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王一涵x秦放（二）

　王一涵高中不少人追， 她性格好， 跟誰都聊得來， 而且某些做法在外人眼裏就很酷——比如她什麼都幹成績還好， 長得好看家裏有錢，這樣的女朋友拉出去倍有麵兒。

　她朋友很多，很廣，好學生壞學生跟她關係好的都有， 基本上都說她這人好相處。

　但男性方麵， 她兄弟有不少，戀愛倒是沒談過。

　身邊的小姐妹人多也雜，有些玩大了肚子又偷偷做掉的她也見過。

　王一涵沒有刻意不談戀愛， 就是覺得沒遇到合適的。

　——看著他們告白，內心毫無波瀾， 那這戀愛要怎麼談。

　上了大學， 本來覺得最讓她驚喜的可能是室友幾個姑娘， 林茜皮，鹿園園萌，酷哥酷， 天天聊著聊著天就有笑料。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個姑娘就湊到一塊兒了，在數學係這麼個理工男特性最明顯的地方——應該是最明顯吧， 聽說計算機和物理係他們還有個係草呢。

　數學係，草啊樹的， 係啥都沒有。

　她不是顏值至上主義，身材長相氣質占一樣看得順眼就行。但掃了一圈兒本班的男生， 實在是……所以她也沒存了戀愛的心思。

　但是也沒想到，那天晚上遇到的那個長得幹幹淨淨的小男生那麼對胃口。

　她其實最後還是有一點兒理智在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想起來兩人從頭到尾沒有說過身份年齡這檔子事兒。

　這人長得太年輕，她就理智回顱問了一句。

　沒想到他說他已經工作三年多了，每天加班受老板壓榨工資也很少，趕上周五晚上才來club放鬆一下。

　她還記得他深入之後。

　痛意是很強烈，她咬著牙，忍得滿頭是汗，他的動作突然停住，一片黑暗中耳邊傳來他的聲音，小心翼翼的，“……我也是。”

　“你也是什麼？”她問。

　他動了動，聲音裏醉意明顯：“第一次。”

　王一涵一楞。

　他像是刻意強調什麼，告訴她，讓她心裏平衡一樣。

　傻乎乎的。

　而她居然覺得……有點可愛。

　……

　“……彩彩你他媽笑得好淫.蕩啊你知不知道？”王一涵左胳膊被推了一下，唰地看向左邊。

　宿舍裏四個人上課總是坐一塊，今天是她和林茜挨著，前麵是另外兩個。

　她還沒反應過來，林茜皺著眉靠近，懷疑至極的語氣：“你是不是看什麼寶藏小說了？我給你推薦的那本？經典小肉？”

　王一涵：“……”

　王一涵在她胳膊上輕輕一掐，把人推了回去，“你聽點兒課吧祖宗。”

　這晚剛好是音樂社麵試第二輪，王一涵上午上課前就說好了要去看鹿園園麵試——居然有人搞這手降低入社標準來撩妹。

　這撩妹手法暫且不提高不高明。

　但那可是可愛小寶貝園園啊！這音樂社管事兒的萬一是個歪瓜裂棗猥瑣男可怎麼辦！

　王一涵雄赳赳氣昂昂地就過去了。

　還叼了根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包裏的棒棒糖，荔枝味，好吃。

　出了電梯，她挽著小姑娘往前走，從遠處看，坐在桌子後的人好像在低頭玩手機，發型……和她那天喝酒的小男生有點像。

　王一涵生出了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隨即在心裏開始了對自己的瘋狂唾棄。

　王一涵你是瘋了吧？

　約個炮，念念不忘了還？

　你巴巴地留了電話號兒給人家，這麼多天了也沒個動靜，還沒懂什麼意思呢？

　人家！對你沒意思！啊！

　這麼一想，王一涵又覺得自己格外生氣，嘴裏的棒棒糖差點直接咬碎。

　腳下生風，她帶著鹿園園加快步伐到了寫著登記處的桌前，走廊空蕩，她們的腳步聲也不小，玩手機的人應該也聽到了，他頭擡起——

　怔楞的表情，白淨的長相，眼皮薄，眼睛瞪圓，這人驟然站起身，跟她異口同聲地說了句：“——臥槽！”

