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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醫生》第11章
四(1)

  「聖.喬治」是一家宮殿式旅館,在這裡,一個人可以享受一切現代文明的便利,又可縱情於「天方夜譚」的夢想。它結合了東方豪華與美國人的效率。這裡擁有空氣調節設備、酒吧、各種特殊風味的餐館、寬大而清涼的休息室以及俯瞰海面的陽臺,而海總是深藍的。海岬上還有一處附設跳水臺的專用海水浴場;一處專用遊艇港,各種運動設施。此外,在旅館柱狀正面之上,還有一處旅館獨有的半圓形日光浴場──這是一項滿足人們視覺的美與奢侈的結合。

  從六樓陽臺,你可以展望全城。

  貝魯特,這「傍海的白色奇蹟」是在一處半島上,早在公元一千五百年前,就有貿易船在此靠岸。當年,羅馬皇帝阿吉利巴統率下的羅馬軍團,還曾在這裡紮營。而第五馬其頓與第三高盧軍團的退伍軍人也曾在此定居,並以其皇帝的女兒名字為這座新城命名:歌朗尼雅、裘莉亞.奧古斯都、伯利特斯。作為腓尼基人蠶絲貿易中心,這裡,十字軍為聖地東征也曾在此歇腳,最後,卻為十二世紀穆斯林英雄薩魯丁所征服,自後回教君主與酋長們便在這裡建立享樂的王宮,以及中東最好一所寺廟──傑米.艾爾.克比爾寺。貝魯特,這是通往東方的門戶。在海岸,高聳入雲的旅館,擁有最豪華的設備享受;在舊城,則有綿延不絕的古老時代見證;而在近郊,則是隊商旅棧、駱駝與黑色遊牧者帳篷的沙漠之城。但這也是個漸趨康復的油國酋長、觀光客、懶散的有錢人、工商界人士、國際盜匪槍手、革命分子、難民以及政治狂熱之徒的城市。

  范篤拉大夫此刻正坐在「聖喬治」飯店半圓形日光浴場那柄橘紅色遮陽傘的一張輕便摺疊椅上。在他前面的是陽光照耀著的大海,閃耀著銀色與碧藍,而這個大城之聲傳抵他的耳鼓猶如遙遠波濤的碎裂。他正在喝著一杯冷凍的果汁,報紙掉落在鋪有磁磚的地面上,而他也正瞭望著這個海港。他注視一艘正要停靠的白色巨型遊艇。有位裸體女人躺在藍色遮陽篷下。她沒有移動,甚至當一名水手拋出一根繩索,碼頭上的工人將它接住,繫牢在樁柱上,也是一樣。一個穿著白色服裝的男士自駕駛室走出,彎身向她發亮的棕色身軀,輕拍她的臀部。這時,這個女人才抬起頭來,將她長長的黑髮推往背後,笑著,隨即拖出一條浴巾蓋在身上。

  范篤拉注視海岬另一端的海水浴場。一個男人站在跳水臺上,健壯,晒成褐色的皮膚,正在做著鬆弛肌肉的運動。他在空中翻騰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然後頭朝下躍入海水中,身體挺直得有如一支箭。范篤拉啜飲著果汁,又回頭注視港灣。現在遊艇上那個裸體的女人已經坐起,正在梳著她的頭髮。

  她那豐滿的胸部,在強烈的陽光下,看來更覺堅挺。站在她身邊的男士,在和她說話時,還抽著菸。

  「你無聊嗎,我懷疑?」在他旁邊,有人用德語對他說。慢慢地,范篤拉轉過頭來,一個穿著淺灰色絲衣的男子正好站在遮陽傘的陰影之外。他有藍黑色發亮的頭髮,一小撮鬍鬚,一張清秀、細長而聰明的臉龐。中等身材,瘦削,他的皮膚呈淺褐色,但帶有一些蒼白的意味。

  「你怎麼知道我是德國人?」范篤拉問。

  這個阿拉伯人微笑並指著扔在地上的德文報紙。「我可以?」他朝向靠著小圓桌邊的一張帆布凳。

  「不成問題。」范篤拉自摺疊椅上坐起。「事實上,我並不無聊。我在觀察。人類是值得注意觀察的。」

  「你出生在德國那一部分?」這個不知名的阿拉伯人問。「我在漢堡住過兩年,慕尼黑住過三年習醫。」

  「老天──一個同行!我自己是慕尼黑人。」

  「你是一位大夫?多麼巧合!」這個男人的目光中,有著一種深思和打量的神情。「你在黎巴嫩度假嗎?」

  「不,我住在這兒。我住在這裡已有三個星期了。你知道德耳.艾.阿傑爾嗎?不知道?那是離開主要道路,通往大馬士革一條沙漠小徑的一個黎巴嫩貧窮小村,接近一道只有雨季才有水的溪流。九百九十個人住在那兒,其中五百四十八個人,幾乎罹患沙漠所能有的每一種疾病──由梅毒到慢性胃腸感染,由肺病到壞血病。唯一似乎沒有的疾病是冠狀動脈硬化,這是很有趣的事。嗯,他們需要一位大夫在德耳.艾.阿傑爾。而離當地最近的醫生是在拉傑耶,有著四十公里的艱困路程。我總算認識他:阿哈默德.休華醫生。他已七十四歲,現在患了關節炎,步履維艱。」范篤拉大夫伸手去拿他的果汁。「我要在德耳.艾.阿傑爾開業。當地村民以及路過的遊牧者,足夠我過活。」

