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想什麼？」陸予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許諾身側，男人低啞的呼吸拂在許諾耳邊，把他嚇了一跳。

　　他的神思兀然抽回，心臟做賊心虛的「砰砰砰」跳個不停，大叫一聲：「沒什麼，我去看添添！」抓了兩盒餅乾拔腿就跑，根本不敢看陸予斐。

　　陸予斐盯著逃跑的許兔子，直到人不見了蹤跡他才把那盒東西拿了出來。一想起許諾那兩片通紅的耳朵他就下身發緊。

　　他把套子揣進褲兜裡，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用得著它們，但買了以備不時之需也沒什麼不對。

　　添添正在玩具房裡玩小火車。

　　許諾整理了一下心緒走進去，添添趴在地毯上，嘴裡「嗚嗚嗚」地給正在跑圈的火車配音，小腿兒還晃晃個不停。他穿著一身軟絨絨的兔兔裝，臉蛋圓圓的，小嘴嘟嘟的，頭頂上連衣的帽子豎著一雙對折的長耳朵，屁股上貼著一團雪白的尾巴，看起來真像一隻大大的小白兔。

　　許諾走近了添添才發現他，抬頭就看到他手裡拿著的餅乾，大眼睛睜得溜圓溜圓地叫了聲：「諾諾！」而後爬起來親熱地抱住許諾的腿。

　　許諾把手裡的一盒餅乾塞給了添添，另一盒交給了傭人，彎腰捏了捏添添的小臉：「晚飯吃的什麼？」

　　添添便開始數手指，一邊數一邊驕傲地報菜名：「胡蘿蔔泥、小排骨、三文魚，還有青菜！」

　　許諾表揚：「吃得真健康。」

　　添添一隻手抱餅乾，一隻手抓著許諾的手指牽他過去陪自己玩火車。

　　許諾陪添添玩了一會兒陸予斐也來了，進了屋子，男人不明所以地瞅著許諾，陰陽怪氣笑了一聲：「開火車？」

　　連陪他兒子玩個玩具都能嘲他，也是沒誰了。

　　陸予斐在許諾身邊坐下，把添添從許諾懷裡接到自己腿上坐著。添添抬起頭對陸予斐說道：「爸爸爸爸，今晚我想和諾諾一起睡覺。」

　　陸予斐卻沒答應：「你已經四歲了，四歲的男子漢應該自己睡。」

　　添添的嘴一撇，瞬間眼眶已濕潤：「嗚嗚……」

　　陸予斐摸了一下添添的頭，嘴裡卻沉聲命令：「不准哭。」

　　添添的眼眶霎時變得更濕，卻不敢「嗚嗚」了，只能強忍著情緒委屈地抽泣起來。

　　許諾被添添的樣子弄得心都要化掉。真是看不下去，一起睡就一起睡，他都都沒說介意陸予斐還介意什麼？他湊到添添的眼前，掏出手帕給寶寶擦了擦鼻涕泡：「我一個人睡冷，今晚添添陪我睡吧。」

　　添添滿是淚水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然而爸爸不開口，他也不敢說話。

　　許諾「喂」了陸予斐一聲：「行不行？」

　　陸予斐垂頭也把他盯著，半晌喉頭發緊地問：「你自己睡很冷嗎？」

　　許諾連忙點頭，生怕陸予斐不同意。

　　陸予斐張了張嘴像是還要說什麼，但最後把心裡話吞了回去，勉強同意：「只能今晚。」

　　他懷裡的小寶寶立刻沖著許諾破涕為笑了。

　　許諾總有一天會知道，他這個兒子有多戲精。

　　晚上添添洗白白之後就被浴巾裹著塞進了許諾的床褥，許諾靠在床頭念了一會兒故事書，小傢伙就睡得香香的，像只萌萌的小豬。

　　自己講的故事把許諾也催得昏昏欲睡，他正在小雞啄米，一個男人抽走了他手裡的書，在他頭頂上說道：「就你這樣還能照顧好添添？」

　　許諾砸吧砸吧嘴，迷迷糊糊地睜眼反駁：「我怎麼不能，你看添添都睡了。」

　　「做父親沒你想像中那麼簡單。」陸予斐在許諾身側坐下，關了檯燈，剩一盞壁燈溫暖曖昧地亮著。朦朧的燈光下男人的臉也變得柔和了幾分，他還很年輕，有時候真難想像他已經有了一個四歲的孩子。

　　許諾揉揉眼睛，睏得實在不想爬起來，調整了一下姿勢依舊靠著，嘟嚕道：「我還沒想過生孩子呢。」

　　「我知道。」陸予斐說完笑了笑，「你想生也生不出來。」

　　「……」臭嘴，真討厭。

　　陸予斐側頭看了看熟睡的添添，輕聲問許諾：「添添可愛嗎？」

　　許諾老實點點頭：「就是太可愛了，跟你一點都不像。」

　　男人沉默地望著他，慢慢地湊過去，把右手放在他白皙乾淨的臉上，就那麼看著他，連眼睛也不眨一下，那雙深黑的眼裡彷彿藏著一道深淵，要讓他陷入並溺亡一般。他吞了吞口水，有點怕地縮了縮脖子：「怎麼了？」