　這聲音響遍走廊，王一涵感覺到身邊的小姑娘胳膊抖了一下。

　但她實在是太震驚了。

　這他媽不是——

　她最先反應過來的一件事是他撒了謊。

　王一涵一把把嘴裏的棒棒糖扯出來道：“你他媽是C大的學生？”隨後幾乎是咬著牙把剩下的話擠出來：“還說你上班族？工作了三年？？？”

　秦放：“……”

　秦放現在也很懵逼。

　肚子裏一堆話想講，有正常的也有髒的，他跟披散著多色半長發的少女對視著對視著，感到了另外一道灼熱的目光。

　她身邊還站著一個……跟她比起來稍微有點兒矮的妹子。是宿舍裏跟老大老二討論過的，他們的最愛，萌妹子——這妹子他也有印象，吹口琴的。

　此時萌妹子一雙大眼睛正滴溜溜地打轉，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滿臉寫著四個字：“我好八卦”。

　他覺得有些事當著外人說實在是開不了口，於是對著萌妹子試探道：“你是麵試的吧？進去吧，裏麵。”

　“對，園園你先去吧，”對麵的人接過他的話，也看向萌妹子：“我有點事。”

　叫做園園的萌妹子心不甘情不願地、以龜速移動到教室內、又用蝸牛速關上了門。

　兩人默契地沒說話。

　伴著一聲歎息，門徹底關上，妹子的視線也隨之消失。

　剛才還在想這人，下一秒就見到了。

　這可真是……

　王一涵想問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為什麼不找我。

　話到嘴邊，她回憶了一下自己寫的那張紙條，直接用了當時找的借口，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你那天——”

　秦放豎起耳朵。

　“——為什麼沒加我支付寶？”她嗓音輕輕的，回蕩在耳邊

　秦放：“……”

　加她支付寶？幹什麼？？要錢？？？

　這算什麼？五百塊是預付，他加她支付寶去收尾款？

　這女人腦子裏裝的是屎嗎？

　秦放吸氣呼氣再吸氣呼氣，把手裏的筆一扔，沒回答她這個問題，“你他媽還不是說你是開奶茶店的？”

　“我那是——”王一涵下意識想要回頂，卻又住了嘴。

　我那不是怕你知道我剛十八歲，有心理壓力，才往成熟了說的麼。

　但這種話怎麼能說出口。

　走廊的白熾燈光線很足，男生的眼睛沒有一點兒紅血絲，清泠泠的，輪廓偏柔和，不說話的時候看著特別舒服。

　而且聲音也好聽。

　但是說了話就有些……

　王一涵有點兒不大懂為什麼再見麵，除了驚訝，這人渾身上下都透著股怒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覺得他是不會說出來“為什麼沒加她支付寶”的原因了。

　空氣再次陷入凝滯。

　王一涵想了又想，還沒等想出什麼既不掉價又合適的來打破尷尬氣氛的對話。

　耳邊傳來一輕飄飄的一個問句：“你叫什麼？”

　她本來是很努力的在想事情，聽到問題就像條件反射一樣地回答：“王一涵。”

　等意識到自己答了什麼，她又反問回去：“你呢？”

　秦放終於等到這一刻。

　這女人不是留下錢搞什麼不告而別嗎？不是整的神神秘秘的嗎？

　就不告訴你我叫什麼，氣死你。

　秦放一下就笑了，露出牙的那種標誌笑，他一字一頓道：“不、告、訴、你。”

　王一涵的表情僵在臉上。

　幾秒鍾後，他看見少女一擡手，她小指上戴著尾戒，亮光一閃而過，長發被撥到耳後，往嘴裏塞了跟棒棒糖，徑直拿起他桌上的記錄表格。

　她用很誇張的聲音，字正腔圓的咬字方法，“音樂社報名名單，記錄人，秦——放。”

　秦放：“……”

　三番兩次的，他快氣死了。

　正準備說點什麼，思緒被另外一道聲音打斷，王一涵身後冒出一個女生的頭，“hello？請問……這是音樂社麵試點麼？”

