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7章
符遠知聽罷, 低著頭紅著臉, 手指攪在一起,吃吃笑著說道:「師尊……那麼弟子今晚就可以侍寢……」
話沒說完嘴就好像被黏在了一起,一股冷風撲面,符遠知尷尬地看到宮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抬手在頭上比劃了一下, 又在符遠知身上對應了一下。
——今晚最多只能玩個娃娃換裝遊戲了。
但估計現在, 換裝遊戲都沒時間玩的。
「走!」
宮主一把抓起符遠知的……手指頭,看了一眼,轉身爬上他的脖子,指著海中一處旋渦:「那邊有大量海國龍氣透出,想是剛剛一戰震動了碧川海淵的結界, 咱們進去!」
他們來此的目的本就是為了去碧川海淵, 陸清霜先前說有聯絡人能帶他們進去, 但現在陸清霜也已經承認了錯誤,那只是為了騙他們來的藉口,劍修不擅長說謊,有聯絡人是真, 能帶他們進去也是真,但當時剛剛知道情況,宮主一氣之下把那龍女都砸扁了,死沒死現在也不知道, 所以眼下這是個不二良機, 要是再錯過, 怕是就得拿斬雪直接砍結界了。
符遠知聽令,把吃完沒洗的鍋子還給趙宇時,趙宇時誠惶誠恐地接住,就只見他一手護著坐在肩膀上的宮主,飛快地向那旋渦沖去,整個人穿梭在一片群魔亂舞裡,縹緲得像一團煙。
「哎……」
豚鼠噗地一聲變回原形,也蹲到趙宇時脖子上,大叫:「走走走,咱們也幹正經事,先前道門盛會被攪和得亂成一鍋熱粥啦,咱現在時候到了,你小子跟我走,咱回雲夢,順路給各大宗門去個信兒,讓大家一起來齊心協力煮魔頭!」
——這可把趙宇時嚇一跳,他聲音顫抖地問道:「難不成,雲夢天宮如今流行煮著吃魔徒了?這這這……這是雲夢之主新發明的修煉法門?」
豚鼠一蹦三尺高,小爪子刺啦在他臉上撓了一把,罵道:「不長腦子,你這樣在初心宮我讓你畢不了業哦!雲夢宮訓是什麼?」
趙宇時臉一紅,正色道:「道師長教訓得是,是弟子一時忘形。可是,方才可是您先說煮——」
豚鼠的尖叫如同魔音穿耳,他喊道:「你能不能體諒一下一個斷糧減肥很久的可愛小動物?天知道那只是我太餓了才造成的口誤啊!」
趙宇時:「……呵呵。」
每一個從雲夢走出來的年輕道者,不論他們日後到什麼地方去,有什麼樣的境遇,修哪一門道法,他們都不會忘記當年在初心宮度過的歲月,不會不記得初入雲夢時,道師們展示給他們的那個有著無限可能的未來,更不會忘記雲夢之主留下的宮訓,每一個筆劃他們都曾經照著描摹過,那字跡裡的期望會無形滲入他們的神魂之中,伴隨他們一直走下去。
……以及重點是,這輩子都無法忘記每次食堂好不容易開飯,打開鍋蓋只看到一個肚皮溜溜圓的道師長的畫面,那一瞬間內心產生的絕望,沒讓廣大初心宮畢業生產生心魔,全得益於雲夢之主的個人魅力激勵。
於是已經是丹鼎閣大弟子的趙宇時仍然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由得衷心讚美:「讓您斷食,宮主的命令真是太英明了!」
……
深色的漩渦裡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但是或許並不是看不到,而僅僅是什麼都沒有,碧川海淵已經被海國從內封鎖千年,想來是千年前就發生了結界不穩定的情況,算時間,那大致就正好是雲夢之主在孤峰上身隕的時間。海域內的結界震動,因為擔憂情勢失控,所以海中從內側閉鎖了海淵,唯有特殊許可方能出入。
這一個結界缺口並不是穩定通路,是受到魔龍與穹山劍主劍氣激蕩,意外破開的。所以方一進入,就有一股大力蠻橫撕扯,要把入內的人扔出去。
於是符遠知一把抓住了肩上宮主的腿,扣在自己身上。
感受到注視在自己臉上的目光,符遠知正色道:「弟子只是擔憂風高浪大,師尊您現在太小,萬一被吹飛可怎麼得了!」
宮主:「……」
宮主側頭看著他,符遠知那表情真是要多真誠有多真誠,宮主恍惚間都快要以為他真是這樣想的了。
不過,這要是信了,不說前世的一萬年,就是這輩子的二十來年也白活了!
尤其是,某個正直的徒弟一臉嚴肅,手上嘛……這個上下來回在大腿上摩擦的動作,宮主怎麼想都像自己在二十一世紀摸手辦的動作,摸的還是那種光滑樹脂材質沒怎麼穿衣服的那種。
於是抬腳,啪地一下踩了符遠知的手指尖,因為符遠知躲得慢,於是宮主兩隻腳來回踩,每一根手指頭都踩了一腳上去。
符遠知被踩了這一回,表面上是收斂了,但還是忍不住來回撚自己的指腹,回味著剛剛的溫熱觸感,以及——師尊變小之後不僅僅體型小了,好像行為也變得更隨性可愛了啊!
——我愛小通天鏡!也愛砸鏡子的鬼鮫!我魔門中人真是千萬年過去了都不忘記為魔尊的事業,添、磚、加、瓦!感謝你們的支持!
