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黎臻因禍得福,本來還犯愁怎麼能離宋映白更親近一點,祖父就幫了他一把。
宋映白吩咐下人收拾出一間乾淨的客房給黎臻住,又撥了幾個丫鬟供他差遣,力求讓他賓至如歸。
黎臻表面上做出被祖父趕出家門的惆悵摸樣,但巴不得祖父逼迫下去,這就這麼僵持著最好。
如果祖父妥協,派人請他回去,才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幸好,他們家祖傳倔脾氣,老國公自打把孫子打跑了,最近想起他來都要隔空罵上一頓,旁邊的人見他怒氣不消,誰都不敢上去觸黴頭,大管家反倒派人到錦衣衛衙門遞話,讓少爺最近千萬別回家,等什麼時候國公爺氣消了,再來告訴他。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很快,黎臻因為拒婚被趕出家門的事情不脛而走。
——
京城內有的賭場只接待達官貴人,開的地點也很隱蔽,裏面配備的廚子、唱曲的歌姬都一等一的,就連斟茶倒水的小廝都儘量挑長得眉清目秀點的。
周瑄手裏握著骰子,盯著桌子上其他人開出的大小看,他這次只要投出四點大,就能翻盤。
“小侯爺,您快開吧。”對面的男子催促道,旁邊作陪的俏麗女子摘了一粒葡萄往他嘴裏遞,但他哪里有心情吃,手一推,將佳人擋開了。
“催什麼催!”周瑄好似在醞釀一股真氣,屏氣凝神的請求老天幫他一把,讓他翻盤回本。
就在他要擲出骰子的瞬間,肩膀被人從後面扳住,他當即一怒,憤怒的回頭,“誰啊?”
對上黎臻淩厲的眼神後,他一下氣泄了氣,骰子往桌子上一拍,對其他人道:“不玩了。”
旁邊有人不認得黎臻,“別人玩得正開門,你搗什麼亂?!”剛說完,就被其他人捂住嘴巴,拽到一旁,並朝黎臻賠笑,“他喝醉了,口不擇言,您千萬別往心裏去。”
要是惹怒了他,這地方都得被端了。
周瑄對黎臻來找他的理由,心裏明鏡似的,跟他下了樓,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先告饒,“我知道對不住你,但我也很難辦,我娘覺得我姨媽娘倆可憐,從小就對他們特別關心,比我還上心呢。”
“這種推諉的廢話就別說了,我問你,你那個表妹是什麼來歷,為什麼想嫁進黎家的門?”
周瑄便將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
“就這麼簡單?”
“我聽到的就是這麼簡單,絕無隱瞞。”周瑄早就聽說老國公大發雷霆把黎臻趕出家門的事情,擔心他把賬算到自己頭上,所以回答的小心翼翼。
黎臻聽了,沒有言語。
周瑄歎道:“我都說了,人家黎臻能娶更好的,叫我娘跟我姨媽不要自取其辱,結果,沒人聽我的。現在我娘還催我爹繼續去府上跟老國公商量,但我爹身體不濟,加上臉抹不開,不動彈,我娘這會正在家鬧,我只好躲出來了。”
聽這個樣子,的確只是簡單的聯姻,“沒人懷疑你姨父為什麼顯靈嗎?”
“可能要到他的周年了吧,今年是他戰死的第十個年頭。”
死人顯靈倒不是什麼奇事,黎臻活人尚且不怕,何況一個死人。
說真的,雖然周瑄早有預感,但真的知道黎臻毫不留情的拒絕了表妹,他心裏是很高興的。
黎臻拒絕了這門親事,他便有可能抱得美人歸。
“你真不會娶我的表妹吧?”周瑄再次試探黎臻的態度。
“沒有任何可能,回去告訴他們,死了這條心吧。”如果是別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肯定沒這個底氣,但他不一樣,說不娶,沒人能逼他進洞房。
周瑄徹底鬆了一口氣,黎臻的脾氣他知道,說到做到,看樣子,他是一點沒動心,照這個樣子,他寧可在外面住一輩子也不會妥協。
黎臻走後,周瑄心情大好,運勢也來了,沒幾把就翻了盤,興高采烈的回了家。
聽說丫鬟說王姨媽帶著表妹又來了,快步到了上房,一進門就見姨媽跟表妹都在。
姨媽一臉的憂愁,表妹在掉眼淚,自己母親繃著臉,滿臉怨氣。
成寧侯夫人一見周瑄便惱道:“你又去哪里了?有這功夫就不能勸勸你爹,讓他再替你表妹出出頭?”
