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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還有其他活人嗎?
何易之不太確定, 他開始四處張望周圍的環境。
他們所處在一個類似封閉空間的地方,除了進來時的入口再無其他, 也不知道空氣是如何流通的。
地上到處都是久遠年代的古董,花瓶名畫, 一箱箱金銀珠寶隨處可見,如果是尋常人進來了怕是早就紅了眼,何易之卻並沒有佔為己有的心思。
畢竟比起財寶, 他還是比較關心如何找到出口。
很快, 廖天弘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喊了句。
“何易之,這床底下有個類似機關的拉桿。”
“拉了以後會不會出事?”
何易之眉頭緊皺, 有些擔心。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入口處竟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伴隨著沙啞低吼的“ 啊”聲, 緊接著之前進來的入口處竟然跑出來了一個行尸。
那個行尸身上竟然穿著古人一樣的粗布麻衣, 手持兵器,姿勢怪異地走了過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之前走廊里沒遇到,如今撐著風干的身體竟然速度還挺快,後面居然還跟了一排排行尸。
隨後他們一個接一個, 密密麻麻的竟然至少有上百人, 直接將何易之的周圍全部圍了起來。
“糟了!”何易之面對那些手持青銅兵器的行尸們,額頭分泌出冷汗。
如果只有兩三個行尸, 他們最起碼還能夠拼一下, 然而這里的行尸數目之大, 他們連活下去的勝算都沒有。
重點是他們連跑, 都不知道往哪里跑。
廖天弘顯然也身體緊繃的厲害,卻只能夠看著周圍的諸多行尸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廖天弘半蹲在壽床邊,底下則是豎著一個至少五六寸的木制拉桿,這會兒行尸逼來,他也顧不上太多,直接用力拉了下去。
“不管了,有機關就有機關吧,大不了一起死!”廖天弘一咬牙道。
隨後地面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只見腳底下的地板竟然寸寸分開來,露出下面仿佛深淵一樣的黑洞,這時候滾落了幾錠金子下去,竟然連個回音都沒有!
一陣陣陰風從地底吹來,何易之看著自己腳底下的地板直接裂開,整個人也摔了下去。
“啊——”
何易之猛地瞪大眼,眼睜睜看著外面的行尸們一個個低著頭,空洞的眼眶好像在盯著自己。
他在墜落,不斷地墜落!
這個過程很快,快到像是眨眼間,何易之下意識雙手抱頭,緊接著後背就是一陣劇痛!
他知道自己摔下去了,卻不知道撞在什麼東西上面,差點給摔暈過去,眼睜睜看著那個地板竟然自動合了上去。
連同開了手電筒的手機也摔了下來,頑強不堪地照亮了附近的環境。
何易之的手里像是抓到了什麼細細的東西,纏繞在手指間十分不適,當即他就看向了自己的手。
一眼,足以他頭皮發麻。
就在他的身旁,竟然躺了一具干枯了的尸體!而他手中抓著的東西,正是這具尸體的頭發。
尸體躺在一個兩米多高的玉制養尸床上,周圍鋪滿了柔軟厚重的地毯倒不至于何易之摔死。
幾乎是一眼,何易之立馬就松了手。
“這個不會就是……墓主吧?”
何易之扶著腰從地毯上爬起來,緊張地看向玉床上的尸體。
那是一具身材極為高大的男尸,身上竟然穿著古代樣式的喜服,祥雲金絲線滾邊縫制,其款式繁復至極,又顯得衿貴不已,然而再看看那臉,早就風干成黑色,美丑對比鮮明。
因為何易之剛剛的扯動,那具男尸的姿勢也有一定的影響,露出懷中的一塊鳳血玉佩來。
這看起來是很重要的東西,因為一直是被護在懷里死死抓著的。
只見那玉佩呈鏤空梅花狀,一眼便讓人驚嘆其巧奪天工精致無比,白玉為枝,梅花處點點朱砂紅艷麗之極。
何易之雖說是對著玉佩驚艷的很,卻也不至于忘了重點。
“不行,我得去找找紅毛。”
何易之撿起地毯上的手機四處照了一下,果然看見摔在幾米外的廖天弘。
對比自己,廖天弘似乎摔得更厲害一些,直接閉著眼暈了過去,無論何易之如何推搡都沒有醒來。
怎麼辦?
