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飛仙

　　祝窈與他對視，眼眸潤亮噙著笑意，那股戀愛的甜膩幾乎都要溢出來。

　　這種青春懵懂的戀愛青澀甜蜜。就算雙方都不說話，只要眼睛一對上，就是從心底裡滲出來的甜。一見到他就想笑。誰都忍不住。祝窈抿著唇，呆呆看著他，臉蛋紅撲撲的。

　　接著嘴角揚起，聲音甜糯卻透著歡喜：「你又親我……」

　　原澤看著她紅紅的臉，輕輕的嗯。表情是明顯的愉悅。

　　祝窈眼睫輕顫，乖順垂眼，白嫩雙手緊抱水杯，拇指緊張摩挲著水杯蓋沿，害羞又嬌怯。

　　她想說，他每次親她，她都覺得好高興。好像小時候跟著女先生學琵琶，挑剔嚴苛的先生難得露出柔和表情，誇讚她彈得好。大概是她出身太好，在別人眼裡很珍貴的東西，她都能輕輕鬆鬆得到。而得到時，反而沒有那種來之不易的喜悅。所以，她也就不太能理解其他人高興激動的心情。

　　不過……自從遇見原澤後，她好像有些理解那種心情了。

　　很想要很想要的東西，有一天突然就給她了。

　　腳步聲由遠至近，是從走廊傳過來的。有人過來了。原澤站直，表情恢復淡然，聲音還很和柔：「外面冷，回教室吧。」

　　祝窈點點頭，乖乖的說好。捧著水杯預備回教室，還沒走兩步，就有學生嬉笑打鬧著一前一後跑過來，前者一面和後面同學說話，一面倒著跑路，直接就往祝窈身上撞。

　　「啪」的一聲，祝窈水杯直接掉地上，軲轆轆滾了老遠一段距離。

　　同學連連道歉，替她撿起水杯。

　　好在水杯質量好，完好無損。只是……祝窈拿著水杯重新走到水龍頭旁邊，欲哭無淚：「又要再洗一遍了。」

　　原澤微笑，伸手說：「給我。」

　　祝窈把水杯遞了過去。身形嬌小立在他身邊，聽著嘩啦啦的水聲，仰著腦袋，含笑瞅著他的側臉。

　　……

　　週五下午是衡中元旦匯演。

　　演出結束就是三天小長假。然而，假期是屬於高一高二的，不包括高三。高三就元旦當天休息，第二天接著上學。

　　開始前。九班學生陸陸續續從教室出來，在走廊排隊。按照課間操順序，從高到矮。祝窈雙手縮進羽絨服袖子裡，只隱隱露出兩根纖細手指，拎著粉色紙袋子。裡面裝了她待會兒要穿得襦裙繡鞋。

　　原澤校服整潔，站在前面整理班級隊伍，聲音清澈利落。輪到九班出發時，他低頭看了眼眼皮子底下的祝窈，很輕的說了句：「走了。」

　　祝窈含笑「哦」了一聲，更緊他的步伐。

　　元旦晚會舉辦場地在綜合樓三樓，由班主任和班長領隊按照班級順序入場。九班抵達時，前面還有幾個班沒進去，在外面候著。等了幾分鐘，才輪到他們班。

　　進去後，祝窈翻下紅色椅背落座。

　　左側是過道，右側是蔣甜芽，再旁邊是許悠悠，手裡拿著卷子還在寫數學題。

　　會場有些嘈雜。蔣甜芽把腦袋歪過來，眼皮子耷拉著：「好睏啊，明天總算可以睡個懶覺了。」

　　睡眠對於高三學生來說簡直太過奢侈。祝窈聲音柔柔的，對她說：「睏得話就靠著我睡會兒，等開始了我叫你。」

　　蔣甜芽嗚咽著抱緊祝窈的手臂，把腦袋擱在她單薄的箭頭，眼睛閉著，喃喃說：「窈窈你真好。」想到待會兒祝窈要上台表演，蔣甜芽不由得有些擔心，眼皮一掀，問，「窈窈你都不緊張嗎？」