周瑄為難的道:“娘,我爹一個大男人,讓他三番五次的說和婚配這種女人該管的事情,也太為難他了。再說了,我今天碰到了黎臻,他跟我說,他沒有成婚的念頭,所以您就是叫我爹踏破敬國公府的門檻也沒用。”
一說完,就見表妹含淚站起來,“他具體怎麼說的?”
周瑄眼珠一轉,為了讓表妹徹底死心,“他跟我說,正妻是不可能的!你聽聽這個意思,難道你想做妾嗎?”
正常情況下,閨閣小姐聽到這種話,必然是暴跳如雷,任再怎麼喜歡對方,也會深深感到受到了侮辱,自此死心。個別還會恨上對方,覺得自己豬油蒙了心,竟然會愛慕一個無恥之徒。
果然此言一出,他娘跟王姨媽都擰起了帕子,一臉的憤怒。
成寧侯夫人氣道:“真是的,他們黎家的門檻是鑲金了嗎?真以為誰都想跨嗎?”
王姨媽更是氣得冒煙,自己心肝寶貝似的姑娘,他公然拒絕已經夠傷人的了,怎麼還能說出這樣折辱人的話,“真想不到老國公那麼個英明的人,會教出這樣的孫子!”
正義憤填膺的討伐黎臻的無恥,周瑄就聽表妹停止了啜泣聲,傳出了一聲:“那好,我就做妾。”
平地一聲雷,炸翻了成寧侯夫人跟她娘,“我的孩子,你瘋了?”
周瑄也驚得長大了嘴巴,表妹失心瘋了?只不過在夢中見過一次黎臻,至於如此喪心病狂的想嫁他嗎?!
王姨媽又驚訝又氣氛,“若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葉嫻當然知道,而且很清楚,她原本就只是一個丫鬟,在袁同知府的時候,她看家裏的姨娘,覺得她們過得也很好,至少比丫鬟奴婢過得好多了,能做姨娘簡直是她遙不可及的夢。
她現在骨子裏可不是楊若,只是個出身農家的小丫鬟,做妾,對她來說,毫無心理負擔的。
再說,妾還有扶正的呢,只要嫁進去,慢慢來就好了,自己這麼漂亮,不信天長日久,對方不對她生出情愫。
她含淚點頭,“我知道做妾臉上不好看,但是,我只能進他們黎家的門,做正妻不要我,我只能做妾了。”
若是換做別人,早一巴掌打過去了,但王姨媽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心疼的緊,好聲好氣的問:“如果你是擔心自己的性命,娘保證給你再找個能保護你的男子。”
成寧侯夫人一個勁兒的搖頭,顯然對外甥女十分失望,默默端起茶盞,小抿了一口。
這個時候就聽外甥女用細弱蚊蠅的聲音道:“我只能跟他了,因為……因為在夢中,我們共赴巫山了。”
“噗——”成寧侯夫人一口茶水直接從口鼻裏噴了出來,她忙掏帕子擦拭,急道:“什麼?”
周瑄下巴差點掉地上,天啊,還能這樣?!要是哪天某個良家女子也說夢到他了,兩人在夢裏雲雨了,他是不是也得把人收進後院?!但不得不說,表妹這麼一說,如果不進黎臻家的門,好像也沒法嫁別人了。
成寧侯夫人反應過來,對兒子道:“還不快出去?!”
周瑄只好離開,心裏不滿的道,是表妹主動說的,哪能怪他在一旁聽?
不過,如此一來,表妹就算身體上還是處子,但內心已跟婦人無異,他瞬間對她散失了大半的興趣,母親一催,他乾脆的走人。
等屋內就剩三個女人,王姨媽無助的望著成寧侯夫人,“姐姐,這可怎麼辦呀?”
“怎麼辦……”成寧侯夫人焦頭爛額的道:“是啊,怎麼辦?!”
作孽的,黎臻表明態度不娶,難道只能做妾了?做妾倒是不用他同意,畢竟不用辦婚禮,無需他配合,直接一頂轎子抬進敬國公府就是了。
不過,外甥女做了妾,這不是一件小事,太丟臉了。
“娘,我不跟他,我還能跟誰?!我覺得我已經是他的人了,他不要我,我也……我也不活了。”她說罷,捂著臉起身就跑,直接一路跑回了馬車上。
她一進車廂,就調皮的吐出半截舌頭,自笑道:“黎臻,看你這回怎麼辦。”
如果一開始是愛慕,那麼現在她的心理,她自己也講不清,有種賭氣的成分在裏面。
她明明向魚骨許願,就要得到幸福了,但是黎臻不娶她,讓她夢想破滅。
那麼,她偏要纏住他!就要進他家的門!
