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宋映白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塊風化的雕像,呆滯的愣在原地。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黎臻親了他一口?是……是吧?
他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變涼了,都不敢動,脖子僵硬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有點反應過來了,黎臻這麼做是為了斬斷卓明泉的癡念吧。
他倆是一對,他就沒有機會了。
話雖這麼說……有必要做這麼真嗎?
黎臻耀武揚威的對卓明泉道:“聽見我是誰了吧,你再不滾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卓明泉今天連遭打擊,先是宋映白喝花酒,跟姑娘們親昵,這又來了個男人自稱是他的夫君。
宋映白見卓明泉一副快出來的樣子,提心吊膽的想,如果之前,他看到他這副表情一定覺得解恨,但現在不敢了,他剛才開口說了兩個字都差點要了他的命,這要是哭起來還了得?
壓低聲音對黎臻道:“他說話的聲音特別刺耳,如同魔音穿腦。”
黎臻不同意,“那就讓我見識見識,這種纏人的傢伙,你不斷了他的念想,他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佔便宜上癮了,為了做得更真一點,俯身要再吻宋映白。
這一次,宋映白僵硬的瞪圓眼睛,突然上前一步,躲開黎臻的進一步動作,大聲道:“卓明泉,你聽到了吧,這位是……是我相好的!從外地來找我了,所以你從一開始,你就沒機會,懂了嗎?”
實在說不出口什麼夫君相公之類的,稱呼相好的,比較中性。
且慢,就算他倆真是一對,為毛黎臻要充當夫君的角色?而他要充當被動的角色?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宋映白朝卓明泉挑挑眉,“聽見了沒?”
就見卓明泉憋著嘴,難過的吸了吸鼻子,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不甘心的瞅向宋映白,原來他不接受自己的求愛,是因為他有配偶了。
黎臻完全沒發現卓明泉有哪里可怕,不明白宋映白怎麼會被這樣一個柔弱的傢伙嚇得丟了魂似的。
他將攬著宋映白肩膀的手臂緊了緊,朝卓明泉哼道:“你想繁衍?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和他什麼都做過了。”
宋映白神經一繃,黎臻在冒什麼胡話?別用造謠的方式懟對方行不行?
黎臻得了便宜還賣乖,笑問宋映白,“是不是?”
是你個頭啊?!宋映白現在不僅想暴打卓明泉了,連黎臻也想暴打。
正憋著一股氣不知該如何回答,忽然間,就見卓明泉仰頭抽了抽,“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宋映白忙用手捂住耳朵,但具有穿透力的聲音直刺耳膜,痛得他閉緊眼睛直咧嘴。
樹上的鳥,房檐上的貓,宋映白的馬,摔落的摔落,栽倒的栽倒。
黎臻也幫宋映白捂住耳朵,他確實覺得這聲音刺耳,但僅僅有點不舒服,不像宋映白這麼大反應。
傷心難過的卓明泉眼角滑下一粒淚,一滑下腮幫,便凝結成了一粒摧殘的珠子,滾到了他腳邊。
他發現自己失態了,緊緊咬住嘴唇,把剩下眼淚憋回去,俯身撿起地上的珠子,撒腿跑掉了。
宋映白見他走了,虛脫般的鬆了一口氣,“太好了,他終於走了,這一個月,我都快被他跟蹤出心理陰影了。”
黎臻溫柔的撫了撫宋映白的額頭,笑道:“不怕不怕,我來了。”
宋映白擋開他的手,“我說你……怎麼能……唉,算了。”本想怪黎臻滿嘴冒胡話的,不過,好像確實起到了效果,把卓明泉擊退了,就不追究了。
黎臻裝傻,“我怎麼了?”見宋映白有點生氣,便沒得寸進尺,指著卓明泉剛才所在的地方道:“……我剛才好像看到他眼角滑下了一顆亮晶晶的東西。”
他剛才被卓明泉的哭聲震得閉緊了雙眼,沒看到對方垂淚的樣子。
“他是什麼人?或者,不是人?”
