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吃個山竹都要被說
陳槐趴在書桌面前埋頭吭哧吭哧寫著週末堆成山的作業,原本的奮筆疾書在翻頁到最後一道題的時候停下來,她皺著眉毛對著紙上的圖看了半天,卻始終不知道如何畫出輔助線。
「月寶兒,數學這道證明題……」她拿著題目轉身對坐在小板凳上優哉遊哉吃著山竹的明月詢問,見對方正兩手使勁捏著一顆紫黑色的果子,兩臉憋得通紅,可山竹仍舊沒有任何裂開的跡象。
旁邊的果盤裡被掰碎的果殼零零散散,餘下的除了明月手中那個,就只有兩顆仍舊完整。
「我的乖乖!」陳槐嚇的把手裡的筆甩了出去,「你怎麼吃了這麼多!」
奮鬥失敗的明月氣呼呼地把這顆山竹扔回了盤子裡,揉揉指尖沾滿汁液的手,這也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吃掉了不少。
「我媽一共就買了十五個,分給我們九個,你這一口氣就吃六個!山竹性寒,你這麼可勁兒吃回頭大姨媽那幾天又要痛死了。」陳槐倒在意的不是明月吃掉了她的那份,她對這種水果本身也不算偏愛,就從裡面撿了一個出來,「而且,你不給我留就算了,怎麼也不給我哥留幾個。」
「我錯了嘛。」明月自知理虧,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果皮倒進垃圾桶裡,端起盤子,「正好我有幾道化學題沒弄懂想去問問淮哥兒來著,順便給他送過去。你那道證明題很簡單的,在C點和E點畫條輔助線,然後肯定就知道怎麼做了。」
聞言陳槐回身拿起尺子按照她的說法畫起了線,嘴裡咕噥:「稀奇,明月居然寫作業了。」
「物理和化學作業我一向都寫得很認真的好吧。」明月橫她一眼,從書包裡抽出習題冊,端著兩顆山竹去找陳淮。
他的房門半掩著,明月在門框上輕輕敲了幾下,喚了聲名字,便習慣性地直接推開門。
正巧聽到衛生間裡的水聲驟停,接著又是些響動以後,陳淮從裡面走出來,見到突然出現在房間裡的明月,面色難以察覺地微硬,又在看見她手上的東西以後恢復如常。
「我來給你送山竹。」明月把盤子放到他的書桌上,看見檯燈下攤開的書本不是作業,她並沒有細究書中是什麼內容,只道,「你這麼快就寫完作業了?正好我有兩道題想問你。」
「什麼題?」陳淮的嗓子似乎比平時啞了些許,他聽到自己異樣的聲線以後,咳了幾聲。
並沒有很在意這個微妙的細節,明月回答:「化學,有兩個反應式寫不出來。」
陳淮沒再接著問她是哪道題,而是從前方整齊地立成一排的書本中精准抽出習題冊子,遞給她。明月接過去,回身坐到他的床上一個人研究起來,順便把之前已經做過的題目都對一遍答案。
「哦對了,你記得吃山竹。本來陳姨給了九個,我們一個人三個,可是我不小心吃多了,就給你剩下倆,嘿嘿。」明月抬起頭囑咐他,臉上一副乞求原諒又不好意思的笑,陳淮輕輕撇她一眼。
「嗯。」沉默半晌,他又蹙眉,「又吃這麼多。」
此時明月的姿勢已經由坐改為在床上趴著,拖鞋被她蹬到了陳淮的椅子底下。她晃著沒穿襪子的兩隻腳,透明的指甲油亮晶晶的,是昨天她使喚陸與修給她塗的。沒想到那傢伙竟然在這種地方上手這麼快,刷刷兩下就塗的無比均勻,而且一點也沒有塗出指甲邊緣,比明月自己抱著腳蜷著身子塗得漂亮多了。
「你們倆兄妹怎麼也有當家長的愛好,吃個山竹都要被說。」她兩手托著下巴碎碎念,嘴巴又撅了起來。
「也?」
「對呀。」明月把題冊合上,從床上爬起來坐直,理著被自己弄皺的衣角,「在陸家被陸與辭和陸姨管,來你們家要被你們兩兄妹管,唉……完全沒有自由可言。」
聽見「陸與辭」的名字,陳淮原本翻書的動作緩了些,兩手放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也不說話。習慣他這樣冷漠的明月不疑有他,挪到床邊伸腳去夠地上的鞋子,腳尖繃得直直的,與芭蕾舞者別無二致。
努力幾番發現自己仍舊勾不過來兩隻鞋,明月氣餒地拍了幾下床鋪。
陳淮這才歎口氣,把拿起書簽卡住書頁,蹲下身撿起後托著明月的兩隻腳幫她穿上。珠圓玉潤的腳趾落入陳淮眼底,他微微抿了下唇。
「謝謝淮哥兒。」明月坦然地享受他近似侍奉的行為,看著陳淮蓬鬆的腦袋頂,抬起手不由自主地在上面揉了幾下。
陳淮站了起來:「別動我的頭髮,都看懂了?」
「哦。」他語氣雖硬但並未惱怒,明月只是眨著眼睛看陳淮,把題冊雙手遞過去,接著便拖著「啪啪」的步子走出房間,「懂的懂的,本來就不難,只是我不知道腦子怎麼就突然卡殼沒想出來,現在瞅一眼就明白了。謝謝啦,回見!」
聽見隔壁的房門打開又合上,隱隱約約傳來兩個女孩高聲交談卻又聽不清內容的聲音,陳淮看著攤開的書,由於厚度的關係沒有停留在他夾著書簽的頁碼,而是往前翻了幾篇。
但他也沒有了閱讀的心情,抬手關掉檯燈靠在椅子上,朝夕陽的餘暉望去,眨了幾下眼,唇縫抿成一條線,所有目光都被斂在了框架眼鏡的鏡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