符遠知咳嗽了兩聲,晃掉腦子裡奇奇怪怪的想法——可能是吞至上魔尊的時候太急有點消化不良。
海淵的裂口並非僅僅吞沒了符遠知與宮主,從周圍不透光的海水中透出一點魔氣,或許是哪些鬼鮫、魔龍也趁亂鑽了進去。
旋渦短短瞬間閉合,將他們捲入,眼前有天光急速擴大,符遠知剛一脫離結界,就感覺到無數道水繩纏上了他的身體。
暗自皺眉,但水繩並不能傷害他,似乎限制作用也有限。
於是符遠知急忙穩住宮主:「不,師尊別急著殺啊,這點小算計對弟子不礙事的,先看看他們要做什麼。」
宮主可是記得清楚,那幫海國的龍族等著要他徒弟的殼子呢!
「停——」
「他不是那些魔物……」
「咦?」
珊瑚背後遊動出不少影子,人身魚尾,手中握著水繩,也有些手裡拿著彎刀或長矛,身上精巧的盔甲設計優美,比起護具,更像裝飾品,宮主神念掃過去,發現這些都是鮫人,而是實力水準著實一般,也就和那些做炮灰的鬼鮫半斤八兩。
鮫人們穿著鮫綃製成的衣物,在水裡飄動時甚是好看,那些金屬部分的甲胄看上去非常不科學,宮主只在二十一世紀的魔幻遊戲裡才會看見這種設計——比如那位女性鮫人的胸甲裡露出姣好的胸脯,那邊男鮫人的盔甲根本連胸都沒遮住,大片腹肌上點綴著珍珠飾品……你們這樣真的不算給敵人高光加亮指出你們身上的致命之處嗎?
電影或遊戲裡看一看無所謂,真人穿這樣來迎敵,宮主覺得他們是生怕死不成烈士。
符遠知靈力一震,他已經收斂魔氣,純粹的金色靈光將身上的水繩紛紛震落,鮫人們驚呼著後退,但似乎並不太緊張。
——很好,連戰鬥意識都很差勁。
「龍神血脈!」
「請您留步——」
遠出幾道盤旋的金光飛來,符遠知再一次攔住按捺不住的師尊,防止那幾個龍族連身影都沒顯出來就被斬雪砍了。
符家那位小姐的封印法術太過霸道,完全壓制了他體內龍脈,但從哪個角度想,當時封印血脈是為了給他一個自由長大的機會,而不至於從小就被培養成替補肉身,但如今符遠知已經長大,先天血脈被壓制終究會有副作用,而且龍脈力量強大,如果能加以利用,不用太久,自己的實力就真的可以獨當一面,保護天宮了。
或許,這些海裡的龍族有辦法破解,在海市遇到的那個龍女一眼就能看出封印下藏著的血脈,這些龍也是,那他們或許也能破了那個封印。
到時候,誰搶誰不就是看能耐?半個再加一片的至上魔尊是白吃下去的?
符遠知簡短一說,宮主點點頭,想來想去,捏了個小面具戴在臉上,收斂真仙威壓——這樣一來,應該就不會被輕易認出了,畢竟,雲夢之主很大部分時間裡都只是一個精神符號,見過的人太少,見到了敢認的也少,先前被喊宮主,不就被沒眼力的女魔當成了謝然麼,那可真不是故意坑謝然來背鍋。
幾位神龍順著海潮遊來,他們來到符遠知面前,紛紛化作人形,周圍的鮫人們騰開地方給這些龍族,姿態恭敬,但這些龍的態度比鮫人們還恭敬,他們一見面,就要對符遠知來一個跪拜大禮。
符遠知站著沒動,非常自然就受了,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倒是那幾個龍族沒意識的他居然接受得這麼坦蕩,連推都不推,臉上的表情有點微妙。
為首的那位龍女乾咳一聲,自己爬起來說道:「不曾想龍子竟然自己回家了,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碧川海淵龍神之位早已空懸萬年,萬年裡無人能夠得到碧海海心的認可,所以為了區區一個執政王的位置,龍族、海蛇與其他海獸族爭論不休,近百年海妖之中有不少妖類突破境界,成仙成聖,竟然有壓過我們龍族的勢頭,如今龍子歸來,那我族也就有了名正言順的龍神了!」
符遠知抬手制止:「等等,你們現在是說,要我繼位?」
幾個龍族又是一個大禮,符遠知還是沒扶他們,所以他們又只好自己爬起來,裝作無事發生,繼續回答:「正是!先前遍尋不得,今日您自己回來了,可不是天道使然嗎?」
……要不是遇到了先前那個說話比較直的龍女姒,他差點就信了!
只不過如今來看,這幾個龍族處處破綻,心急得溢於言表。
所以他點點頭,絕口不提龍女姒的事情,只問:「情況非常急迫嗎?只是我一直作為人族長大,而你們碧川海淵又一直閉鎖,我什麼都不懂……」
為首的龍女急忙說道:「不妨事,雖說龍子繼位前是有很多規章儀程,但實在是如今魔軍壓境,事從權宜,我會把海境內的各項要事說給您聽,長老們也會輔佐您的,我是龍女葵,您若是願意,叫我小葵就行。」
符遠知思考了一下,龍女這番話到是沒有太大破綻,一句幽洲魔龍打上門來情況危急,就足以解釋所有不合理的行為。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可以試探:「你們怎麼知道我要來?」
龍女回答:「長老們在觀星臺上看到了,臨近海域,您身上那個不知怎麼回事的封印就會減弱效力,使您能夠被星軌偵測。」
這都行!不過早知龍族神賦天資,人類修占星最多看一看國家大勢,還只能看凡人,如果是龍族修,那確實不好說能看見什麼,所以他點點頭,順勢就說:「好,既然這樣,我母親在我小時候提過,我父親來自深海,如今我來了,也該替母親祭拜一下。」
誰知,龍女葵說道:「祭拜?不不不,您的父親尚在人間,如今也是碧川海淵的長老,此刻該是翹首以待,等著和您相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