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相看

　宋懷玉脫口而出：“她倆老是大驚小怪的，眼光又不夠好！”

　“哦？”汪岐蘭品出點味道來了，“素齋是吃的，又不是看的，難道天寧寺裡還有什麼東西，值得宋大小姐如此認真地看？”

　迎著汪岐蘭質疑的眼光，宋懷玉的臉上開始泛紅。

　難得看到宋懷玉忸怩，汪岐蘭大感興味，“看來，這樣東西很重要！”

　“好了，汪岐蘭！”宋懷玉惱羞成怒，“不是東西，是人！”

　可惡的汪岐蘭，就不能體貼的少問幾句嗎？

　宋懷玉本不是矯揉之人，此刻臉雖漲得通紅，乾脆竹筒倒豆子的說了個明白：“我母親相中了一戶人家，和對方約好後日在天寧寺看上幾眼。你快說，到底陪是不陪？”

　到底是終身大事，也足見宋懷玉對她的信賴。汪岐蘭不好捉弄太過，沉思了片刻，問道：“到底是哪家的公子，怎個碰面法？”

　宋懷玉臉紅的快要滴血，說道：“是鹽運使盧家次子。母親說，在天寧寺預定了素齋，兩間齋房相隔，間或看上幾眼便是。”

　“鹽運使盧義昌之次子？”汪岐蘭問道。

　宋懷玉既然說到了此，索性全盤托出：“是啊，母親說我這性子當不得當家主母。說盧大人性子寬和，家風樸實，家中人口簡單。嫡次子最好，嫁了去，不用管家，過好自己的日子便行。”

　戚夫人考慮的倒是切實。汪岐蘭亦是如此認為。從她所知的情況，盧義昌性度高廓，不拘小節，勤於吏治，除政功卓實外，愛才好士，擅長詩文，想來，其家風必不會太差。

　“那好，後日我陪你去便是。你們可曾約好，憑何物認得？”

　“母親說，對方著的是蔥綠長衫，讓我著鵝黃的衫子，淡綠的裙。”

　如此，宋懷玉和汪岐蘭約定，後日上午宋懷玉帶著府中馬車接上汪岐蘭一同前往。

　……

　第三日轉瞬即至。

　天寧寺，千年古剎，香客雲集，雖不是初一十五，人流亦是熙攘。

　初入寺是一段300餘步的天寧街。街旁有攤，有賣香火的，有賣小兒玩具的，有賣水果蜜餞的，應有盡有，熱鬧異常。

　踏入山門，空氣為之一肅，古木參天，大殿巍峨，後有藏經樓、萬佛樓，整體氣勢恢宏、莊嚴肅穆。

　汪岐蘭自重生後，亦是第一次來天寧寺，饒有興致的和宋懷玉一起兜了一圈，尤其是萬佛樓，內有一萬一千一百尊佛，大小不一，小的僅有米粒大小，但眉目口耳、螺髻俱全。諸佛神態不一，姿態各異，栩栩如生，足見匠人技藝之高超。

　午時將至，宋懷玉和汪岐蘭依約往齋房而去。

　饒是宋懷玉平日心大，此時亦不免緊張忐忑。

　戚夫人告訴宋懷玉訂的是天字九號齋房，對方訂的是天字十號。

　找到在一排齋房找到了天字九號，有一小沙彌正候在門口，笑嘻嘻的問道：“兩位可是宋知府府上？”

　“正是。”宋懷玉答道。

　小沙彌忙開了門，讓宋懷玉、汪岐蘭和隨行的丫鬟進入房內，入了座，倒上茶水。

　“素齋即刻就來，請稍等。”小沙彌雙手合十，退了出去。

　汪岐蘭打量了齋房內，簡淨無雜，摸了摸牆壁，僅是木板。根據剛才尋過來的順序，天字十號應在入門的右手那間。裡面若有人，說話聲應該能聽見。

　宋懷玉也發現了這點，聽見隔壁安靜無聲，雖然失望，卻也鬆了口氣。

　這安靜沒有維持多久時間，不一會兒，便聽見那個小沙彌的聲音響起：“兩位可是盧大人府上？”

　“正是。”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

　兩位？宋懷玉和汪岐蘭對視一眼，看來對方亦是結伴而來。

　接著是開門聲、入座聲。安靜了幾息後，隔壁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子卿兄，不知那宋小姐是否來了。”

　“隔壁如此安靜，許是未到。”溫潤的聲音答道。看來這位即是盧子卿，盧家次子。

　宋懷玉頗有些尷尬，此時若弄出些聲響來，有偷聽之嫌。不作聲，亦不是辦法。汪岐蘭朝她眨眨眼，眼中儘是揶揄。

　宋懷玉在空中朝她揮了幾記粉拳，忽然牆壁傳來“咚咚”兩聲，那少年道：“宋小姐，你若來了，便回敲兩下。”

　宋懷玉臉瞬間紅的像顆柿子，躊躇間，見汪岐蘭走上前去，回敲了兩下。

　“哈，子卿兄，人家姑娘已經到了。”那少年激動道。

　那邊盧子卿靜默了片刻，看來是不知如何開口。

　“宋小姐……好。”那邊盧子卿猶猶豫豫的開了口。

　“……盧公子好。”宋懷玉強自鎮靜回了聲。

　接下來是一片寂靜。

　“子卿兄，你幹站著作甚？哪怕是吟首詩也行啊。”那少年在一旁嬉笑道。

　“永璐，別鬧。”盧子卿無奈的說。

　“子卿兄，這可是終身大事，寧可現在多說多錯，也比少說了幾句，後悔一生強。我家府上的二叔和二嬸，當初亦是對過眼的，滿意的很，待進了門，才發現貓是貓，狗是狗，一斗就是一輩子。”那少年繼續嬉笑道。

　汪岐蘭聞言暗笑，這少年，話糙理不糙。

　“這樣吧，既然你們都不說話，那就由我來說。”那個叫永璐的少年清清嗓子道，“宋小姐，子卿兄愛讀書，尤愛詩文，你可喜歡？”

　“……”宋懷玉紅著臉瞥了一眼汪岐蘭，“不喜歡。”

　“……”那少年沒想到宋懷玉回答的這麼直接，先是一愣，後輕笑了一聲。盧子卿很有禮貌的保持沉默。

　“笑什麼！”宋懷玉小聲的恨恨道。

　“宋小姐，那你平日最愛什麼？”那少年繼續問道。

　“我愛好可多了。”宋懷玉被那少年的笑逼出了平日的氣性，傲然道。

　“比如？”永璐問。

　“愛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好玩的。”宋懷玉掰著手指頭，一口氣說出。

　“噗嗤！”永璐笑出了聲，“宋小姐真有趣！”

　宋懷玉笑納了這個評語，反問道：“輪到我問了，盧公子可愛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