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救助
“吳二哥說的是,蘭娘也有此顧慮。”汪岐蘭道,“且,這兩個孩童尚幼,如何救助也是難事,助人一時容易,難在助人長久。”
說話間,徐淮秀和阿花已被帶到。冬梅問有兒女的僕人,要了兩件孩童衣服,叫了一個小廝幫忙洗了徐淮秀,自己打理了阿花,費了好大勁才算收拾乾淨。讓他們在廚房匆匆用過飯後便帶來了書房。
收拾過後的徐淮秀和阿花雖然瘦弱,但面目清秀,腰背挺拔,進得房來也未拘謹,先是恭敬的道了謝,而後束手而立。阿花雖小,站在哥哥的身旁,也是學得有模有樣,看得出來,徐家頗重家教。
汪岐蘭在心中為他們的爹娘輕嘆一聲,不知為何也想起了璉兒和琮兒,眼眶忽熱,不能自已。她急用手帕壓了壓眼角,走到二人跟前,牽起二人手,引他們至矮榻坐下。
“家鄉可還有親人?”汪岐蘭柔聲問。
“家鄉還有外祖父以及舅舅、舅媽、表弟、表妹五人。但不知他們現在如何、身在何處。”徐淮秀答道。
尚不知他們生死。即使僥倖存活,以災情之重,也許也自顧不暇。
汪岐蘭沉吟了片刻,看著他們的眼睛鄭重道:“眼下,我能給你們的有兩個選擇,一是我派人送你們回鄉,如外祖和舅家仍在,將一筆銀兩贈與他們,由他們撫養你們長大;二是你們與我簽訂十年長契,在十年間你們為我汪家奴僕,十年之後放還你們自由之身。你們看,如何選擇?”
徐淮秀和阿花對視了一眼,猶疑不決。
“如你們一時決定不了,也不用急,可暫住幾日。我會派人打聽你們家鄉近況,探得後再做打算不遲。”汪岐蘭道。
徐淮秀看了汪岐蘭一眼,壯著膽子問:“若我們留下來,能做些什麼呢?”
汪岐蘭聞言一笑,看來也是個精明的。
“我打算讓你當吳公子的書僮。因你年幼,第一年,月錢按常例的一半給,逐年增一成,直至十成。”
“至於阿花,你可以選擇做內宅的小丫鬟,月例同你哥一樣,逐年遞增。但你還有個選擇,就是去做繡坊或者絨花坊的學徒。學成之前沒有工錢,只有食宿,待出師後,才能按工計價,10年內所得的工錢也只能是他人的8成。”
徐淮秀和阿花再對視了一眼,彼此有了主意。
徐淮秀躬身行了個大禮,道:“謝謝小姐大恩,我們願意留下來,十年為奴。”
“你們不願回鄉?”吳勉插問道。
“即使外祖父和舅舅他們健在,相信處境必然艱難,我們回去,只會拖累了他們。即使大小姐好意給了錢財,我們也是寄人籬下,還不如為小姐家當奴僕,既可以報答小姐的恩情,也可以十年後自立,不辜負爹爹和阿娘的期盼。”徐淮秀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那,阿花,你呢,你可願意為奴?”汪岐蘭蹲下平視阿花,問道。
“仙女小姐,我想學繡花。我阿娘花繡的可好了。我從小就想長大了和阿娘一樣。”阿花豪不含糊的答道。
“你不嫌工錢低廉?”
“不嫌,仙女小姐讓我學了本事,還給我錢,這是仙女小姐在幫我。”阿花說話乾脆極了。汪岐蘭不禁笑了:“瞧,居然是個會拍馬的。”
“那好吧,如你們所願。”汪岐蘭起身,盈盈笑道:“你們今日先在外院暫住一晚。我讓黃媽媽打點好後面的事,你們再去該去的地方。至於你們在家鄉的親人,眼下不急,我就讓人慢慢去打聽。”
“謝小姐!”“謝謝仙女姐姐!”徐淮秀和阿花搶著致謝。
汪岐蘭擺了擺手,便讓冬梅領著他們出去了。
吳勉笑著踱步道汪岐蘭跟前:“就這麼解決了?”
“就這麼解決了。”汪岐蘭回道。
“蘭娘讓淮秀當我的書僮,那青竹呢?”
“青竹是否機靈能幹?”汪岐蘭問。
“青竹自是機靈能幹,有他在,吳二哥不知省多少心。”吳勉回答。
“那就好,青竹我自有別處好用。吳二哥自明日起就用淮秀書僮吧。”汪岐蘭不客氣道。
“淮秀那是當書僮嗎?我看蘭娘打的好算盤,付一個人的書資,聽兩人份的課。十年後脫了奴籍,剛好可以下場考學,指不定一飛衝天,把吳二哥給比下去了,那就慘了我了。”吳勉作可憐狀。
汪岐蘭笑到眉毛揚起:“如果吳二哥怕被比下去,那就一舉拿下今年秋閨、明年春閨,那樣的話,即使淮秀就根本沒機會留在崇雅書院當書僮了。”
吳勉撫額:“難度好大!還是讓淮秀多當幾年書僮吧。”
汪岐蘭眉眼彎彎,笑不自禁。
站在門外伺候的秋桂和夏荷聽到笑聲,對視一眼。
“看,還是姑爺,不,吳公子在的好,看小姐多開心。”夏荷悄悄說。
“嗯。”秋桂頷首。今晚小姐應能睡個好覺了吧,她心中道。
………
入夜了,書房燃起燭火。
汪岐蘭披著披風,坐在書桌前,桌上幾沓厚厚的賬本,她都已翻遍了,各店近年的營收,她已大致清楚。白日裡,她也去觀察過店址、客流。目前各店尚能照常運轉,是因為汪父去世僅有月餘,各店尚存積貨,加上旦叔勤勉忠懇,各店掌櫃依慣例而行,故還能維持盈利。但存貨漸消,又臨換季,接下去的原料採購、貨品定樣、生意往來諸事種種均要由她定奪,汪家上下諸人,還有商場上那些對手們,有誰不在看著她?
白日裡,吳勉說了,民生多艱,活著,並不易。
商海浮沉,汪家的這艘船,若掌舵不穩,說翻也就翻了。
她起身踱步,不覺至畫前。畫中“商祖”白圭眉目慈祥的望著她。
“智、勇、仁、強,”汪岐蘭問道,“我該怎麼做?”
一個閨閣女子,要如何做,才能在這商海橫流中站住腳、不倒下?
………
翌日清晨,旦叔去了書房。
洗漱後神清氣爽的汪岐蘭坐在書桌旁,見他來了,便起身引座。
旦叔坐下,見書桌上放著一份邸報,那是小姐前日讓他覓來的。“小姐,一早就急召我,所為何事?”
汪岐蘭一邊給旦叔倒茶,一邊對旦叔說;“旦叔,眼下我有個主意,請旦叔幫我參詳參詳……”
一炷香後,旦叔從書房走出,臉上喜憂參半,走至邊廊處,不禁停下來回望書房,捋了捋鬚,自言自語:“小姐之敢想敢為,比起老爺來更甚。不知是幸,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