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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問是怎麼回事, 報喪的說……三少爺是自己割手腕, 自殺的。」
秦氏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了, 往日姐弟相處的種種一幕幕浮上心頭, 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朗哥兒還那麼年輕, 他竟然是自殺的。
她似乎想說些什麼,張張嘴,眼淚卻流了下來。
「夫君,三弟……三弟他死了, 他死了。」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念叨。
新德澤起身把妻子摟在懷裡, 「我知道了……你別太難過……」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隻反復的輕撫她後背。
「三弟為什麼會想不開……事情我肯定是要幫忙的,他……」秦氏語無倫次地哭倒在丈夫的懷裡,「他不該死的, 過了臘月的生辰他才滿三十周歲啊……」
新德澤見妻子這樣傷心,眼眶也紅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欣兒, 我們馬上套馬車過去秦府……你別太難過了。」他扶著妻子讓其坐在圈椅上,吩咐丫頭們好好伺候著, 轉身挑簾子出去了。
外家報喪是大事, 他得趕去「念慈苑」和母親說一聲,商量送挽幛、紙紮的事情……還要通知二弟和宣哥兒,讓他們明天一早拿著禮金去秦府弔唁。
月亮依舊高高地掛在天上, 絲毫不因為任何人、任何東西的逝去受影響。
新德澤安排好一切後, 同秦氏一起, 著喪服、上馬車,直奔秦府。
夫妻倆人趕到時,秦府三房的靈堂已經佈置好了,全府上下燈火通明、俱是縞素,僕從們皆穿著素淨,袖口處縫了麻布。
「母親……」秦氏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旁、臉色蠟黃的秦老夫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秦忠和秦嶺面容悲涼、坐在一旁默聲不吭,死的是他們的親人啊。昨晚還是活生生的人,今晚就……他說的辦法就是用自己的命去換全族人的命嗎?
多麼諷刺啊。
梁氏和三房、大房的一眾小輩跪在靈前慟哭、燒紙。
秦老夫人滿臉的淚水,啞聲喊了秦氏。她怎麼能不絕望呢,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新德澤和秦氏一起跪下給秦朗燒了紙錢。他們是同輩、又是至親,何況死者為大,別的什麼也就不計較了。
宋氏主管著府內中饋,大小的事件都是她來負責的……秦朗的死太意外了,死法又不好,算是「凶死」。為了操持好這項喪事,宋氏設帳房、杠房,刻棺木,建茶房,找棚鋪、白貨鋪、裁衣店等,忙的腳不沾地。
隨著秦朗的死,秦家和顧望舒之間的恩怨再也瞞不住了……秦老夫人以及府內眾人很快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三房的苗姨娘更是哭暈在靈堂幾次,被秦老夫人讓下人強行帶了出去。
梁氏披麻帶孝、穿一身喪服跪在了秦朗的身側,神情木然,不哭也不動,拉又拉不走。她想著丈夫這兩天的變化,悲從中來……以為自己等來了幸福,卻不料是天人永隔。與其這樣,還不如丈夫對她繼續冷淡,至少他還是活著的。
出了這樣的大事,秦念雲也從小佛堂裡放了出來,此時正和秦念冬一起在遊廊上說話。
「二姐,你剛才說的話都當真?」秦念冬的眼睛紅腫著。
「傻妹妹,我為什麼要騙你呢?荷表妹嫁給了我們的仇人顧望舒,就是他逼迫三叔自殺身亡的……你不相信,儘管去問祖父和我父親……人人皆知的事情,只是瞞著三房罷了。」秦念雲信口胡說,微微側頭掩蓋了嘴角的冷笑。
幾個月在小佛堂的獨處,她也想明白了……顧望舒最看重的就是新荷,她不妨從他最看重的人身上下手……她沒猜錯的話,新荷的肚子該大起來了……也到了最不能受折騰的時候。男人都是薄情寡義、見異思遷的,只要新荷死了,日子一長……她還怕自己不能上位嗎?
秦念雲都想好了,她從秦家逃出去後,再慢慢地靠近顧望舒……讓一個男人愛上她,手段實在是太多了……她只是沒有機會展現而已。
秦念冬看向和她關係最好的二姐,問道:「為什麼要瞞著三房?」
「你傻啊,祖母一向都是最偏向姑姑的,如果不瞞著……你們鬧去了顧家,荷表妹的胎保不住了怎麼辦?」
秦念冬越聽越氣憤,聲音很尖利:「父親的命難道還不如姑姑的值錢?一般長短的人,祖母也太偏心了!」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件事情也確實是荷表妹做的不對,她都成了顧望舒的妻子,要肯哀求幾句……三叔就不用死了!」秦念雲摩挲著自己的荷包,問她:「想不想讓荷表妹受點罪?」
「什麼意思?」秦念冬一愣。
「……三叔當然不能白死,至少我們要讓她來家裡給三叔磕頭謝罪。」
「當然想……要怎麼做?」
秦念雲擺擺手,示意她跟著自己去管事處。祖母、姑姑他們不是要瞞住新荷那個賤人嗎?她偏要派人過去挑明,就說三叔是被顧望舒逼死的,讓他們夫妻反目成仇……最好是新荷再過來秦府一趟,她懷著孩子見死人,驚胎是必然的……
倆人下了遊廊,秦念雲問秦念冬:「上次聽你說起過,你有一個遠房的表哥在管事處打雜?」
秦念冬點頭稱是。
「你親自去找他,讓他明天早膳後去顧家報喪。」
「就這樣?」秦念冬狐疑地抬頭:「荷表妹和咱們是親戚,報喪很常見,隨便叫一個下人都可以……為什麼還特意讓我表哥去?」
「下人們做事不牢靠,你表哥一向最聽苗姨娘的,由你去說,就不怕消息傳不到荷表妹的耳朵裡……」秦念雲敷衍道,她當然知曉秦念冬話裡的意思。不過,她算計的很透徹,剛才還特意去問了母親報喪的事情,除了至親,其他都是卯時天微亮去的……一般這個時候父親才準備去上朝,那麼顧望舒必定也是如此,要讓他碰見報喪的,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三叔是突然自殺身亡的,又是夜裡,消息還沒有在京都傳開……等到顧望舒上朝一走,秦念冬的表哥又著喪服去報喪……出其不意,顧家護衛便不敢攔著。
她雙眼淩厲,這一次的佈局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秦念冬「嗯」了一聲,覺得秦念雲想的很周全,感謝道:「……府裡也就只有二姐你肯真心待了。」
秦念雲摸摸她的頭髮,沒吭聲。她不喜歡和腦子不聰明的人說太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