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22
皂莢的香氣慢慢彌漫開來。
新荷等了一會, 顧望舒才從淨房裡出來。
他輕輕地躺在床上, 動靜很小。
鸞帳放下來, 一時昏暗。
「四叔, 睡了嗎?」她調換個姿勢往顧望舒的懷裡偎去。
他「嗯」了一聲, 聲音很柔和。
新荷撇撇嘴,睡了還能說話呀。
「四叔。」
「嗯。」
新荷試探著枕上他的肩窩。看他沒反對,膽子又大了些,輾轉著去親他的耳垂。
顧望舒「嘶」的一聲, 身體緊繃的厲害。他單手控制住她, 不讓她亂動。
「四叔……」新荷被他壓制住雙臂,動一下都艱難,委屈起來。
顧望舒閉著雙眼,沒理她。
夜裡太靜了, 隔窗外風吹花落的聲音她都能聽到。新荷猶豫了一下,四叔為什麼不高興,她其實想明白了。四叔是個很敏感的人, 而敏感的人往往都缺乏安全感,最想得到別人的重視, 她當時被秦念雲擾了心智, 根本沒細想這些。
新荷掙扎著往後退,想拉開一些距離和他說話。顧望舒卻誤會了,垂下眼看她, 眼波瀲灩的。
兩人近在咫尺, 明明光線昏暗著, 卻看盡了彼此的心裡。
新荷緊咬著下唇,鑽進了他的被窩,不一會兒,又從他的被窩裡探出了頭,趴在他的身上。
「四叔。」她低聲喊他。
美人在懷,馨香綿軟。顧望舒不再無動於衷。他雙手舉著她的細腰,親了她好幾口。
新荷的心裡很不好受,能看得出來四叔還在生氣,對待她卻依舊是如珠如寶的。
她正了正臉色,很嚴肅地:「我想和你說件事。」
顧望舒緩緩地放開了她,聯想到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神情慢慢的冷清下來。
「……在我的心裡,四叔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新荷顧不得其他,繼續道:「你也不許喜歡旁人,身邊就只許有我。什麼通房、姨娘的更不許有。最好就是,想都不要想了。」
如同誓言一般的豪言壯語讓新荷紅了臉頰。殊不知,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差點都要咬了自己的舌頭。
她第一次感覺到,她的臉也是真大啊。
顧望舒低沉、悅耳的笑聲傳來,胸腔處一陣震動。這種被在意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好。
他低下頭。她望著自己的一雙眼眸盈盈如秋水,烏黑細軟的長髮散落在他身上、和他的髮絲交纏在一起,身姿柔媚玲瓏地緊貼著他……肌膚光滑如玉。她聽似無理、霸道的話,卻讓他的心一點點安定下來。
他握緊她的腰,去親她的下巴,聲音含混不清:「荷兒的話,每一個字四叔都會謹記在心底,永志不敢忘。」
親吻混合著氣息,新荷覺得癢酥酥的,忍不住便往一旁躲。顧望舒心裡正得意著,自然是追了上去,翻身把她壓到身下,繼續說:「我的心隻屬於荷兒,什麼通房、姨娘的話,以後都不許再提。」
褙子的系帶解開了,一雙燙人的大手摸進去,顧望舒低頭親她的紅唇。
新荷感覺自己的身子又熱又軟,禁不住偎緊了顧望舒,低鳴如乳貓:「四叔,不行……」
「為什麼不行?」顧望舒伸手往下,溫柔的去試探她。
「……腹中的孩兒還不足三個月。」 新荷有點不知所措了,她不是故意要拒絕的。那東西如此炙熱、堅硬,他一定很難受吧。
顧望舒幾乎低歎了,他平復下自己的心情,抱起小妻子填進了旁邊的被窩,「你好好睡吧……」
這種情況,新荷也覺得無奈。長此以往下去,豈不是太委屈四叔了。她突然想起壓箱底的那本「畫冊」,裡面好像有不一樣的姿勢……新荷打定了主意,明兒趁沒人的時候,自己要好好地研究一下。
難得的一夜好眠。
新荷早晨醒來時,卯時已經過了,顧望舒竟然還躺在她身邊。她以為他起晚了,便小聲地叫他……
「今兒沒有早朝,晚點再去內閣也無妨。」顧望舒伸手把小妻子攬在懷裡,兩人低聲說了一會話,才起床穿衣。
雲朵聽著西次間的動靜,走進來,服侍新荷梳洗。
丫頭們依次端了南瓜餅、小米粥,白煮蛋放到小幾上。兩人簡單地吃了些,然後一起去西廂房給秦氏請安。
陽光映照著女婿的側臉,是君子如玉的長相。秦氏又看他和女孩兒說笑著走進來,越看越滿意。她昨兒看女孩兒的氣色不好,還以為兩人鬧了彆扭……還好,是她看走眼了。