  「但何以你不向衛生部申請?黎巴嫩需要好醫生。在貝魯特、的黎波里、薩打、巴爾伯克或泰爾任何醫院都會熱忱歡迎你。」

  「對我而言,它們都太接近文明了。」范篤拉大夫喝光了杯子,一個穿著寬鬆褲子,緊身白夾克的侍者,站在那處可以看到整個日光浴場的位置,立刻走過來,將杯子加滿。「你不知道嗎,最初的醫生們都是來自沙漠?來自尼羅河另一邊的埃及沙漠,來自中國的山區與阿拉伯沙漠。我正在倒轉這種過程──回到源流處。」

  「出於你的自由意志?」

  范篤拉審慎地注視這個阿拉伯人。他的語調是冷漠的。「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可是,間或一個人也該信任別人!」阿拉伯人給范篤拉動人的一笑。「你不在意我作一下自我介紹?穆斯塔法.卡拉巴希。」

  「這倒使我回到童年時代──我有一本書上,有個這樣的故事,一個號稱穆斯塔法的人,騎了一匹馬,橫越一處魔湖!我的名字是賴甫.范篤拉。」

  「范篤拉?不是一個德國名字。」

  「我想我的祖先是從保加利亞,沿以撒北來,但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我是德國人。要不要我為你弄杯飲料?」

  「我已經叫了。」卡拉巴希又迷人的笑了。

  「信任,你是說……」范篤拉回頭望著港灣。那個胸脯豐滿的女人現在穿好了衣服,那是一套黃色褲裝,有著一條紅色飾邊圍巾,在她的黑髮四周飄拂。一名水手正在安放一塊跳板到岸上。那個穿白衣服的男人則戴著一頂巴拿馬帽。

  「作為同行,我是否可以坦白跟你說?」卡拉巴希問。

  「只要你不問我任何更私人的問題,我樂於跟你聊。」

  「我可以給你另一個工作。請你別打岔一分鐘。我不要問,但我懷疑你已經燒掉你的橋──包括你返回德國的橋。我不在意什麼原因。這是說你已決定成為一名世界公民。」

  「說得不錯,很恰當。」

  「但是一個好醫生何以要將自己糟蹋在滿是蒼蠅與狗屎的沙漠小村呢?」

  「蒼蠅可以對付,偏偏我又喜歡狗。」

  「讓我們直話直說,不繞圈子打轉。范篤拉大夫──如我剛剛說過的,我們需要好醫生。」

  「假使我是一名江湖郎中?一名藥丸販子?有這樣的醫生呢!」

  「照我想像,一位醫生事實上在找尋一處沙漠村莊開業,就不會是一位江湖郎中。」卡拉巴希將話打住,等侍者把一隻裝著香檳的高腳杯放在桌上,然後走開。「在我們這一行,只有好醫生才有這樣的勇氣。」

  「喝酒嗎?我的好朋友,關於這,阿拉(上帝)怎麼說?」

  「香檳是藥物,對血液循環有益。」卡拉巴希啜了一口。范篤拉靜靜地笑,仰身向後。

  「這樣說來,你是要給我另一個工作?也是在沙漠裡?我該解釋,我也是一個受過訓練的外科醫生。」

  「太棒了!這正好是我們所要找的。」

  「在慕尼黑,我沒有太多機會開刀動手術。我發現我在那裡已經變成一位時髦的開業醫生,有著一滿室的女性候診──如果一個男人來我的診室,那是真正有病。啊,講這個有什麼意義?」范篤拉臨時想到卡蒂亞,便壓制這項回憶。昨天已經逝去並埋葬,不要再挖掘出來。「好吧,我在聽,卡拉巴希大夫。」

  「我們需要一位像我們一樣,沒有什麼好喪失,卻有好多要獲得的醫生。」

  「我不敢確言我會是這種醫生,穆斯塔法。我喜歡有你名字的我那則童年故事。他娶了回教國王的女兒,騎馬而去。」

  「行,沒有人會制止你那樣做,范篤拉大夫。」卡拉巴希將凳子移近。「你會遇上最可愛的沙漠公主!」

  「那麼,這是沙漠──但是另一部分?」

  「而是一處更為重要的部分。需要你去治療那些彈孔,而不是去摸那些沙漠農人的肚皮。」

  「啊,老天,」范篤拉從杯子喝了一大口。「這全非我的本行。你是不是那種要將以色列人趕下海的人?」

  「范篤拉大夫,政治不是你的職務。」卡拉巴希將雙手擱在范篤拉的膝蓋上:一種信任的姿態。「我只是要你當醫生,沒有別的什麼。包紮受傷者,為受傷者動手術,截肢,減輕垂死者的痛苦。幫助人們。以色列人或阿拉伯人,拜星者或革命分子,這些人對於當醫生的你全都相同。范篤拉大夫──只是幫助那些急需幫助的人們。」