何易之心中沒了主意,索性又繞回了玉床附近,結果這一次,他呼吸停頓。
漸漸的,他抓著機體的手指關節都發白了,以至于整個人都在不斷地顫抖。
只因為,那個躺在玉床上的尸體……不見了。
更重要的是,何易之甚至感覺到有一股寒氣從身後逼來,他當即轉過身。
“誰?”何易之的身體都在打著哆嗦,將周圍的環境一點點掃過。
周圍環境太大了,根本無法照清楚每一個角落,就好像暗處里躲著未知的東西。
很快,何易之的手機終于因為電量耗完,直接滅了燈。
“該死!”何易之氣得差點沒把手機摔地上,重點關頭就給他沒電。
隨著視線陷入了黑暗,何易之已經有些承受不住其心中壓力,反復叨叨︰“前輩在上,我們真的是無意闖入,請你放我們離……”
結果後面一個“開”字還沒吐出來,何易之就感覺對面黑影中沖來了一股力氣——
下一秒,脖子差點被人直接扭斷,那雙手的主人力氣很大,大到何易之一米八的個子直接被提了起來。
“這,這位大兄弟……”
何易之呼吸已經不暢,看對方是真的有意殺了自己,立馬抬起一拳頭砸過去!
“砰”的一聲,對方的腦袋直接被打歪掉,然而掐著自己脖子的力氣絲毫沒有變小。
何易之確定了對方就是剛剛躺在玉床上的尸體,不怕死不怕疼,哪怕是腦袋打沒了都不會松手。
何易之的呼吸開始感到不暢,面部已經透出不正常的紅。
甚至他嗅到了一股子難以言喻,奇異的燻香味兒,導致腦子更加混混沌沌,像是要睡過去一般。
不能睡,不能睡,一旦睡了就會死!
“放開!”
突然一聲怒吼響起,角落里的紅毛似乎才醒了過來,一眼就看見有個身穿喜服的尸體掐著何易之。
當即廖天弘上前一拳頭砸過去,到底是年代久了,那尸體的手骨直接斷成兩截。
何易之終于得到解脫後,頓時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然而那股子濃烈的燻香味兒更濃了。
“你怎麼樣?醒醒?別睡在這兒!”
廖天弘的聲音在耳邊一直響著。
何易之眼皮子很重,重到他咬了自己幾口都沒有清醒起來。
最後一眼,何易之看見那具斷了手的尸體再次朝著他們兩個人走了過來……
何易之閉上了眼楮,整個人只覺得很累,很累,然後睡了一個很漫長的覺。
他再次嗅到了那股子燻香味兒,有風輕輕的吹在臉上,不同于墓穴里的陰冷,隨後耳邊響起陣陣悅耳的吳儂軟語。
“夫君,你醒醒,怎麼睡在這了?”
闖入視線里的是一位妙齡佳人,穿著紅色的喜服正輕輕地推著自己,生怕力道大了會惹人動怒。
何易之皺皺眉頭,有些不耐煩地動了一下,頓時那女子頓時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著頭不敢吭聲。
這,這是什麼情況?
何易之瞪大了眼,結果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鳥語花香,古色古香的亭子,還有一個跪在地上的……媳婦兒?
何易之雖然不認識面前這個女人,可對方跪在自己面前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起來。”何易之一邊去攙扶對方,一邊眼神奇怪地打量她,“你……是誰?”
