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柳南江又逼問道:“仙子何以先問福兒,不問在下?”
紀湘綾道:“有人見到尊僕與本代表於昨日午後在曲江池畔並肩而行。”
答詞毫無破綻,柳南江不禁愣住。
紀緗綾美目一轉,冷冷哼道:“柳相公還有什麼要問的?”
柳南江一蹙眉尖,道:“請仙子三思,這顯然有人嫁禍。”
紀緗綾沉聲道:“嫁禍與否,妾身不想思索。即使死者非相公所殺,相公非本寨門人,冒用本寨門號,已犯武林大忌。如果妾身聽任來歷不明之徒如此胡作非為,‘芙蓉寨’必將蒙羞於江湖,見笑於武林。”
這一句“來歷不明之徒”頓時引發了柳南江的怒火,當即沉叱道:“仙子的言詞也太討分了。”
紀緗綾粉面一沉,寒聲道:“既然來意不善,就不必在言語上留餘地。”
柳南江勃然大怒,道:“請仙子立刻出房,否則,在下就要召喚店家來了。”
紀緗綾沉叱道:“不得公道,妾身不回……”
皓腕一揚,一圍粉紅物件向柳南江面門撲去。
“芙蓉仙子”紀緗綾以一套“芙蓉十八甩”的獨門武功而馳名。她所仗恃的兵器就是一十八梁以精鋼打造,外貌粉紅彩色的芙蓉,是一件亦軟亦剛,亦正亦邪的外門兵器。一旦觸體必傷筋骨。即使閃躲開去,花心在一根細管中所儲藏之異香會在旋轉急飛中噴出,嗅之重者昏迷,輕也要損傷內力。
柳南江的師父為一曠世奇人,對內外二派,黑白二道,前輩及新人等所使用之兵器招術俱都瞭若指掌,是以柳南江也深受熏陶。一見對方先發制人,就一面凝神屏息,一面閃身而退。
對付紀緗綾的“芙蓉十八甩”只有一法,就是以快速的劍招制住對方,不讓她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否則,一十八朵芙蓉輪番飛來,即使一一閃躲開去,萬一吸入一絲異香,也將為害無窮。
柳南江方飄身長廊,忽然兩頭無數紅雲湧現,柳南江定睛一看,住局兩端各站著四個紅衣少女,每個人手中都持著一朵鋼裂芙蓉,蓄勢待發。
柳南江這才發覺事態嚴重,不禁吸了一口長氣。
紀緗綾並未繼續出手,只是冷冷一笑,道:“柳相公!一走了之,並非上策。”
柳南江雖處困境,卻仍泰然自若,語音沉靜地道:“仙子應當明白在下並非怕事之人,只因此事純屬誤會,在未澄清前,在下願意容忍。”
紀緗綾道:“柳相公,身邊的寶劍不至於是擺飾吧?”
柳南江喟然一嘆,道:“實不相瞞,在下所佩古劍,煞氣甚重,出鞘濺血方休,因此在下不敢輕易動用。”
紀緗綾冷笑道:“好狂的口氣!柳相公,拔出你的劍來,妾身體內之血足夠喂抱你那把古劍。”
皓腕一揚,就要發出第二枚鋼裂芙蓉。
突在此時,一陣奔雷般的響聲由遠而近,迎奔旅店,蹄聲得得,是一支龐大的馬隊。
馬隊來到店門口,蹄聲突然消失,接著一陣嘈雜的步履之聲傳進耳鼓。
緊跟著,一行勁裝疾眼跨刀佩劍的大漢出現在長廊上。
為首一人,約摸四十餘歲,圓圓臉浮著和氣笑容,宛如一尊彌陀佛像。
這人向現場掃了一眼,笑著問道:“哪一位是柳南江柳相公?”
柳南江答道:“在下就是。”
問話之人恭敬地一揖,道:“在下‘祥雲堡’外管事花雲錦,拜見柳相公。”
語氣一頓,自袖中抽出一封泥金紅帖,雙手捧到柳南江面前,道:“這是秦堡主拜帖,有請柳相公過堡一敘。”
柳南江接過拜帖一看,語氣極為恭敬,心中大惑不解。自已與秦羽烈本無往還,他請自己作甚?而且,他何以知道自己的姓名?
驀然,一道靈光閃過腦際,莫非是那本莊周南華已然落到秦羽烈的手中?果真如此,那就不妙了。
不過,柳南江已決定前往一察究竟,將拜帖收在懷中,道:“承蒙寵邀,自當遵命前往拜見貴堡堡主。不過,……”
語氣一頓,目光向紀緗綾一瞟。
花雲錦會意,忙轉身問道:“這位是……”
紀緗綾道:“妾身‘芙蓉寨’紀緗綾。”
花雲錦笑道:“原來仙子芳駕在此。”
柳南江招手一指紀緗綾,道:“在下能否前往,還要芙蓉仙子同意。”
花雲錦微一接眉,問道:“這是何故呢?”
柳南江道:“仙子對在下小有誤會,正在向在下理論,在下也在盡力解釋。”
花雲錦轉過身子,面對紀緗綾道:“既然如此,仙子何不同往一敘?”
紀緗綾柔荑一擺,怨聲道:“不必,貴堡在武林中如泰山北斗,妾身也不便過分放肆,柳相公可隨花管事前往。不過,柳相公在離堡之時,請派人預先作通知,妾身與柳相公之間的一點過節,還需要了斷。”
柳南江道:“趁在下拜見秦堡主之際,尚請仙子冷靜三思,內中情由絕非如仙子想像中那樣單純。”
花雲錦道:“柳相公,敞堡堡主正在堡內候駕。”
柳南江點點頭,大踏步向店堂走去。
他本來打算要收拾行李離店地往的,照目前形勢看來,只怕短期內還走不成。於是吩咐店家為他鎖上房門。
柳南江一出店門,早有龍雲錦的屬下帶馬迎候。柳南江接過馬鞍,騰身而上。
花雲錦也躍上坐騎,向他的屬下揮臂一呼,道:“前頭開道。”
不及一盞熱茶功夫,一行已達堡門。
堡門口之綵樓尚未拆去,麗日金光照射之下,更見光輝燦燦。
堡門早已打開,二十四名勁裝武士分兩排左右站立。柳南江方一下馬,堡內飛也似地奔出一人。
此人五短身材,目如電櫃,顯然極為精明能幹。
來人一出堡門,即向柳南江躬身一拜:“祥雲堡內管事龍飛揚拜見柳相公。”
柳南江也躬身還禮,然後在兩位管家的相讓下,昂視闊步,跨進了“祥雲堡”的大門。
驀抬頭,只見堡主秦羽烈與總管公孫彤並立二門台階之上,遙遙相迎。
一般接待之禮,除貴賓或輩份較高之人光臨外,主人多半候於正廳,客到起身相迎而已。以“祥雲堡”在武林中的聲勢,以及秦羽烈宛如長天一般的高大自視,如此折節下交,委實太令柳南江費解了。
柳南江一面尋思,一面快步行來,不久已臨二門。
秦羽烈一個箭步從台階上迎下來,雙拳當胸一抱,笑道:“昨夜柳相公蒞臨敝堡,適秦某不在,未為接待,請恕以慢客之罪。”
柳南江笑答道:“自叨酒食,何慢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