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映白原路走回,遇到了剛才扔在地上的兔子,而前面樹上刻著的記號也變正常了,一棵樹上只刻了一下。
他沿著記號往森林外走,但走著走著,許是體力透支,他只覺得眼皮沉重,再支撐不住,昏昏沉沉閉上了眼睛。
……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眼睛,發現周圍亮如白晝,鳥語花香,溫暖如春,而仔細一嗅,似乎還有淡淡的香氣。
他掐自己一把,一點不疼,夢?
“哈哈哈,你輸了!”
不遠處傳來大笑聲,宋映白好奇的慢慢走過去,隨著他的移動,視野逐漸清晰開闊。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他坐在一張石桌前,石桌上擺著棋盤,他笑完,馬上坐到對面去,單手托著腮幫,愁眉苦臉的道:“你這棋下得還真妙,真叫我為難啊。”
宋映白不由得皺起了眉毛,怎麼回事?
忽然,老者發現了宋映白,回頭警惕的看他。
宋映白抱拳作揖,“對不起,打擾了。”轉身就走。
這時老者居然一步邁出,風一般的來到宋映白跟前,揪住他的肩膀將他拽到棋盤前,“你來得正好,老夫這步棋怎麼下?”
宋映白只覺得這老人全無一般老年人的體味,甚至身上還有淡淡的清香,“這是您的棋局,我怎麼好插手呢?”
沒想到老者聞言,臉色一變,“哼,我還以為你很愛管閒事呢!”
“……此話怎講?”
老者捋著鬍鬚道:“你不是很願意管方海的閒事麼,居然答應他,讓他和他嫂子合葬,棋局與你無關,難道這件事就和你有關嗎?”
宋映白明白了,這就是方海口中給他畫符籙的老者,是仙,還是妖?
他無奈的閉上眼睛,唉聲歎氣,自己真是走揹運,剛走個蜈蚣精又來個不知道什麼精。
“問你話呢,為什麼只顧歎氣?”
宋映白心說,這種難纏的老頭子,不能順著他,否則只會得寸進尺,更無生機。
於是一挑眉,“您不也很愛管閒事麼,您看起來跟那方海也非親非故,您幹嘛管我管不管他的閒事呢?”
“你!”老者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說話噎他,一瞪眼,“你這無知小民,你可知老夫是誰?”
宋映白挖耳朵,不屑的道:“誰啊?玉帝?三清?”
“……”老者先是尷尬,繼而才用冷笑掩飾:“你這是想挖苦老夫,老夫當然不是三清,但也是很尊貴的。”
宋映白撇嘴,“說來聽聽。”
“老夫是……”眼看就要掉進對方的陷阱,老者突然反應過來,反將一軍,“你又是什麼人?”
宋映白也不怯場,他一個小校尉連東廠的檔頭都敢忽悠,別說一個山裏的老頭子了。
他清了清嗓子,臉不紅心不跳的道:“我是本朝狀元。”
人都多大膽,牛就有多大逼,吹,使勁吹,反正不上稅。
何況在似真似假的夢裏。
當然宋映白自稱狀元也並非沒有理由,按照常識,狀元很可能是天上的文曲星轉世,妖魔鬼怪都不敢動。
他這麼說,就是嚇唬這老頭。
不管他是人是妖,先發制敵,把他忽悠住再說。
老者上下打量宋映白,撲哧一下笑出來:“毛頭小子,臉皮真厚,竟想騙老夫。”
宋映白哼笑一聲,“既然你不信,我就證明給你看。”
“如何證明?”老者哼道,全沒發現他現在已經順著宋映白的思路在走了。
“狀元才學必然是全國之首。”宋映白道:“我有一副對子,你聽好,煙鎖池塘柳,全國除了本人之外,沒人對得出。”
“煙鎖池塘柳?”老者仔細一品,不禁愕然,這是一幅絕對,五個字分別有五種偏旁,而且還組成了一副柳岸,池塘,煙霧繚繞的意境。
宋映白一挑眉:“不如你試著對一下?”心裏則暗想,你就對去吧,這可是歷史上有名的絕對。
就算你是神仙,也是個旮旯山溝的神仙,妖怪的話,就更沒什麼見識了,在這久經歷史考驗的對聯前,怕是也得跪
他當年閑著沒事,沒少查這副對子的資料,穿越到這個世界後,本來是留著懟文官用的,沒想到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果然就見老者一副吃壞了肚子的表情,無比的糾結。
老者嘗試著對:“爛桃滾錯堆?”話一出口,大概也覺得不上檔次,下意識的捂住了嘴。
“哈哈哈哈——”宋映白仰頭大笑,沒有笑意也硬擠,對他進行了無情的嘲諷。
老者一拍石桌,“笑什麼,難道你能對得出來嗎?”
“當然了,我是狀元。”宋映白豪爽的道:“你聽好……”
老者豎起耳朵聽。
但就在關鍵時刻,宋映白卻突然收住聲,轉而道:“且慢,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我卻不知道你是誰呢?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對子的下聯?”
