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氣（二十四）

　　趙逸群帶著葉胤文離開的情景，其實Allen都有看到。

　　他追著葉胤文下樓，在亂七八糟的巷弄間到處找他，第一次這麼憎恨自己把房子買在這裡，連找個人都這麼難。

　　不管怎樣，他不能讓他這樣離開。

　　他什麼都還沒說不是嗎？雖然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心情…。可是他希望葉胤文能等他，就像過去那樣一直陪著他。

　　儘管自己是自私鬼，還是希望坦白之後不被葉胤文拒絕。

　　他其實是有一點緊張的，自己因為趙逸群的挑釁而作了這種事，在一直崇拜他的葉胤文眼中一定失去了平時的帥氣，他不曉得葉胤文對他的喜歡跟崇拜到什麼程度，能不能接受這樣的開始？

　　想著胤文還穿著昨天的衣服，不管是背包皮夾鑰匙都還丟在他房間，他這樣兩手空空的一定無處可去，他就覺得焦躁不安。

　　可是等到他好不容易在巷弄間找到葉胤文，他卻不敢走近了。

　　葉胤文正蹲在牆邊，把頭埋在膝蓋間那樣壓抑的哭著。

　　跟他上一次在廚房時看到的一樣，他的眼淚原來忍了又忍，忍再久也是會爆發的。

　　而每一次，都是自己讓他哭的。

　　即使去責怪趙逸群的介入和擾亂，趙逸群卻比自己好的太多。

　　他雖然親了葉胤文，據他自己說的，可是從葉胤文的反應看來，就知道葉胤文沒有因此而受傷。

　　他至少是跟葉胤文說，說喜歡他想要跟他交往，他至少是這樣說的，說了葉胤文那種單純的人，真正會想聽到的話…。

　　他看著葉胤文哭，看著他握緊拳頭去捶自己的膝蓋，他不知不覺也握著拳頭，像要把自己的手毀掉那樣用力地壓在粗糙的牆上。

　　他很久很久沒哭，忘記有多少年沒哭，搞不好高中畢業以後就沒哭過了，可是看著葉胤文那樣，讓他眼睛酸澀。

　　他覺得自己還是不知道怎麼哭，而且是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那樣惡狠狠地傷害了葉胤文。

　　加害者有什麼好哭的？

　　原本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跟他說，現在又突然害怕了起來。

　　葉胤文從來沒從他身邊離開過，從來沒有拒絕過他，可是現在，他還願不願意聽自己解釋？

　　他想著葉胤文不知道何時會站起來離開那裡，而他只是猶豫著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直到趙逸群突然從巷子另一邊出現，他才知道被他那樣對待的葉胤文，是不可能一個人，一個人離開那裡的。

　　他眼睜睜地看著趙逸群拉起葉胤文，把他護在自己的懷抱裡帶走了。

　　趙逸群出現後葉胤文才停止哭泣，他才發現事情原來是這樣。

　　自己作了讓葉胤文不可能一個人站起來，不可能一個人停止眼淚的事情，如果不是趙逸群出現，他就只能在那邊一直哭，一直哭下去。

　　Allen覺得自己真的是個混蛋加三級。

　　到底在搞什麼…。

　　他恨恨地又捶了一下牆壁，可是即使手都被自己擦傷，從那傷口都滲出了血珠，疼痛也沒辦法讓他覺得好過。

　　後來幾天，葉胤文都沒來上班。

　　官璟明想問不敢問，因為Allen看起來也很奇怪。

　　他一點笑容也沒有，一點精神也沒有，身上的煙味濃的嗆人。

　　雖然客人來時還是會客套寒暄，但是看在一直一起工作的官璟明眼裡，Allen的狀況很不好，是前所未有的那種不好。

　　他想那可能跟葉胤文有關，可能跟上次看到的那個客人有關，可是，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問。

　　Allen跟他和衛和麟都不一樣，他是會去問別人事情，給別人建議的那種，而不是會說自己的事情的那種。

　　事實上，他根本很少聽見Allen說過什麼自己的事情。

　　而葉胤文為什麼沒來上班，這種事情，也不可能會是個好的話題…。

　　因為工作人員減少了，衛和麟走了葉胤文也蹺班，官璟明跟Allen都很忙，兩個人又都想讓自己投入工作，倒也平平靜靜地過了這幾天，只是熟悉這家店過往氣氛的客人可能會認為，這家店最近很沉悶而已。

　　葉胤文翹了幾天班，心裡卻是很不安。

　　他在想自己這樣無故蹺班，對官璟明真的很不好意思。

　　當他把這個想法跟趙逸群說了之後，趙逸群只是笑笑，摸摸他的頭說「真是好孩子。」然後沒再發表意見。

　　他在想他要找官璟明出來，想要跟他解釋跟道歉，說自己暫時都不打算回去上班，可能會給他帶來不少麻煩，可是想到官璟明可能會問他為什麼，他就覺得頭大。

　　編造不出理由，他總不能說是因為跟Allen有這段不愉快吧。

　　不愉快…有時候他晚上睡不著，想起那個跟Allen在一起的晚上，就會覺得很想把自己躲在棉被裡，永遠永遠不要出來。

　　不過，不曉得是不是那天在趙逸群車上哭了徹底，哭到隔天早上起來眼睛腫的像個核桃必須再度蹺課，他現在已經比較少哭了。

　　徹底的哭一回還是有用的，葉胤文這樣想。

　　雖然他還是沒辦法振作起來，至少，沒辦法回到原來的樣子。

　　跟家人撒謊說參加學校活動，其實這陣子他都跟趙逸群住在一起，一開始是因為眼睛哭腫了怕回家爸媽會問，後來就這樣順勢住了下來。

　　他從來沒這麼厚臉皮的麻煩過別人，但不知道是這次情況特殊，還是因為趙逸群講話太有技巧了，他幾乎不讓葉胤文感覺到自己是借住他家受他幫助，就這樣自然地住了下來。

　　從那天起他就把手機關了。

　　怕Allen會打電話給他，要是看到他的來電顯示，他一定不敢接吧。

　　而他更怕他沒有打來。

　　所以，還是關了好…。

　　不管Allen有沒有找他了，他現在不敢見他。葉胤文只想學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裡，不想知道Allen到底會說什麼，這種心情在認識了Allen喜歡上他之後，還是第一次。

　　葉胤文白天上課，午後趙逸群會去上班，而他下班回家總是凌晨一兩點的事情了，這時他們才會講講話，如果葉胤文沒有提早去睡的話。

　　因為睡在客房所以不會互相干擾，然而葉胤文因為工作習慣了晝夜顛倒，其實趙逸群回家時，他常常還是醒著的。

　　只是躲在棉被裡裝睡，不好意思出去跟他講話而已。

　　受他幫助太多，葉胤文有時會覺得緊張，想起趙逸群說過喜歡他想跟他交往，他就更覺得自己現在住在他家，不曉得兩人到底算什麼關係。

　　經歷過那個晚上，他知道交往並不是像這樣子的，兩個人在一起一定有身體上的接觸，一定會互相渴望，就像，就像那天他任由Allen為所欲為一樣。

　　那趙逸群跟自己告白，他一定也懷著這種心思吧…。

　　如果是那樣該如何是好…，自己好像不應該再這樣依賴趙逸群，可是如果回家，他又很怕被Allen找到，儘管自己是每天都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