大不了,她再向魚骨許願,另外換個身體,下次就換個公主當當吧。
不久,她娘追出來,抱住她安慰道:“你千萬別想不開,娘會給你想辦法的,如果真的不行,那就先當個妾,大不了再扶正。”
她一抿唇,嘴角浮出滿意的笑容。
魚骨一直在她身上,片刻不離,就連睡覺都放在身邊攬著。
睡夢中,她覺得魚骨燙得嚇人,忙坐了起來,將魚骨從袋子裏倒出來,用袖子扇風,但魚骨的溫度不降反升,她四下一瞅,光著腳跑到桌前,將魚骨扔進了筆洗中。
筆洗裏的水,是丫鬟新換的,清澈乾淨,魚骨一進去,竟然像魚回到了河中一般,沒有沉底,反而緩緩組合,零散的魚骨,重新組成了一副魚的骨架。
她倒吸一口冷氣,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看到一副白刷刷的魚骨在水中遊弋,顫聲道:“你、你活了?”
“不算徹底活了,但也沒死就是了。”
忽然,她聽到腦海裏有一把聲音悶悶的道,正是那天跟她說話的鯉魚的聲音。
“太好了,那你復活了,是不是法力更強大呀?”她欣喜的道:“黎臻不想娶我,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呵呵,你應該發現了吧,我不是無所不能的,如果我的法力達到那一步,也不會被人烹了。我只能因勢利導,儘量給你創造實現願望的條件。比如你要金子,我沒法憑空變出金子,只能把你送到別人丟失金子的現場。如果你是一個男子,想要一個漂亮的媳婦,我就給你找找有沒有富人家出逃的美貌小妾,把你送到她跟前,剩下的還要靠人為。”
她噘嘴,“嗯,其實我也有察覺。你給我找了一個有母親愛護的美貌小姐的身份,死去的父親還是黎臻祖父的舊部,按理說,有老國公點頭,我應該能嫁進去的,可是他這個人不好相與,所以我就是嫁不進去,哼,條件都到了,天時地利,偏偏差在了人和上。”
“你比我想像的要聰明,很好很好,呵呵。”魚骨悶聲笑道。
“不過,我想好了,他不娶我,我偏要黏住他,先做他的妾再做他的妻!”
“呵呵,你今天白天的時候,不是許願,如果他再拒絕你,你就要當公主嗎?你這個野心真是大啊。”
“那你能做到嗎?如果我真想當公主的話。”
“怕是難啊,首先公主金枝玉葉,我可不敢出手,再者,就是你現在這個身體,也是走了大運才找到的。這位楊小姐從假山上掉下來,主魂魄摔得昏迷不醒,你這個外來的魂魄才能入住這具身體。”
“難道說,她沒死?”
“沒死,還在這個身體內昏睡呢,不過,只要她不醒,就是你說了算。”
“她醒了呢?”
“就看你能不能搶過她了。”
“誒呀。”她這才想起自己真正的身體來,“那我的原本的身體呢?這麼多天了,難不成已經爛掉了?”
“沒有,雖然是個空殼,但還沒死,袁家給了你繼母十兩銀子,叫她領回去了,每天硬灌一碗米湯養活著呢,畢竟不能一領回家就餓死啊。”
葉嫻想了想,“無所謂了,反正那種身體,我不想要了。”
魚骨在筆洗裏擺了下尾巴,“呵呵,好啊,你還有什麼願望想許嗎?”
“……就是嫁給黎臻嘍,可是你做不到。”葉嫻一撅嘴,“另外,你怎麼突然復活了?明明昨天還是一副怎麼叫都沒反應的白骨。”
因為你生出了想做公主的貪念啊,這個念頭提供的能量,足夠它醒過來了。
雖然遇難被人給宰殺了,但只要骨頭還在,且有人提供貪心供它吸取,它就能復活。
慢慢的,它還會枯骨生肉,恢復原本的樣子,指日可待。
所以死亡後,將骨頭拼湊齊好好保存,並有人提供貪念是最重要的一步。
它跟她說,她可以向它許願,她真的就照做了,好啊,真是太好啊。
“這就是叫人比形勢強,你還是再許一個其他的願望吧。”魚骨誘導道:“你幹嘛不直接許願,到他的心上人身上去呢?”