　　「你想要他嗎？」

　　「啊？！」叫了一半許諾趕緊捂住嘴，怕把添添吵醒。他瞪著陸予斐認真的臉，慢吞吞地：「莫名其妙，我要你就送？」

　　「不。」陸予斐側著臉，離許諾越來越近，「他……」

　　他原本想說，他可以同時成為你的。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他不能太急，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不想把許諾嚇跑，再也抓不回來。

　　「？‘他’什麼？添添怎麼了？」許諾不明就裡也轉頭看了看小枕頭上的添添。

　　「他……當然不能送給你。」陸予斐貼到許諾耳邊，臉上的認真撤走，突然換了一個調子，「我耍你的，許諾，你以為我兒子你想要就能要？」

　　姓陸的怎麼不去死個十回八回呢？

　　第二天一大早，許諾打仗般艱難地從被窩裡爬了出來。

　　叫來傭人給添添穿衣服，他自己爬去洗漱，兩人收拾好再簡單地吃了早餐，許諾就送添添去幼稚園。

　　許諾強打著精神，添添已經開啟了活力小寶寶的開關，在後座給許諾唱了兩首兒歌，又給他講幼稚園裡發生的故事，大清早的車走走堵堵，好不容易才趕在閉園前趕到幼稚園。

　　許諾把裹成球的添添交給他的小吳老師，那名年輕人見又是保姆來送，臉上浮現出一絲失望之色。

　　「陸先生他很忙嗎？平時早上都是陸先生親自來送的。」小吳老師牽著添添問許諾。

　　「他？誰知道他忙不忙。」許諾默默嘀咕，「他就是想折磨我。」

　　小吳老師沒聽清楚：「什麼？」

　　「他挺忙的吧。」許諾遲鈍地問，「你有什麼事嗎？我幫你轉告他，或者你可以打他的電話聯繫他。」

　　小吳老師把許諾打量了兩眼，而後不怎麼情願地從圍裙裡掏出一張卡片遞給許諾：「下周耶誕節我們幼稚園有一場親子活動，陸先生如果不忙的話，希望他能來參加。」

　　許諾接過卡片看也沒看，隨意地塞進褲兜裡：「我會告訴他的。」

　　說完蹲下去在添添腦袋上親了一口，讓他注意安全，之後就走了。

　　年輕人看著許諾遠去，心裡泛起說不出的危機感，那人那副不怎麼負責的樣子，以及身上穿的頂級名牌，怎麼看怎麼奇怪。他們這裡是貴族學校，他自己也是中產家庭出身，當老師的這兩年見過無數的保姆、傭人、司機，但沒一個人的感覺跟許諾一樣的。

　　他牽著添添進了院門，邊走邊問添添：「這位保姆是你爸爸新請來的嗎？」

　　添添咬著手指，想了想才老實說：「諾諾來我家住，諾諾不是保姆。」

　　小吳老師的臉色變了變：「諾諾？他昨天送你來的時候不說是你的保姆嗎？不是保姆為什麼來你家住？添添，不要吃手指。」

　　添添也不知道許諾為什麼來他家住，他乖乖地放了手指對老師說：「爸爸要諾諾來我家住，爸爸接諾諾來的。」

　　「……你爸爸、親自接他到你家長住嗎？」

　　添添老實地點頭。

　　小吳老師心裡如同沉下了一塊石頭，更不是滋味。他們園的單身家長也不少，但陸予斐獨一無二，就別說他是陸氏的繼承人了，光是他的長相身材就能讓人酥了腰軟了腿。這樣的頂級單親父親，光是他們園就有好幾名同事覬覦。

　　他是添添的老師，自身條件也優秀，而且他看得出來陸予斐對女人沒興趣，所以一直都抱著自己或許有希望的想法。或許是情敵的磁場，他第一眼就對許諾產生了危機感。

　　結果，那個人和陸予斐的關係真的不簡單嗎？！

　　許諾回到家的時候陸予斐竟然還沒起床。問過了傭人，他氣得奔上樓直接推門進了陸予斐的房間。

　　他那麼早就起來送他兒子去上學，這人竟然自己睡大覺！他不服他不服！

　　暖氣開得足，陸予斐兩條結實的胳膊都露在被子外邊，許諾想也沒想，沖到床邊就「唰」地揭了陸予斐的薄被：「起床了——」

　　尾音拖在半空，拎著被子的手，也石化在了半空。許諾的視線定格在陸予斐的腿間，很久，眼珠子才在驚恐之餘轉了轉。

　　那時候，床上的男人已經睜開了眼睛，在枕頭上沉默而危險地盯著他。

　　許諾感到一陣窒息。他手一鬆，被子掉下，咕嚕吞一口口水：「我、我來叫你起床。」邊說邊小心翼翼地往後退，接著就想跑。

　　然而還沒跑出兩步就被人拽了手臂，接著一股大力扯著許諾，將他狠狠扔進了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