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塵世羈》第115章
一一五

  好不容易告了聲失禮,撇開胤祥獨自進了之前剛搭好的營帳裡坐下來,看見碧奴臉色蒼白地躺在一塊地毯上,還昏迷不醒呢。

  看見碧奴這樣,又忍不住笑了——我還是不會像她這樣差勁的。一股極其難聞的焦臭味隱隱傳來,這是在燒那些已經被割下頭顱的屍體了。我剛把沉重的頭埋進毯子裡,就疲倦地盹著了。

  在一陣歌聲中驚醒,靜靜聽了一會兒,是蒙古騎兵和士兵們各自在用蒙語和漢語唱著戰歌,但那慷慨激昂的聲音在空闊中迴蕩著,叫人心裡好像落下了什麼似的。

  胤祥探頭進來,見我睜眼,笑道:“我每隔一會兒就來看你一眼,可算醒了——真怕你嚇病了。”

  我沒動,看著他走進來——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服,身上的血也都洗乾淨了——走到我面前,彎下腰詢問地看著我:“凌兒,怎麼了?”

  “我……”剛才做夢,夢迴21世紀,我和媽媽到草原旅行,曾經借住在一個和善的老牧民家的帳篷裡,長得就像剛才為踏雲療傷的大叔。猛一睜眼,夜晚的草原,佇立千萬年的雪山,繁華的現代都市,胡同深深的清時北京城,在還屬於冷兵器時代的戰歌裡,時間和空間混亂了。

  “我……”我屬於哪裡?為什麼要身不由己地來來去去?這簡直讓我暈眩,只有在胤禛堅定溫暖的懷抱裡,我才能暫時忘記那些思考。還好,在我正上方溫和俯視的,胤祥溫厚明朗英氣勃勃的面孔是真實的,我以一個古代女子最大的勇氣拉住他的手。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胤祥像是瞭然地笑了笑,握緊我的手。

  “走吧,我們在設宴呢!出來喝杯酒壓壓驚!”

  只因為捨不得這手上最真實的一點點溫度,我隨他走出帳篷。

  大半個月亮溫柔地從幽藍的天幕上看著我,遠處,雪山依舊靜默無語,草地上人們一群群圍著篝火喝酒、烤肉、唱著歌。“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說的就是這樣子吧?怪不得,在這樣的景色中,無論唱什麼樣的歌都能平白多出一陣蒼茫來。

  華麗的蒙古包裡,策凌和阿依朵坐在上首,年羹堯等人分坐兩旁,個個都已喝得滿面紅光。見我到來,眾人客氣了一下,讓胤祥帶著我坐了上首,便繼續附和著策凌高聲談笑,他們說的仍然是方才戲劇性的一戰。原來那幫馬賊前幾個月一直在更北方的草原一帶活動,幾天前策凌帶領自己的騎兵南下時,卻聽一些牧民說馬賊們也紛紛南下,還糾集了更多人,策凌便帶著自己的衛隊裝作牧民,與一群遷徙的牧民趕著牛羊拉著車,不露痕跡地遠遠逡巡在後,然後就有了今天的一幕。

  因為馬賊也是廣大草原牧民的心腹大患,按他的說法,又有驚無險地接到了胤祥,說到高興處,策凌和幾個蒙古漢子樂得拍著胸脯一口氣灌下三碗酒,笑聲簡直能把帳篷掀翻。策凌的漢語不甚標準,總帶著高亢雄渾的蒙古腔,用詞頗有“後現代”的感覺,配上他手舞足蹈的肢體語言,怎麼看怎麼好笑。而年羹堯顯然正全力奉承這位蒙古王公,也努力湊趣。就著他們的熱鬧勁,我悄悄灌下幾口酒,要讓自己忘記了今夕何夕,卻不甚在乎地看到阿依朵正興趣盎然地打量我。

  薄酒微醺,嘴角帶著笑聽那外頭戰士和蒙古漢子們擾人清夢的呼喝哄笑在四處迴響,在雪山俯視下的華麗氈幕中酣然入睡,夜晚就這樣輕易地過去了。

  第二天的告別,比我想像中安靜得多,男人們昨晚好像都醉得物我兩忘,如今卻個個一本正經。走出好遠,我回頭還看見年羹堯無聲跪伏在遠遠山頭上,他手下士兵列隊整齊,押著他們那幾車或死或活的“戰利品”,漸漸淡出了我們的視線。沿著雪山腳下往北,我們與蒙古人一起,向喀爾喀草原深處而去。