她找出了破綻,“你不是說了麼,只有元身的魂魄昏迷,我才能進入嗎?他心上人,沒有昏迷的話,我要怎麼控制她的身體啊?”
“呵呵,我看得出來,你對他的情愫也沒那麼深,你自己都想過了,大不了再換個身體,可見你也沒打算跟他相守一輩子。所以嘛,男女也好,男男也罷,就那點事兒,主魂魄在的話,你的確不會像楊小姐這個身體這麼好入住,但是憑我的法力,在對方睡熟,意識不夠清醒的時候,讓你控制一兩個時辰還是做得到的。既然是心上人,他肯定願意和你……呵呵……一兩個時辰足夠了。”
葉嫻聽罷,哼道:“你是一條公鯉魚吧,想法好猥瑣啊,女兒家才不會覺得跟喜歡的人睡一覺就是完成心願呢。”
“哦?難道你有什麼高尚的想法嗎?”
“……我啊……還不知道。”她道:“反正肯定不是委身這種。”
這時候上夜的丫鬟聽到小姐在自言自語,挑燈進來,“小姐,您怎麼了?”
“我沒事,你快出去!”她將丫鬟攆了出去,等她轉身回來,發現筆洗裏的魚骨不見了,到床鋪上一摸,發現魚骨已經回到了袋子裏,她便將它收好,摟著睡了。
隔了一日,傳來了令她“憤怒”的消息,黎臻說了,做什麼都不行,沒門。
母親還是覺得丟人,不敢跟國公府直說,而是悄悄派人知會黎臻,探探他的口風,結果得到做妾也不行的回復。
她氣得臉頰緋紅,將自己關在房間內,撅著嘴巴生氣,“這麼自降身價都不行,他就是瞧不起人!”
做丫鬟的時候叫人瞧不起,換了個身份,還是讓人瞧不起,“一見鍾情”的時候覺得他氣質出塵,現在想想,其實不過是目中無人罷了。
她把魚骨倒進清水裏,“他真有心上人嗎?”
“呵呵,當然有了,你那日坐車去看他,我也順便把他瞧了瞧。別忘了我可是能實現願望的鯉魚,每個人心裏想要什麼,我看得一清二楚。他呀,有心上人,還很執著。不過,是個男的。”
葉嫻驚訝的張大嘴巴,敢情她一直在做無用功,氣惱下拿起筆戳魚骨,“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早告訴你,你還會不停的許願麼,“你只是許願嫁給他,又沒說讓他喜歡你,就算他不喜歡女人,只要他家長輩同意,也不耽誤你嫁進去啊。”
她被說得啞口無言,但心中憤懣至極,“反正我咽不下這口氣,就讓我上他心上人的身吧!”
魚骨擺尾,“呵呵,好啊。”
——
放衙後,宋映白等黎臻一起回家,等了好一會不見人,他正要派人去看看,不想楚丘匆匆趕來,“黎大人急召入宮了,他讓您別等了,先回家去罷。”
黎臻跟他不一樣,主要跟皇親國戚接觸,他極有可能是他直接接觸的最“低端”的人,宋映白清楚這點,先行回家。
才進胡同,就見一個有幾分眼熟的人揣著袖子,在他家門口來回走動,又走了幾步,他認出來了,“這不是柳遇春麼,好久不見啊。”
柳遇春好歹跟他做過合租一年的鄰居,關係說不上多好,但也算得上有交情。
柳遇春一聽到宋映白的聲音,上出一口氣,“謝天謝地,原來你真的住在這裏。”他走上前來,見四下無人,將宋映白拉到一旁,雙手合十的求道:“我想求一件事情,看在鄰居的份上,請你千萬幫幫我。”
“那你說說看吧。”如果能幫,他是會幫忙的,但首先得看是什麼性質。
“是這樣,我有個遠房堂哥前幾年中了進士,如今在禮部做主事,前幾天跟人上疏反對皇帝采選宮女,今天懲罰下來了,說要明天執行廷杖。”
對官員執行廷杖,乃國朝首創,說白了就是皇帝命錦衣衛把逆他龍鱗的官員拖出去打板子。
所謂事在人為,有心思的話,幾板子就把骨頭打斷,讓人吐血身亡,想留條命的話,二三十板子下去,一個月後皮外傷養好,下地健步如飛。
宋映白聽出他的來意,“可廷杖是宮裏那幫錦衣衛的活兒,我這個北鎮撫司的插不上手。”
“但是聽說指揮使最近在天津衛辦事,負責監督廷杖的極有可能是黎大人,我聽說你跟黎大人關係匪淺,希望能通融一二。我這個堂哥膽子最小,一般不敢鬧事,他看其他人上疏,怕被孤立,才盲從的。”柳遇春從袖中偷偷拿出一疊東西,要塞給宋映白,“這是他家人的一點心意。”
