,生育了二男三女五個子嗣!

  更想不到的是,她身邊還侍立著當年的雍親王福晉那拉氏,現在的皇后。她也胖,兩腮都嘟嘟地鼓出來了,越發珠圓玉潤,活像年畫兒上的大阿福——果然是福相。

  出於禮儀,我不好細看太后的臉,更不應和她目光對視,加上皇后那拉氏嘴角掛著輕蔑的笑俯視著我,我很快就仍低下了頭。這麼短短幾秒就夠了,已經看見白紗幕後,更多隱隱綽綽侍立的女子身影,聯想到剛才聽到的談笑聲,想必就是後宮眾人了……

  簾子又被放下,太后並不和我說話,也不叫我起來,好像是在接著她們之前閒聊的話頭,徐徐說道:“所以我說你們小孩子家,出閣前又個個都是千金小姐,寶貝似的養在深閨裡的,哪裡見識過那般下作女人,專會做個狐媚樣子,就是眼神兒這麼一來一去,都是會勾人的。你們可知道那些樂戶、賤民是做什麼的?在家時,你們父母再不會教你們聽見這些個事兒的——只聽聽也怕污了耳朵!那些個卑污見不得人的手段,原也不是你們該知道的。”

  胤禛已經詔告天下,廢除賤籍,並且為“賤民”正名,她們還提這話,顯然是為著羞辱我而來。我最初的賤籍身份,到現在還有誰知道,並且敢告訴別人?自然是當年的福晉,現在的皇后。只可惜,“賤籍奴才”之類的話,胤禛原本就是最聽不得:我的旗籍身份是胤禛親自去辦的,涉及到當時他違抗康熙旨意,在八爺黨仍然存在的今天,依舊是不可洩露的機密。若胤禛知道了還有人在提這個說法,對太后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只怕皇后很討不了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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