　“……是。”

　他看見女生的頭縮回去之後，王一涵把表格重新放回桌上，倏地對他一笑。

　少女一邊的腮幫子有棒棒糖，鼓鼓的，這個笑一點兒都不對稱，卻格外吸引人。

　白色的糖棍兒從她嘴角露出來，她挑了一下眉毛，可能是因為身高的原因，再見擺手的動作做得瀟灑隨意。

　“再見啊秦放。”她說。

　明明隔著一段距離，卻好像是在他耳邊說的一樣。

　他楞了好幾秒，才坐回凳子上，無意識地轉著筆，對著隊列第一個女生點了一下頭：“報給我你的名字。”

　這一整晚。

　不知道是她的笑還是她那些個動作，或者是最後她說的那句話。

　像是慢動作一樣，一遍一遍地在腦海裏播放。

　-

　王一涵的微信號也是手機號。

　不知道那人是怎麼了，就好像一夜之間開竅了一樣，那天晚上回去她就收到一條微信新的好友請求。

　備註寫著：秦放。

　這他媽，他是終於理解了她留支付寶的含義嗎？

　王一涵當時在敷麵膜，手滑了一下，差點兒點了【加入黑名單】。

　加了好友之後其實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變化。

　王一涵覺得，撐死就是在兩人炮友的身份上再加一個網友。

　秦放每天找她聊天，她也樂意跟他聊，兩人什麼都要拚一拚，比如沙雕表情包。

　萬萬沒想到，以為是曖昧裸.聊最後會演變成一場表情包大戰。

　王一涵有一天晚上發現他表情包不光有大火的那些，還有一些冷門卻異常沙雕的——讓她都手癢忍不住保存的那種。

　於是她當晚熬夜熬到淩晨三點，翻遍了微博，存了將近一百張表情包才睡，第二天差點沒爬起來上課。

　但這次的辛苦努力是有成效的。

　在麵試那次見麵過去半個月之後，兩人也激情瞎幾把聊了半個月，這場表情包大戰最後是她贏了。

　贏在那個【夜生活豐富.jpg】上，發出去之後，秦放連著發了五串省略號過來。

　又過了一星期的周六，秦放不知道為什麼，在上午十一點多的時候突然給她發了條跟平常完全不一樣風格的消息。

　秦放：【有空嗎？】

　這是……時隔三星期，終於開始走撩妹路線了？！

　王一涵覺得有點小激動。

　轉念之間，她又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壓著激動找了個表情回過去：【有什麼事找爸爸嗎.jpg】

　表情發出去的一瞬間。

　她猛地想起，現在坐在床上化妝換衣服的自己，一會兒是有約的。

　她一哥們從遙遠的國外回B市，在S市轉機，順便跟她吃飯——是純吃飯，這哥們有家室，他女朋友跟王一涵甚至關係更好。

　所以她大概下午陪他逛逛S市，晚上送他去機場。

　秦放那邊也回過來消息：【出去吃飯嗎？】

　“……”

　唉，她早就答應那哥們了，這麼鴿了，也太……

　但是心裏是真的挺失望，好不容易這麼久了，曖昧對象突然開竅約她，她還去不了。

　王一涵回：【我約了人，改天行嗎？】

　這話沒毛病吧？

　“改天”這個詞她簡直恨不得標個高光，別等今天過後他再也不約了。

　這回那邊兒隔了挺久的，才問：【男的女的？】

　又像是解釋什麼一樣，秦放迅速發來下一句：【我就問問。】

　王一涵打好了“男的”兩個字。

　想了想，又刪了改成女的，半天沒發出去，最後又改回來男的，點了發送。

　等發完了，她又開始糾結。

　他會不會誤會？要不要再說一句這男的不是單身？可是他們倆現在這關係她多解釋這一句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他那人有點兒缺心眼，吃頓飯而已估計也不會在意，他不是都說了麼，“我就問問”。

　人家就是問問！你想這些有的沒的呢！

　王一涵心裏舒坦了，接著畫眼線，等鼻影都打完了手機才震。

　這是來消息了。

　她迅速進到微信。

　秦放：【哦。】

　王一涵：“……”