宋映白一瞧,銀票啊,還很豐厚,沒人會嫌錢少,只要他袖子一敞,就是他的了。
看來文官集團也很注意“敵人”的動向,知道黎臻的好朋友是他。
“這恐怕……廷杖是皇上的意思,誰敢放水啊。”宋映白將銀票擋回去。
“這次上疏的朝臣據說有幾十人,我堂兄不是主謀,並不惹人注意,只是他身體不好,平日風一吹就倒,真的經不起幾板子。他媳婦才給他生了龍鳳胎,孩子才幾個月,真的不能沒有爹啊。”柳遇春雙膝一屈,“請幫幫他吧。”
每次大臣跟皇帝鬥爭,這種打前陣似的炮灰多數沒好下場,打死了,等科舉年再補充就是了,真正的幕後主謀倒是穩坐釣魚臺。但是,想獨善其身,不上疏也不行,大家都是進士出身,幹嘛提拔你呢?所以得有投名狀,比如反抗過皇帝,替權臣沖過鋒獻過陣。
“……那他叫什麼名字?”宋映白扶起柳遇春,總不能讓他給自己跪下。
“柳遇興。”柳遇春見有希望,忙說出了名字。
“我會跟黎僉事提一句的,但是如果皇上執意往死裏打,沒有操作的餘地,我也沒辦法。”
“我知道我知道。”
實際情況往往是皇上根本沒空注意這種小角色。
柳遇春對宋映白千恩萬謝,目送他進入府邸才離去。
黎臻回來的很晚,宋映白已經先吃過晚飯了,所以陪坐在一旁,單喝酒。
“這幫人消息還挺靈通的,都找到你這裏來了。”黎臻一邊聽著宋映白說柳遇春求情的事情,一邊哼道。
“是啊,誰讓你鐵面無私呢。”宋映白打趣道:“不過,這件事能辦嗎?辦不成也沒關係,主要是別影響你。”
黎臻含笑看他,“這麼關心我?”
“當然了,哪有幫忙反倒把自己搭進去的,那不是傻麼。”
“你放心吧。”黎臻將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笑道:“我不會讓你在老鄰居面前沒面子的,柳遇興,是吧?為了你,我怎麼著也得給他留條命。”
宋映白將他胳膊拿開,“別這樣,太熱了。”
黎臻老實了一會,重新找話題:“今天上午有人來跟我說,那個楊家小姐想給我做妾,我直接回復說,沒門,做什麼都不行。”
宋映白端著空酒杯看他,“做妾都願意?她怎麼這麼鍾情你?不過也可以理解。”
“理解什麼?”黎臻趕緊給他斟滿酒。
你八成不知道有種人叫顏控,“你長得好看唄,她或許在哪里對你一見鍾情,所以才不計代價的跟你在一起。”
黎臻受寵若驚,“你覺得我長得好看?”
宋映白一邊喝酒一邊瞅他,“是啊,怎麼了。”嘁,得意什麼啊,小爺我也不差好麼。
黎臻忽然冒出一個危險的想法,如烈火熊熊燃燒,一發不可收拾,越想越覺得天時地利人和,應該付諸行動。
他有條不紊的換了話題,從朝中大臣聊到明天的廷杖,眼看宋映白一杯接一杯喝酒,不僅不勸阻,反倒不停的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
宋映白在自己家,本就沒戒備心,加上對方是黎臻,全沒留意,等反應過來喝多了,已經醉得眼皮發沉了。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我先回去了。”
“你等我一會,我喝完這一杯就走。”黎臻將他按回椅子上,“你再陪我一會,就一會。”
宋映白腿發軟,也懶得走,坐下後單手托腮,“那你快點。”
黎臻故意磨蹭,就見宋映白單手托腮改成單手扶額,然後沒一會,人就趴到桌上,睡著了。
他叫了他兩聲,沒反應,他便將椅子挪到他身邊。
黎臻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他的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並沒有睜開眼睛。
黎臻的膽子不由得大了,向前微微一湊,近的能聽到對方的呼氣聲,他便緊張的屏住呼吸,耳膜裏全是如鼓般的心跳聲,最後,渴望戰勝了一切,輕輕的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