  「這就是那些想要製造戰爭者的說話方式,真恐怖,看來倒是挺人道主義的。無私心的醫生們想法是只管傷痛,別的一概不管,也不問他們從何而來?」

  卡拉巴希喝完香檳。「何以這會教你厭煩?」

  「我不喜歡傷口處那種彈孔的火藥氣味。」

  「但他們仍然是受傷者,受傷者需要醫生。」

  「你到底是誰,卡拉巴希?」

  「我負責指揮阿拉伯統一陣線。這是一支由愛國分子所組成的隊伍,他們無法忍受和看著他們的國家在全世界注視下,任人分配。這些愛國者想要動搖這個懶惰世界自以為是的自滿,並想讓它知道除了革命,沒有什麼可視為當然!」

  「要不要我三呼萬歲?」范篤拉兩手交叉,擱在腦後。「阿拉伯統一,夠光明正大了。但是,陣線──對不起,我對陣線這個字過敏。」

  穆斯塔法瞭望大海,那兒有三艘遊艇在藍色的海面上,顯示三個白點。他喜歡范篤拉,為自己能接近他而慶幸。他已經注意他兩天了,而他的本能是正確的。這個人有點神祕,卡拉巴希對那些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戴上假面具的人,特具專長。這也是他何以找得英國人約翰.克拉克現在沙漠裡正忙於為他們製造定時炸彈的道理,同時,也是他何以認識一個快樂的義大利人馬利奧.法勃里希奧,此刻在歐洲人地區組織政治運動的原因。以同樣方式,他還贏得兩位德國航空工程師的服務,這兩人以前都曾在雅典機場的控制塔工作。

  「阿拉伯世界正在清醒,」卡拉巴希說。「我們正要完成救世主未竟的工作:這些日子,我們有了較好的條件,較現代的武器,而我們的目標也更清晰。救世主以真主之名戰鬥──我們是以社會主義者的進步與公正重新分配財產之名而戰鬥。」

  「你已經重新分配你父親的?我想像他不會是個窮人。」

  「現在我已沒有父親。我賣掉我所繼承的財產,將換來的金錢獻給革命。」

  「一個理想主義者!你知道理想主義有多麼危險?我自己也是一名理想主義者──這也是何以將我帶到貝魯特的原因。」

  卡拉巴希的兩手搭著他的膝蓋,交叉地緊握,並熱心地注視范篤拉。「我們似乎進入真實的自白哪麼讓我們有話直說,大夫,你何以來這兒?」

  「我失手殺了我情婦的丈夫。」

  「失手?那是荒謬的!人們在突然的激情發作,殺死他們情婦的丈夫!」

  「是,那麼,這就讓我告訴你,我是怎麼樣的理想主義者。我將我自己發展出來的一種新的抗硬化藥物,給他注射,以期挽救他的生命。但他死了。這或許只是巧合,而非我的藥物的過錯,但我永遠不能證明這點。這就是我何以離開德國的原因。」

  「而來了這裡。這裡,如你所能見到的,你的路分歧了。你可以走兩條路中的一條:去德耳.艾阿傑爾,或去艾爾.穆瓦夸。」

  「那是在哪裡?」

  「艾爾.穆瓦夸是我們的總部。一處約旦沙漠裡的綠洲,一個好地方──很近安曼,沙漠就在我們背後,而我們知道沙漠水井所在處,三個水穴有著很好,清澈,新鮮的用水,離鐵路線只有二十公里,十分接近一處舊的沙漠機場──薩爾瓜──我們還有何所求?當年卡斯楚也是由一處更其不利的位置開始的。」卡拉巴希傾身向前。「范篤拉大夫,你要走那條路?」

  「你能過問嗎?」

  「這不是一個清楚的答案。是的,我知道你何以猶豫。革命,動亂,內戰及其伴隨而來的恐怖……但不是要你做一名政治家或政客,我重複一次,只是做一位醫生,如此而已。我可否邀你一同去穆瓦夸?看看那個地方,沒有一個人會煩擾你,然後,如果你想要,你可以再離開。我會把你帶回貝魯特。同意嗎?」

  「同意。」

  有名侍者,見到卡拉巴希的手勢,送來兩杯香檳,好像他們兩人完成一宗大的生意買賣,舉杯互敬。

  第二天早晨,他們飛往安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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