宋映白道:“除了魔音外,他還能在水下呼吸,說來話長,就因為我不慎暴露了這點,他才盯上我的。”
黎臻推測道:“要是這樣,再加上他泣淚成珠的能力,我懷疑他是個鮫人。”
鮫人,不就是美人魚麼,“可他沒魚尾巴,你也看到了,他有兩條腿,跑得飛快。”
“或許是為了上岸找配偶,才化成人形的。然後看准了,把人拖回海裏當媳婦。”
“他姓卓,叫卓明泉,哥哥是鎮江總兵,姐姐是應天知府夫人。肯定不是打海裏來的野鮫人。就因為他有背景,所以他纏著我,我才沒辦法驅逐他,整整被他糾纏了一個月。不瞞你說,最近做夢,都是他追著我跑。”
黎臻見宋映白大吐苦水,苦笑道:“看來你真是被嚇壞了。”
“可不是,你不知道,他有多過分,竟然拿避火圖給我看!簡直是禽獸啊。”不知道鮫人算不算嚴格意義上的人。
黎臻氣道:“他給你看這種東西?”他還沒跟宋映白看過呢。
宋映白咧嘴,“是啊,算了,不說了。”轉而笑了笑,“別說他了,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我還以為三五年內都見不到你了。”
提起這茬,黎臻心裏又湧起了愧疚的情緒,“……你走後,我想了很多,你說得有道理,都怪我。尤其你讓房家墨帶給我的話,每個字,我都反復斟酌過。”
宋映白一皺眉,“每一句就太誇張了吧。”至少到瓊州給他土特產那句就不用這麼在乎,難不成琢磨給他帶什麼水果?
從剛才開始,黎臻就察覺到宋映白對他的態度遠稱不上排斥,全不像他之前留言裏的那麼決絕。
所以他留個心眼,試探的說道:“不誇張,我本該聽你的話,做到所謂的‘高抬貴手’,但是我一想咱們的情義,就這麼斷了,實在可惜,於是特意登門來看看你。”黎臻道:“不過,幸好,你好想並沒有特別憎恨我。”
“你在說什麼啊?”宋映白莫名其妙,“什麼高抬貴手?”
竟然真的有蹊蹺!“就是你托房家墨告訴我的話。”黎臻原原本本的重複了一遍。
聽得宋映白一臉的懵相,“我可沒這麼告訴他。”
“啊?不是?我因為你這番話,可難過了大半年了。”
這不是最關鍵的,最可怕的是,他因此冒出來的告白念頭。
弄了半天,是房家墨篡改的。
幸好遇到了卓明泉,打斷了他的行為,否則的話,他現在怕是已經告白了。
“我真沒說過,房家墨搞什麼啊,為什麼要偽造我的話。”嘴上埋怨房家墨,但心裏已經差不多猜到是怎麼回事。
黎臻自然也想到了,肯定是裴懷珹的手筆了,給房家墨十個膽子也不敢擅做決定,“房家墨發什麼瘋,他之前在咱倆之間傳話,從沒錯過,我真是沒想到他會捏造你的留言。”
宋映白又怪了房家墨幾句,但心裏也明白,這幾句編撰的話,合情合理,正好戳中了要害,否則黎臻也不會相信,“他可能是打哪兒聽到了我被發配瓊州的原因,覺得咱們保持距離可以保護我。所以,話說回來,你這麼來了,不要緊嗎?別哪天賞賜下來一杯毒酒,我就歸西了。”
想起黎臻剛才的所作所為,宋映白臉一苦,“對了,你剛才說的話,千萬別傳出去,否則我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黎臻勸道:“你別害怕,太皇太后的手哪能伸這麼長,她的勢力只囿於京城。”
“那皇上呢?”
皇上是咱們最大的支持者,黎臻有點小得意的笑道:“你不知道吧,你改任南京就是皇上的旨意,其實你被傳出發配瓊州的當天,我就進宮向聖上求情了,他當時就答應我,等過段日子,就把你改任外地。只是當時我跟陛下約定好,不能外泄,所以才沒告訴你。”
“抱歉了,原來你那天就替我求情了,我還對你說那麼重的話,結果道歉的話,也沒傳到你耳朵裏。”
黎臻忙道:“不,是我的錯,你受了我的牽連,否則根本不用離開京城。”
“算了,我也有錯。”自己八字不好,招男男緋聞。
“不,主要責任還是在我。”黎臻道:“咱們能不能別爭了?”