“夫君你怎麼了,我是您剛過門的妻子廖氏呀,夜里您沒睡在臥房里,反而在外邊亭子里睡著了……”
“……”何易之愣住了。
雖然他並不懂這什麼情況,但是沒听說大婚當晚不去洞房,直接就睡外邊的。
再看看這個什麼廖氏,戰戰栗栗的,似乎生怕惹了自己不快,也就說明自己並不寵愛這個妻子。
何易之還維持著攙扶對方的姿勢,遠遠望去就好像兩人依偎般,隨後只覺得一股子刀鋒般的目光落在身上。
何易之敏銳地抬起眼眸,遠遠地望見那萬千梅花盛開處,一張驚艷人心的面容,此刻墨色的眼里像是淬了毒的刀鋒。
那人一襲素色鵝毛大氅,腰間佩戴著那個鳳血玉佩,一眼就讓何易之體溫降了下來。
“那個墓洞的尸體……”何易之嘴里低喃,自然顧不得面前的女子,急急朝著那人追了過去。
“夫君,你別走,我求求你……”
那廖氏一下子就紅了眼眶,死死拽著何易之的袖子,全身都在發著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擊。
何易之眉頭皺起,雖然他覺得這女子並不討厭,但他更關心那個人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為什麼有那個玉佩,又為什麼後來在墓穴之中。
何易之怎麼可能忘了紅毛還在墓穴里,也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
猛地甩開了袖子,何易之只听身後女子發出悲鳴聲。
“你若是不喜歡,為何還要娶我,還這般踐踏人……”
何易之只覺得心中像是被針刺了一樣,腳下步子卻並未停下,急急離開了原地。
繞過一棵棵寒霜雪梅後,轉而追到了一個偏遠的廳室之中,那人正站在院子里手持著一柄匕首,作勢就要往肚子上捅過去。
那匕首鋒利無比,一眼就嚇得何易之額頭冷汗,當即大吼出聲︰“你干什麼!”
那人一怔,緩緩地回過頭來。
何易之趁著這個機會一把將匕首奪了下來,走近之後才發現這人居然比自己還高,頓時有點氣勢不足。
何易之有很多話想問,比如你能不能送我離開這個鬼地方,又或者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
那人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頭抵著滿地霜雪,冷得似乎到了骨子里。
他的聲音中似隱含著什麼絕望的情緒。
“懇請少爺責罰。”
“你這……趕緊起來。”何易之有些焦灼,他還沒問清楚怎麼回事,怎麼就跪下了呢。
“我跟了少爺已經有了十五年,自知自己連個通房都算不上,如今少爺迎娶了廖家小姐,還請少爺同意我找個風水寶地葬了吧。”
“……”這都什麼跟什麼?要自盡?
何易之瞪大眼,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想著對方說自己連通房都算不上,那是什麼意思。
何易之看著對方即使是跪著也仍舊顯得堅韌高大的身材,其眉目驚艷動人,只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沖擊。
難道自己養了個男面首,然後自己上了人家十五年?
又或者是被上?
不管是哪點,似乎看情形自己還娶了一個媳婦兒,按照先來後到之說,自己似乎還始亂終棄了。
不對,他又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他怎麼可能干出這種道德淪喪的事情。
何易之一時間被巨大的信息量給震到了,緊接著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確切來說,他的身體不受控制了。
何易之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魂魄好像從身體里剝離開來,直到這時他才看清楚自己模樣清秀俊逸,約莫二十左右年紀。
被稱作少爺的人眉頭微微皺起,開始低聲解釋著什麼。
隨後何易之眼睜睜看著那少爺將美人攙扶起來,嘴里說盡了各種好話,無非都是自己根本不愛那個女人,被家中施壓無法拒絕之類巴拉巴拉的。
然後那少爺手也不老實起來,仿佛安慰般的親了上去。
“渣渣,你老婆呢!”何易之在半空中看著,有種恨不得自戳雙眼的感覺。
結果就眼睜睜看著那個美人衣衫被一點點褪下,後面何易之看不下去了,確切來說根本不用他看,一切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那滿是霜雪的亭子漸漸變成了一間產房,產房里有女人痛苦的聲音。
“啊——啊——”
產房外,然後依舊是那位身著厚重衣袍的少爺站在門外,眼里滿是痛惜之意。
“堅持住。”少爺這般言語道,焦灼地反復在產房外走動。
產房內是什麼情況何易之看不見,但是在那少爺的身後不遠處,庭院的角落里站著一個人,他身上滿是積雪似乎早就被人忘了。
何易之可以看見那人手指都發了白,似乎比以前更清瘦了些,膚色蒼白無血色,眼中毫無光彩。
那人手中死死攥著一枚玉佩,點點紅梅在他如玉的指尖更顯艷麗,好像是這個世上最後一個僅存的重要物件了。
“生了,生了!”
里面的產婆欣喜地叫了一聲,當即站在門口處的少爺再也按耐不住興奮之情,甚至顧不上太多就推門而入。
產房內有很多說話的聲音,何易之卻沒心思去听那些,轉而看向了庭院角落處。
那人站著一動不動,低垂著眼眸只是盯著手中的玉佩。
何易之很想說點什麼開導一下對方,然而卻發現自己只能像是魂魄一樣飄來飄去。
很快,何易之發覺到了一個問題。
這個美人到底叫什麼名字?