　-

　那個“哦”之後，秦放一整天都沒再找她，王一涵因為一直在外麵陪人，也沒法及時回消息，所以也沒主動找他聊。

　王一涵這朋友是高中認識的，為了談戀愛跟家裏都差點兒鬧翻的那種，這戀愛能談到什麼時候她也不知道，但目前來說好像還挺幸福的。

　當被問起感情生活的時候，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秦放。

　腦子裏就瞬間出現那人的樣貌，還有他那些與外表不符、中二氣息很濃厚的話語，還有跟她大半夜鬥圖，王一涵忍不住就開始笑，嘴角壓都壓不下去。

　哥們看見了之後，說了和林茜差不多的調侃的話，她笑了笑，沒反駁。

　晚上從機場回到學校已經是九點多快十點，剛要進宿舍門，手機持續在包裏麵震動，她腳步一頓，從包裏掏出手機，也沒看來電顯示，轉而站在門邊接：“餵？”

　“……”

　那邊沒有人說話，隻有風聲和呼吸聲。

　她皺了皺眉，耐著性子又“餵”了一聲。

　這次沒過多久，熟悉的聲音入耳，“王一涵。”

　她一楞。

　這好像是……秦放？

　算起來，他們有一個星期沒聊天兒了，再次聽到他的聲音，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王一涵鞋在地上蹭了蹭，靠在宿舍門旁邊的牆上，想起他上午那個“哦”，不自覺就笑了，“嗯……有事嗎？”

　那邊突然說：“我覺得我好像喝高了。”

　王一涵：“……”

　那您可真厲害，還記得通知我呢。

　沒等她回，他接著說：“你吃了多久？”

　仔細分辨的話，好像是帶著醉意，他說的話有點兒拖長腔，嗓音也不像兩人發語音的時候那種清亮，啞啞的。

　王一涵也沒想別的，“那是我一朋友，轉機順便來找我，我剛從機場送他回來，怎——”

　她話還沒說完，那邊突然加大的音量差點把她嚇死：“剛回來——？！！！”

　“……”她歎了口氣，平複心跳，“嗯”了聲。

　秦放突然：“嗬嗬。”

　“……”

　上次就覺得他喝醉了有點二。

　這麼一看，簡直不是一般的二。

　現在外邊挺涼快的，仰著頭看著天上一點一點的星星，準備當個好人，聽迷途醉酒中二少年訴衷腸。

　沒想到迷途少年突然開了黃腔。

　秦放“嗬嗬”完，打了個很長的酒嗝，那邊傳來像是易拉罐砸到地上的動靜，他沈默了一會兒。

　再次開口的聲音有些發粘，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好像是……委屈。

　“你還記得吧，”他說，“你嫖了我。”

　王一涵：“……？”

　什麼嫖了他？

　秦放那邊傳來一道突兀插入的男聲——“放兒！不是，你蹲垃圾桶麵前幹什麼玩意呢？跟誰打電話呢？快他媽別喝了哥帶你回家……”

　秦放很不耐煩地回喊了一句：“你起開！老子自己回！”

　......這回喝醉了，好像多了個特點，居然還自稱上“老子”了。

　王一涵聽不太清那個另外的男聲的另一句話，隻覺得秦放似乎換了個地方，周遭都更安靜了點兒。

　他突然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凍的。

　“餵，王一涵。”他突然喊她的名字。

　聲線完全沈下去的那種，語調也嚴肅。

　王一涵的動作都僵住，維持著仰頭靠在牆上的姿勢沒動，也沒回應。

　秦放叫她，好像也不需要她的回應。

　她的視線裏還是滿天的點點星光，在深藍發黑的天空裏，一顆一顆整齊排列著。

　秦放接著他上一句話，像是控訴一樣地問她：“那你就……不準備負責嗎？”

　“……”

　“我天天找你，天天跟你聊，你他媽看不出來嗎？”電話那頭的男生鼻音有些重，啞著嗓子，帶著委屈，“老子喜歡你啊……”

　她屏住呼吸，心跳也停了一瞬。

　目光所及之處的那些星星，像是說好了一樣，粲然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