“有道理,過錯這玩意落到誰頭上也不能生利息,何必搶著要。”宋映白笑道。
黎臻見他還是自己印象中灑脫爽快的宋映白,忍不住攬住他的肩膀,由衷感慨,“難怪那麼多人喜歡你!”
宋映白一怔,覺得這句話好像有點不對勁,“……不就是卓明泉麼,還有誰啊?”
既然宋映白沒說過恩斷義絕的話,那麼告白這件事……
就像打仗不能魯莽衝鋒一樣,黎臻決定先探探口風,“有卓明泉一個還不夠嗎?他對你很熱烈,你什麼感覺?他長得很漂亮,家世也好,對你又癡心。”
宋映白吐了吐舌頭,“好奇怪的問題,你難道沒看到他的性別嗎?他是個男的,我也是,我怎麼可能接受他。”雙手交叉到身前,做出一個X的姿勢,“沒可能的!其實第一印象對他不錯,他要是沒這個心思,說不定,我們早就是朋友了。”
“……所以,現在就是不能做朋友了,對嗎?”
“你會跟一個整天琢磨著要跟你交配的傢伙做朋友嗎?”
“……”黎臻“義正言辭”的道:“當然不會。”要做就做夫妻。
心有餘悸的想,幸虧卓明泉幫他試水了,否則這會應該已經因為莽撞的表白,死無葬身之地了。
從某種程度上,他還要感謝卓明泉。
宋映白想起黎臻剛才的所作所為,道:“還有,雖然是為了趕走卓明泉,但咱們以後還是別那樣了。”
要是以前,黎臻親他,他根本不會往心裏去,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傳出緋聞被發配,又被卓明泉糾纏,叫他某種程度上有了一些敏銳的意識。
尤其黎臻剛才親他那一下,衝擊力不亞于卓明泉的破壞力。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黎臻好像哪里跟過去不一樣了。
“你在擔心什麼?”
是不是有察覺了,不過,你趁早有點心理準備也好。
“沒,沒擔心什麼!”宋映白趕緊澄清,“我就是這麼一說,畢竟我現在生存環境已經很艱難了,別再讓緋聞滿天飛了。咱們要說話,進屋再說吧,在街上拌什麼嘴。”
黎臻恨不得再給如此招人喜歡的宋映白順順毛,“嗯,走吧。”
兩人進了宋映白租的院子,就見洪兒正在給溪兒順背,見少爺跟黎臻進來,奇道:“少爺,黎大人?!”
宋映白見溪兒臉色白得跟紙一樣,“怎麼了,不舒服嗎?”
“就剛才突然耳朵一陣刺痛,接著又噁心又暈。”溪兒道:“不過已經沒事了。”
“你倆先歇著吧,天黑前,準備出晚飯就行,去吧,先歇一會。”宋映白對兩個小廝道,等他倆下去了,對黎臻道:“肯定是因為卓明泉,他可真不得了,剛才在風月樓,他就說了兩個字,震到了一大半片。”
“風月樓?”黎臻酸溜溜的道:“你在京城可沒喝花酒的癖好,秦淮河畔的姑娘不錯吧?”
宋映白聽黎臻如此口吻,道:“你這什麼口氣?嫉妒啊?等有時間,我帶你去。”
“不去,我可是個潔身自好的好人。”黎臻岔開話題,“鮫人的鱗片,可治百病,不過卓明泉身上可沒有鱗片,沒有藥用價值。”
宋映白之前使用鮫麟的時候,一點沒有心理負擔,但現在,如果跟他說,把卓明泉入藥,他就接受不了,雖然他真的很討厭,但卓明泉分明是個人類。
“他母親可能是鮫人,但父親不是,所以他同時擁有人類的外形和鮫人的能力。他哥哥姐姐應該是同父異母的,都是正常人。”
黎臻聽到這番話,心裏有點感觸,畢竟他的母族極有可能也不是人類,“如果他不再糾纏你,我也不打算教訓他了。”可能卓明泉鮫人本性保留的更多一些,心智不健全。
“對了,你這次來南京是專程來見我的嗎?”宋映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開口這樣問道。
“我奉旨來應天府收繳查辦各類妖書的,查辦妖書是正事,但說實話,如果你不在,我肯定不會來。”
這麼看,還是自己占了主要原因,宋映白抓了抓臉頰,沒說話。
“從明天開始你也別想閑著,應天府內的各個書館,全帶人捋一遍,一個字都不能放過。”
所謂妖書,泛指各種私下傳播的小冊子,有朝野秘史,有皇室謠言,或者對古書,比如《周易》的曲解,甚至還有胡編亂造的預言詩,不一而足。
明令禁止的就有六十幾種,而且每次查繳都能有新發現。
宋映白一聽,放鬆的笑起來。
黎臻不解的道:“你有什麼好笑的?”