本來滿懷期待的老者,突然被吊銷了聽取答案的資格,抓心撓肺,痛苦不已。
“告辭。”宋映白起身就走。
老者一個閃身出現他跟前,“你還沒說下聯。”
“我憑什麼說啊,你對我非親非故的,我身為堂堂狀元為什麼聽你差遣?”
老者被宋映白這個吊兒郎當的不屑德性,氣得不輕,吹鬍子瞪眼睛。
這個傢伙,從一開始就不把他放在眼裏,極盡倡狂,的確不像是一般人,應該是真有點來頭,凡夫俗子絕不會如此大膽。
宋映白打壓得對方說不上來,哼笑兩聲,但話鋒一轉,胡扯道:“不過,你就要成仙了,而我說不定哪天也會歸位,以後在天上見面,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算是同僚,關係也不想弄得太僵,這樣吧,我就告訴你下聯。”
老者一喜,“真的?”
大棒加胡蘿蔔,不光對人,對這老妖精也管用,宋映白道:“你聽好,上聯,煙鎖池塘柳,下聯則是:桃燃錦江堤。”
老者一邊念叨著“桃燃錦江堤”,一邊在手心裏寫著,若有所思的道:“雖然不及上聯巧妙,但也稱得上巧妙了。”
宋映白睇他,“怎麼樣?承認我的文思巧妙了吧。”
老者捋了捋鬍子,“真是一幅絕妙的好對子,老夫心悅誠服。”
“那是自然。”宋映白道:“我已經將對子的下聯奉上,那麼老人家可否告知您是哪路仙人?”
老者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經的道:“不是老夫自誇,世人得老夫一口真氣,便能大病得愈,得老夫一根鬍鬚,便能再獲新生,所以,你知道的,老夫乃是……”
宋映白驚喜的道:“知道了,您是人參精!”
沒想到老者臉色大變,看得出又窘又氣,“老夫是吸取天地精華所生的何首烏。”
宋映白有點嫌棄,“何首烏也有這個功效嗎?治病強身不是人參的功效嗎?”
何首烏精怒道:“何首烏不比人參差的,你到底懂不懂?張果老就是吃了一棵五百年的何首烏,立地飛仙的!人參有什麼了不起!老夫要繼續修煉了,你快走罷,人類果然心思歹毒,壞我心性。”
“人歹毒?”宋映白道:“你難道忘記方海了嗎?你故意折磨他,難道就不惡毒?”
“他們分明是叔嫂,男的勾引嫂子,禽獸行徑,女的下嫁小叔,不守婦道,這種亂了綱常的人,我只是在他死後,代替上天小懲罰他一下,有什麼不對嗎?”
宋映白聽完,只是露出萎靡的表情,長長一歎。
何首烏精哼道:“怎麼樣,你也覺得我說得對,無言以對了吧?剛才我發現你收拾了方海的骨頭,我把你也當成了那等寡廉鮮恥之徒,畢竟同情這種人,也不會是好人,不過麼,你……算了。”
雖然還是不大相信對方是狀元,但肯定不是等閒之輩。
宋映白可沒興趣跟衛道士辯論,“以前我以為神仙都是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的,所以才有想超脫世俗之外的人修仙。可是看到你,發現你居然在乎這麼多,好死板好無趣啊。”
何首烏精一愣,忙解釋道:“神仙脾性當然也各不相同,反正老夫眼中揉不得沙子,這樣污穢的人搬到老夫地界,老夫看不順眼。”
“好了,不管怎麼說,你我相遇一場,便是上天註定的緣分,我送你絕佳詩詞一首,你贈我根須一枚如何?”
何首烏精立刻拒絕:“不行,我的根須不外送。”
“你先聽聽再說吧。”宋映白摸著下巴,做出思考的樣子踱步,大有當年曹植之風,“煙鎖池塘柳色深,水……水鑒壩橋燈影沉。榆火錢塘江上月……嗯……嗯……”
拿眼睛瞟何首烏精。
何首烏精眼睛大睜,原本以為能對得出煙鎖池塘柳的下句,已屬難得,沒想到竟然還能作詩,真,真的是文曲星降世?
他真的好想知道剩下的詩句啊!
“想知道剩下的詩句?”宋映白繞著何首烏精轉悠,看這老頭不知什麼時候手裏多了一張紙一根毛筆,將他剛才吟出的詩記了下來。
宋映白手一伸,何首烏精不情不願的拔下一根鬍鬚,拍到宋映白手中,哼道:“給你,快念!”
宋映白得意的收好根須,開始念下面的詩句,“燭淚梳鏡塵面人。壁燼釵橫濕玉骨,沙埋槍銷烽照魂。桃燁金城清明日,灶錢松酒燎黃昏!”
剛說完,就聽老者拍手笑道:“妙妙妙!老夫要賞詩了,你離去罷!”
接著腦袋嗡的一聲,宋映白扶著額頭,搖搖晃晃站不穩,腦袋一空,什麼都不知道的躺在了地上。
等他頭暈目眩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森林外,天色大亮,刺眼的日頭高高掛在天上。
回過神來趕緊去掏衣袖內,摸出一根碧綠晶瑩透亮的根須來。
他不由得笑了,大人有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煙鎖池塘柳”下聯及相關詩句均來自互聯網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