  與蒙古人在一起,我理直氣壯地騎馬走在隊伍中間。

  天邊是冷峻的雪山,腳下是兼具山脈斷層、草原、谷地,生長奇異高海拔植物的異域土地,被一群威武的蒙古騎兵簇擁而行,我小小的心飄然了一陣:古人出塞征戰的詩為何既雄壯且悲涼,既豪邁且悵惘?非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不能體會。

  在這些蒙古騎兵中,最吸引我目光的是阿依朵,她信馬由韁,瀟灑自如,雖然有著草原兒女的野性,但儀態氣度比胤祥也毫不遜色,有時興起,他們姐弟兩個縱馬飛奔一陣,來去間雄姿英發,讓我忍不住悄悄嫉妒了一下他們家族的優良基因,甚至由此遙想當年成吉思汗能夠馳騁歐亞兩個大陸,絕非偶然。

  阿拉巴圖是讓我驚訝的第二個人,也就是給踏雲治傷的那位蒙古大叔,他自幼就是策凌家的奴隸,沒有名字,人們叫他“阿拉巴圖”,就是蒙語“奴隸”。他也是騎兵,也能打仗,但他的生活就是時時跟在策凌身後等待召喚。因為我們沿著一個巨大的“泡子”西岸走了整整一天,阿拉巴圖告訴我,在漠南沙漠,人們管鹹水湖叫“海子”,而漠北沙漠,人們叫鹹水湖“泡子”,走過這個雪山下的聖湖,還有兩天就到大札薩克的宮殿了。

  這時的蒙古還是奴隸制;蒙古王公原來不是和以前我知道的所有蒙古人那樣住“敖包”,居然也有自己的宮殿。忙於消化這些新瞭解到的事實,眼前還有讓我只顧著傻眼的美景,而愛馬如命的策凌,似乎也有著另外一面。

  當時,遠處水面上一群大雁大概是被馬蹄聲驚動,撲簌簌飛起。人都說“驚鴻”,又說“雁鳴如歌”,那叫聲當真莫名地牽扯人心。策凌佇馬顧盼良久,舉起手中的馬鞭向遠方漫無目的地指了指,對我說:“姑娘,你到來的時候正好,草原上最美的季節就是秋天了。胤祥知道,等鴻嘎魯都飛去了南方,雪山便連泡子一起凍住了,天和地都會凍在一起。”說著,慢悠悠唱起了一首歌,我聽不懂蒙語,但那一轉三折,竟如雁鳴,身邊所有的蒙古人,連胤祥也一起唱了起來。

  我記住了這首歌。後來,我知道“鴻嘎魯”就是鴻雁,這首蒙古民歌,就叫做《鴻嘎魯》。

  第三十五章 憶江南

  美景走得很匆忙,我還在適應草原生活,西伯利亞寒流就在南下時毫無阻攔地順便拜訪了這片草原,轉眼間就像策凌所說“天和地都凍在一起”,圍繞宮殿而聚集成的城市烏爾格(見注)只能在白茫茫中看出些輪廓。

  札薩克的宮殿當然遠不能與紫禁城相比,但以石頭為主要建築材料的宮殿經過精心修飾,在這茫茫的大草原上還是顯得氣勢非凡。烏爾格作為此時的蒙古高原上少有的“大”城市,也算依山傍水,讓我少了許多“蠻荒”的聯想。而聞名已久的大札薩克丹律比我想像中還老,第一次在殿中見到他時,他靠著一個年輕的蒙古女奴,半躺坐在鋪了不知什麼動物美麗毛皮的軟榻上,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盹,與我心目中英偉的蒙古老王形象相去甚遠。我原本在有些無禮地猜想他花樣繁複的大帽子底下應該已經沒有多少頭髮了,但見胤祥迅速走過厚厚的羊毛地毯,輕輕跪在老人面前,打量了好一陣,才拉著他的手,用蒙語低聲喚他。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