“我就是覺得,你來之前,我過的好像另一個世界的日子,特別沒有真實感,都不像我了。你來了,又有事情做了,一下子就找回了在京城時的感覺。我在想,還是這樣的日子適合我。”
黎臻聽了,心裏蕩漾了一番,探身捏了下宋映白的臉頰,“那好,滿足你,我得在南京待好一陣呢。”
“手欠吧你。”宋映白揉著自己的臉頰,挽袖子也來擰黎臻的臉,“你宋小爺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當我好惹的?!”
黎臻抓住他的兩個手腕,讓宋映白切實的體會了一把雙方力量的差距,互相抵抗了一會,宋映白敗下陣來,“今天我喝了酒,手發軟,算你走運。”
黎臻覺得他可愛極了,看著他,抿嘴笑。
宋映白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像黎臻跟卓明泉這種混血兒,如果他們對自己用強,自己絕對逃不掉。
此念頭一出,他打了一個寒顫,自己怎麼會產生這種恐怖的念頭?趕緊搖了搖頭。
黎臻見宋映白這麼久都沒提起裴懷珹,心情大好,雖然猜到宋映白不詢問他,有可能是因為他們私下有通信。
處置完曹小川的事,皇帝為了幫他瞞著太皇太后,表面上派他到中都鳳陽辦事,其實另有密旨叫他來南京查辦妖書案,就算到時候穿幫了,也可以藉口妖書案事關重大,不可走漏風聲。
而裴懷珹完全被蒙在鼓裏,等他發現他其實跑來了南京,怎麼著也得一個月後,再等他反應過來派人來作梗,還得一個月,總之,兩個月消停日子妥妥的了。
——
白尚書府。
屋外風雨大作,吹得院內的樹枝搖搖欲斷,映照在窗格上,像海妖瘋狂擺動的亂髮。
雨湘躲在被子裏瑟瑟發抖,她最害怕這樣狂風暴雨的夜晚了,因為……因為……那個鮫人會在這樣的夜晚上岸……
她緊咬嘴唇,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她有種預感,他馬上就要找到她了。
她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一幕幕過往。
她原本不叫這個名字,甚至沒有大名,畢竟在臨海的貧困小漁村,作為家裏最小的女兒,平日只給一口飯養活,哪里閒心給她取名字。
後來,有一天,一夥人來到村裏,花了十兩銀子把她買下,然後盛裝打扮,放在了一搜鋪滿花瓣的小船上,推向了海中。
她漂啊漂啊,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海中浮出一個人,上半截身子趴在船舷上,好奇的看她。
而這個人漂亮到分不清性別,她記得當時,她不想對方是個男人,便喊對方姐姐。
然後……不知哪里突然射來一支錨,擦過她的肩膀,朝海中的那個人射去。
“鮫人現身了,快點抓住他——”
她聽到有人喊,回頭發現不知何時,有一艘大船已經出現了她跟前。
原來她是抓捕鮫人的誘餌。
而海中人一頭紮回水裏,接著半截魚尾在水面上閃了下,瞬間也消失了。
隨後小船傾覆,等她醒過來,已經身處一個荒島的洞穴內。
而她身旁就是那個鮫人……
再後來……鮫人吐出一顆貓眼大的靈珠,強迫她吞了下去。
之後,鮫人每天都會給她送生魚和各種吃的,她每天困在山洞內,靠鮫人送吃的過活。
漸漸的,她發現鮫人明顯的變得更像男人了,初見時雌雄莫辯的模樣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成年男子的樣子。
……不久,一個狂風暴雨之夜,鮫人的魚尾化成了兩條腿……他們有了夫妻之實。
但她卻不認為他們是夫妻,所以在一次鮫人不在,有商船停泊在海島,她主動跑出去求救。
害怕被鮫人找到,她想盡辦法,終於在南京禮部尚書府內當了一個丫鬟,雨湘的名字,也是尚書夫人親自取的。
這樣的門戶,他應該進不來。
好幾年,一直平安無事,直到最近,身體內那顆靈珠不時跳動。
她緊緊攥著心口,再次感到身體內那顆靈珠正在跳動發熱。
她知道,是他來找她了……
雨湘怕打擾到其他人,不敢哭出聲,死死咬著自己的手背,任由眼淚流淌。
——
卓明泉杵著下巴,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看著花紅柳綠的春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宋映白既然能在水下呼吸,就算和他不完全一樣,但也是良配的不二人選。
為什麼他已經有相好的人了呢?