　　祝窈以前膽子很小的。她是那種看著就嬌弱內向的女生。

　　祝窈抿唇，臉蛋白淨乖巧：「還好吧。」

　　好像沒有什麼可以緊張的。就是上去彈一首曲子。前兩天她和唐樾練習過幾遍，唐樾鋼琴彈得很好，她的琵琶也很嫻熟，按照平常水平彈奏，按理說不會出什麼差錯。

　　蔣甜芽微抬腦袋，嘀咕一句：「那就好。我還怕你緊張呢。」

　　蔣甜芽準備再靠著祝窈瞇一會兒，不知道是誰，猛地拉了一下她的頭髮。蔣甜芽驀然回首，看清後面人的臉，狠狠瞪他：「程嘉蔚你幹嘛呀。」

　　程嘉蔚剛好坐在蔣甜芽後面，雙手抱胸，笑嘻嘻的：「別睡覺啊，咱來聊天唄。」

　　祝窈也跟著轉頭。

　　程嘉蔚旁邊是原澤的位置，剛好在祝窈後面。他表情表情閒適淡然，似乎周圍再吵鬧都與他無關。眼睛平靜，在祝窈轉身的一瞬，準確無誤的與她的視線相接。

　　祝窈略垂眼睫，抿唇微笑。剛才他好像是在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蔣甜芽懶得和程嘉蔚說話，看向原澤，說：「班長，你那兒有節目單吧，借我看看唄。」

　　元旦匯演節目單每個班長那裡都有一份。原澤把節目單遞給蔣甜芽。蔣甜芽興奮接過，拉著祝窈看。足足有兩頁，35個節目。高三九班排在第28個，挺靠後的。

　　蔣甜芽指著節目單：「《棍舞青春》，表演者高三三班祝恆。噗……窈窈，你哥要表演雙節棍啊。」

　　往常元旦匯演，祝恆就想著趁機溜出去玩，哪裡還會表演什麼節目。

　　今年祝恆心血來潮，難得有班級榮譽感，毛遂自薦。

　　祝窈就說：「嗯，我前幾天還看見我哥在客廳練習來著，然後……」祝窈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然後那雙節棍不慎飛了出去，砸在祝晉雍身上。祝晉雍握著拖鞋就滿客廳追祝恆。父子倆你追我趕，雞飛狗跳的。

　　蔣甜芽哈哈大笑：「你哥可真逗。」

　　冗長枯燥的開場白結束，元旦匯演正式開始。

　　開場舞表演者是高一三班程曉瑩，穿著芭蕾舞，腳尖踮起，伴隨美妙的音樂，柔和明亮的燈光下，身形優雅而靈動。像一隻靈巧可愛的天鵝，在舞台上肆意舞動。

　　男生們看得很起勁。

　　程嘉蔚用胳膊肘輕頂了一下身側原澤，低聲道：「不虧是高一三班的班花，氣質真不錯，長得也好看……嘖嘖，可惜了，怎麼就看上你了。」

　　程嘉蔚聲音刻意放低，祝窈這邊還是聽得很清楚。欣賞舞蹈的同時，忽然就反應過來。眼睛輕微一眨。靜靜看著台上的女生。這就是上回趙倩婷和她提過的，給原澤送過牛奶的程曉瑩啊。還是他們班的班花。

　　程嘉蔚摸著下巴點評：「就是胸小了點。」

　　蔣甜芽終於忍不住，轉過頭說他：「程嘉蔚，你好猥瑣啊。」

　　程嘉蔚身體往椅背縮了下，眼睛睜大：「你偷聽我們講話啊。」

　　蔣甜芽覺得好笑：「是你自己嗓門大好嗎？」

　　程嘉蔚啞然。他聲音的確很大，有時候覺得自己講話聲音已經很小聲了，但其實落在別人耳中，清晰又響亮。

　　三四個節目後，趙倩婷帶祝窈去化妝。

　　後台很亂，學生鬧哄哄的擠在一起。趙倩婷把祝窈帶到一處化妝鏡前坐下，等待化妝師給祝窈化妝。

　　九班是沒有專門請化妝師的。隔壁七班因為要表演歷史舞台劇，特意花重金請了化妝師。趙倩婷和七班班長關係不錯，已經打過招呼，順便幫祝窈化妝。

　　化妝師很年輕，是個打扮時髦的男性。很敬業。期間只和祝窈簡單溝通幾句，其餘話很少。但是妝容意外的精緻。

　　十七歲的女生，並不需要多艷麗的妝容，祝窈皮膚雪白透亮，直接就省去了許多底妝步驟。主要放在眼妝和唇妝這兩方面。

　　舞台妝要比平時誇張。

　　祝窈眼睫捲翹，戴上假睫毛，水潤雙眼撲靈撲靈彷彿會說話。眼妝以桃粉為主，眼線流暢勾勒，又在眼尾點綴幾朵小小的粉色桃花，栩栩如生。臉頰掃上適量腮紅，蘸著高光的化妝刷柔軟的掃過額頭和鼻樑，然後是小巧精緻的下巴。眉骨和兩腮也刷了少許高光。