何易之盯著那烏發雪肌的男子,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美人的名字。
不知道有多久,有一個粗布麻衣,類似小廝的人走了過來,喚了一句︰“周管事您在這兒別凍著了,若是著了風寒……”
周……管事?
何易之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然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不屬于這個年代。
這里的一切,產生的各種情感也不該是他的。
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後面何易之看著產房門打開了,那個少爺滿臉高興地走了出來,朝著那美人走去,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
後面何易之什麼都看不見了,一切變成了黑暗。
“何易之你快醒醒!”耳邊是熟悉而嘈雜的聲音。
幾乎是一瞬間,何易之猛然睜開了眼楮,闖入視線里的是光線昏暗的墓穴里,眼楮適應了黑暗之後,看見兩個人影糾纏不清。
廖天弘正在跟尸體廝打在一起,眼看著廖天弘就要處于劣勢被身穿喜服的行尸咬到,何易之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何易之沖上去將尸體狠狠拽開,轉而尸體就要張嘴咬向自己的手。
何易之怔怔地看著這個行尸,似乎想從這尸體風干丑陋的臉上,看出那個美人曾有的驚艷動人。
“快躲開啊!”廖天弘在身後吼了句,拽著行尸不讓咬到人。
這行尸的力氣巨大無比,兩個人一時間竟然不能將尸體如何,眼看著干尸的牙齒離何易之的臉愈來愈近……
突然間“砰”的一聲!
干尸的身體徹底被打飛出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個帶著鴨舌帽,肌膚白如雪的短發少年。
周長墨垂眸掃了一眼何易之,似乎確定並沒有太多傷痕之處後,他提著手中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鐵鏟子,一步步走向那個喜服行尸。
行尸嗷嗷地叫著,全然沒有一點理智,剩下的只是一個怪物。
周長墨漸漸握緊了手中的鐵鏟子,目光中似乎有什麼決然之色。
一鏟子狠狠砸進去了行尸的天靈蓋之中,周長墨的動作卻並未停下,再次一下下將其尸體捶爛打斷,直到一團黑氣從行尸身體中呼嘯涌出。
廖天弘在旁邊幾乎看傻了眼,似乎感覺周長墨下手挺狠的。
廖天弘喃喃道︰“這墓主就是聚陰池里最大的陰物,如今終于死了,這里的風水也算是被破解了。”
“……”何易之呆呆地看著那早就被砸的稀巴爛的尸體,有些回不過神來。
卻見著周長墨緩緩彎下了腰,從那一團紅布料中撿起那塊鳳血玉佩,襯得手指修長如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何易之竟然覺得那人微微垂眸盯著玉佩時,眼中似有萬千思緒一閃而過,隨後就看著周長墨抬起了眼眸,看向自己。
周長墨突然步步朝著何易之走來,將玉佩朝著對方遞了過去。
“這個,送給你。”
周長墨的神色很正常,正常到好像只是隨手的舉動,然而在何易之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你為什麼要送我這個?”何易之怔怔道。
“你不要嗎?”
“不,不是,就是有點奇怪,你總得有個理由吧……”
“也許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物歸原主罷了。”
“……”听了這話,何易之仿佛被晴天霹靂一樣,瞪大了眼。
剛剛的夢不是幻覺,是真的!
何易之不確定周長墨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又或許這是一個試探?
不,周長墨應該是不知道的,要不然不會這麼平靜地給他東西了。
但是,周長墨到底是什麼身份,又或者跟那個身穿喜服的行尸是不是有什麼關聯……什麼叫本來就是他的東西,物歸原主?
何易之心中有萬千想法,愣愣地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身邊的廖天弘則是覺得莫名其妙,眉頭皺的不行。
“這種死人身上的髒東西你也敢送,什麼叫物歸原主,何易之你千萬別收他的東西,他肯定是想害你!太不吉利了吧!”
對于廖天弘的話語,周長墨置若未聞,只是看著面前的何易之沒有反應,眼眸中似乎有些暗淡的情緒一閃而過。
周長墨淡淡道︰“你怕不吉利嗎,那我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