卓明泉鼻子一酸,很想流一滴淚,祭奠他失敗的求愛,可是他不能哭。
“卓明泉,你今天沒追著那個錦衣衛跑?反而來書院了?被拋棄了?也是,人家根本就沒看上過你。”
卓明泉抬頭,看到書院的同學林祿站在自己面前,這傢伙之前向他求過愛,被他拒絕後,就處處針對他。
林祿被卓明泉看得心頭一熱,得意忘形起來,“人家不要你,你不如跟我好吧。你又不會說話,來書院不就是來找伴玩的麼。”
卓明泉突然起身,一把抓住林祿,拖到屋外廊下的水缸前,缸裏的水救火用的,常年儲滿。
他就把林祿的臉摁了進去。
林祿仗著家裏有錢,平日人緣極差,見他“落難”,一開始沒人出頭幫他,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其他人紛紛坐不住了,沖出來拉卓明泉,“快放手,他會死的。”
卓明泉這才放手,林祿跟個溺水的半死狗一趟躺在地上。
卓明泉走之前,還不忘踩了他肚子一腳,這一腳讓林祿吐出了一口水,喘氣醒轉了過來。
卓明泉出了書院,來到街上,漫無目的的閒逛,平日這個時候,他都是在錦衣衛衙門外等候宋映白的。
現在不用再等他,便無所事事了。
他現在希望下一場大雨,或者能跳進河裏暢遊一番,好好浸潤下皮膚。
不管怎麼看,還是宋映白好,因為他可以跟他一起無憂無慮在水中嬉戲,又能在繁華的人世共同生活。
他從小就跟其他人格格不入,一直在尋找一個能夠陪伴他的人。
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合適的,不僅討厭他,還有愛人了。
卓明泉眨巴眨巴眼睛,覺得自己可憐極了。
宋映白跟那個男人在一起是沒法繁衍的,但他可以。
他是不是該告訴宋映白,只要他吞下的他的靈珠,他就能變成跟宋映白匹配的性別。
原本打算等求愛成功,再給他餵食靈珠的,但現在因為情敵的出現,如果他不想放棄,就要做出更改。
突然,他看到宋映白站在前方一個刻印鋪子前,正指揮手下往外搬一個個箱子。
他一喜,想曹操曹操到,忙笑著跑了上去。
宋映白接到告發,說這個鋪子印過妖書,便帶人來清繳雕版和書籍,正指揮的起勁,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一瞅,就見卓明泉朝他跑了過來。
“大人,他又來找您了。”手下的人一見卓明泉,臉上不表現,但心裏都等著看熱鬧。
宋映白呵斥了一句:“你別過來。”但對卓明泉根本沒用,防止進一步丟人,他只好轉身就走,等走進旁邊僻靜的巷子,卓明泉追上來,他才怒道:“你上次不是都看到了嗎?我有相好的了!我也知道你是什麼了,求你了,你既然擅長游泳,下海找真正的同類不好嗎?”
說歸說,宋映白不知道鮫人中有沒有歧視,像卓明泉這樣的非純血鮫人,會不會被歧視,導致根本沒人願意跟他在一起。
卓明泉一低頭,吐出一個白瑩瑩的明珠來,托在右手手心,然後用左手指了指宋映白,又指了指明珠,做了個吃的動作。
宋映白打了個哆嗦,什麼玩意?他眼瞧著他吐出來的,他瘋了,才會吃。如果躲起來吐,偽裝成食物喂他,或許還有可能。
從這個舉動也能看出,卓明泉單純到可怕,真是一點心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