　　最後是唇妝。

　　細軟淺紅的唇線筆仔細勾勒著，祝窈菱唇飽滿，形狀很好看，顏色是透潤的粉。用唇釉慢慢填充，唇瓣當即變得嬌艷欲滴。

　　當化妝師放下化妝刷的一瞬，祝窈睜開眼，看向鏡中的自己。

　　烏黑長髮悉數梳起，飛仙髻精緻翩然，兩側碎發自然垂下，臉蛋精心裝扮，淡掃蛾眉，眼妝尤為驚喜。有些誇張，但又有一種眼前一亮的驚艷，是小公主在大魏宮廷時不曾嘗試過的妝容。

　　趙倩婷有些看呆：「這也太美了吧。」

　　邊上七班班長也看了過來，調侃了一句：「哇，剛才給我們班化妝的時候都沒這麼漂亮。」

　　化妝師捏著粉撲，小指翹著，傾身給祝窈定妝。最後修飾了一下眉毛，笑著說：「沒辦法，小姑娘太漂亮了，隨便畫畫都好看。」

　　畫完妝，祝窈提著袋子去更衣室換衣服。幾個更衣室佔滿了人。

　　馮星晚捧著衣服進來換的時候，恰好碰到祝窈候著。兩人目光相接，短促一愣。

　　馮星晚看著明艷嬌美的祝窈，與她記憶裡那個大魏時深宮中不諳世事的小公主漸漸重合在一起。那時的小公主，是她最羨慕的對象。可以喜歡做什麼就做些什麼，可以想嫁給誰就嫁給誰。

　　先前接觸，馮星晚並沒有和祝窈相認。但這些都是因為想避開祝恆，只是……馮星晚主動開口，叫了聲：「公主。」

　　祝窈想，倘若馮星晚不想和她有接觸，那她也可以裝作不認識她。現在馮星晚主動開口，祝窈愣了兩秒，才淺淺笑著，說：「馮姐姐不必客氣，你叫我祝窈就行。」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公主？她和馮星晚都是衡中學生，是同學。

　　馮星晚點點頭。她性子溫婉，聲音有些歉意：「之前……之前我故意裝作不認識你……對不起。」

　　祝窈忙說：「是我哥哥不好，總是纏著你。你不想和我們有接觸，也是正常的。」說起祝恆，祝窈多問了一句，「我哥哥最近有沒有纏著你？如果他敢欺負你，你告訴我就行了，我幫你說他。」

　　馮星晚搖頭：「沒有。」最近祝恆都沒有招惹她。有時候在路上碰上，她心驚膽戰，祝恆卻視若無睹。昔日太子祝恆是個朝三暮四的性格，而她本身就木訥無趣。他不再對她感興趣，也在情理之中。

　　「唰」的一聲，中間更衣室的簾子拉開，裡面換好衣服的女生出來。

　　不再多說，馮星晚說了一句：「你先去換衣服吧。」

　　祝窈說：「好。」她提著紙袋子進去，要拉窗簾的時候，馮星晚忽然過來，手輕輕拉住了簾子。

　　祝窈眼神疑惑的看著她。

　　見她眼睛直直，好像有什麼話要和她說，很想說，卻又很猶豫。

　　馮星晚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閒事，但是看到懵懂天真的小公主，還是想提醒，聲音小聲試探：「你和太傅……在一起了嗎？」雖然沒和原澤接觸，但是馮星晚也能肯定，原澤就是轉世的太傅。

　　祝窈眼睛陡然睜大，很是詫異。

　　昔日她還是公主時，雖仰慕太傅，但是這樁心事，一直被她藏在心底。太傅是天之驕子，她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他的前程。所以即使再喜歡，都沒有向旁人透露半分。包括時常進宮與她相伴的未來皇嫂馮星晚。

　　馮星晚不知道她愛慕太傅。而昔日太傅，也與自己沒有任何交集。

　　祝窈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這樣說……

　　馮星晚杏眼柔亮，看著小公主疑惑的臉，小聲卻清晰的說：「我只是希望，公主不要錯失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