等顧望舒去內閣後,秦氏拉著女孩兒的手說話。
「……我想把碧水、碧藍給你留下,你這裡能頂事的大丫頭太少了。碧水跟著我學過管賬,是個穩重、妥切的。等雲朵、雲玲嫁出去後,再伺候你就不太方便了……這樣剛好你也能有個幫手。」
新荷笑著點頭,謝過秦氏。她原來的打算是,從顧宅裡挑選幾個丫頭先培養著,差不多合適了再管她房裡的事……但時間肯定是比較長了,也比較麻煩。還好有母親替她事事籌謀,真的是省心了許多。
春日漫長,新荷和母親一起,在遊廊上走了幾圈,坐在廡廊下休息。她現在懷有身孕,按照葉老太太的意思,每日裡都走走路,這樣生產的時候會容易些。
雲玲從外院拿包柔軟的布頭過來了。裡面有杭稠、潞綢、織錦等,都是整塊的布料且色彩鮮豔。她笑著說:「奴婢奉夫人的意思給葉老太太送糕點,臨走時她讓拿回來的,說給小孩子做肚兜、鞋面最合適了。」
秦氏接過來,打開看了,說道:「果然是極好的料子。」
新荷笑道:「外祖母一向最慈祥的,有什麼好事也能記掛著我……我知道她喜歡吃軟嚅的糕點,時常讓小廚房做些,給她送去。」
「你做的對。」秦氏拍拍女孩兒的手,「百善孝為先。你沒有公公婆婆,葉老太太作為外祖母,你孝順她是應該的。」
新荷挑了一塊大紅色蓮紋潞綢,準備繡一個魚戲蓮葉的肚兜,看著也喜慶、活潑。那塊姜黃色的杭稠則可以繡一個喜上眉梢的,梅花枝頭上站立兩隻喜鵲,想想就覺得好看。
母女倆邊閒聊邊商量肚兜的花樣。雲朵、雲玲找了五彩的絲線、剪刀和簸籮,放到一旁的紫檀木圓桌上,方便她們能隨時剪裁。
這時候,乳母許氏從秦府回來了。大概是走路太熱了,她一頭的汗水。
新荷喊了丫頭,讓給她倒茶水來。又讓慧文搬了杌子。
乳母許氏笑著謝過,說起在秦府的見聞……秦老夫人的身體很硬朗,聽說外孫女有身孕了很高興等等。
喝了一盞茶,許氏拽了拽秦氏的衣袖,暗示借一步說話。
秦氏了然地點點頭,和女孩兒說有點累了,先回西廂房歇息一會。
新荷應允,連忙讓採風、採月扶著母親過去。
進了西廂房,乳母許氏把門、窗都關了,低聲說道:「姑娘,出事了。」
秦氏嚇了一跳,心急地:「怎麼了,可是母親不好了?」秦老夫人的年紀大了,時常病痛的。她見到許氏驚慌的表情,不免會想到自己的母親。
許氏搖頭,扶著她在羅漢床上坐了,解釋道:「不是老夫人的事情,是秦念雲表小姐。她昨兒回去府裡後,晚上就去找了老夫人。說要嫁給……顧閣老!還說什麼不會和咱們荷姐兒爭高低,做妾侍她也願意,一直哭。什麼非顧閣老不嫁的話都說出來了。老夫人當場就氣得倒仰,訓斥她一頓,讓婆子叫了大房的夫人領回去了。」
秦氏端茶杯的右手都顫抖了,恨恨地:「混帳的東西,竟然存了這樣的心思。姐妹共侍一夫,虧她想得出來。她不要臉面,我們秦家可丟不起這人……」她氣了一陣,問道:「母親是怎樣的態度?」
「老夫人肯定是不同意。但是,您也知道表小姐的性子,膽大又心狠。聽大房的婆子回來通稟.她今兒都開始斷飲食了……要逼迫著老夫人同意。」許氏搖搖頭:「剛剛在姐兒面前,我一個字都不敢提,瞞得緊緊的。就怕姐兒知道了心裡會不好過。她如今懷著身孕呢,可不敢動氣。」
秦氏仰頭把涼茶喝了,冰涼的液體一下肚,她的心腸就狠下來了,「我這一輩子就得了荷姐兒一個女孩兒,眼瞅著她現在的日子好過了,親的表姐妹竟然要橫插一腳……先不說於理不合,丟不丟臉的事。我這一關,她就過不去。」
採風、採月都被這樣的事情嚇住了,兩個丫頭站在一旁,一句話都不敢說。
乳母許氏很是擔憂:「姑娘,您得趕緊想個辦法。我得了消息就趕著回來,就是怕表小姐的事情出現什麼變化……」
秦氏臉色鐵青,自言自語:「也怨我。你說秦念雲來府裡看我,她一央求我怎麼就同意帶她來顧宅了……要不是這一茬,也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了……」話說了一半,她低頭回想了一會,又道:「我說昨兒她怎麼突然提出要多在顧宅留幾日,還說什麼陪伴荷姐兒……」
採風歎氣道:「這和太太沒什麼大的關係,表小姐即存了心思,不是這次也會有下次……現在最當緊的是——怎樣阻止她嫁進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