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
第十五回 福兒出堡
黑衣人話音一頓,接道:“你這個女娃兒拿兩顆藥丸送人卻太不應該。”
凌菲振聲道:“我怎能見死不救呢?諒必前輩也非小氣之人。”
黑衣人道:“區區藥丸,算不了什麼,但是,你不該露面。”
凌菲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呢?”
黑衣人道:“因為你們兩個已經死了,你一露面豈不露出了破綻?”
柳南江若有所悟,忙問道:“是尊駕傳言我倆已死的嗎?”
黑衣人道:“不錯,老夫拿著你們的發髻交給凌長風,告訴他說,你們已死。”
兩人不約而同地摸摸後腦,齊聲道:“髮髻不是還在我們頭上麼?”
黑衣人道:“髮髻是假的,而簪子卻是你們的原物,他們一聽相信了。”
凌菲喃喃道:“怪不得我頭上的簪子不見了,咦……”
目光向黑衣人一掃,接道:“前輩是什麼時候取去的呢?”
黑衣人道:“你們這間茅屋老夫已經來過無數次了,每次你們都毫無所覺。”
凌菲脫口道:“前輩真是高明。”
柳南江摸了摸頭,又摸了摸身上,問道:“尊駕可是取走了在下身上的那根金簪?”
黑衣人一點頭,道:“不錯,你頭上那根竹簪太平凡,老夫怕不信是你所有。”
柳南江笑道:“尊駕弄巧反拙了。”
黑衣人目光一亮,問道:“因何弄巧反拙?”
柳南江道:“在下那根金簪只在居家或落店梳洗之後才用,行走在外都是用這根竹簪。因為那根金簪是先人遺物,唯恐失落。尊駕在髮髻上插上金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個髮髻不是從在下的頭上割下的。”
黑衣人道:“可是秦羽烈卻已深信,不然他不會大事舉喪。”
柳南江道:“只怕我那書僮福兒心裡有數,不過他卻乖巧地沒有說出來。”
黑衣人嘿嘿笑道:“老夫自以為天衣無縫,想不到仍有疏漏,尤其今天凌菲一露面,是大事不妙,不過……”
話音一頓,接道:“你們兩人裝死只有裝到底了。”
柳南江問道:“因何要裝死呢?”
黑衣人道:“不用問。”
柳南江道:“難道我們一輩子躲在這茅屋中不出去?”
黑衣人咻咻然道:“誰不教你出去?只要易容改裝就行了!”
柳南江搖搖頭,道:“在下以為,大丈夫行道江湖,應該光明磊落,大可不必藏頭縮腦,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大吼道:“娃兒!你分明是指桑罵槐,譏誚老夫!”
柳南江搖搖頭,道:“在下倒無此意——”
凌菲與黑衣人接觸較多,雖然覺得他行為乖張,還不失為一個性情中人,唯恐他倆說下去會弄成僵局。因而連以眼色向柳南江示意,然後插口道:“前輩是否知道秦茹慧今夭又動劍傷人了?”
黑衣人“唔”了一聲,眉頭也聳動了一下,卻未說話。
凌菲問道:“前輩不會不知道秦羽烈乃是一個武林梟雄,因何要造就他的女兒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呢?”
黑衣人道:“老夫當然有原因。”
這個原因正是柳南江要知道的,因而相機問道:“什麼原因呢?”
黑衣人道:“到時自然知道。”
凌菲插口問道:“為什麼要我們裝死呢?”
黑衣人道:“到時自然知道。”
又是同樣的答覆,柳南江自然不會滿意,委婉地道:“尊駕也許有不能說出個中情由的苦衷,但是如此答覆難使在下等深信不疑。反而會誤了尊駕的大計,在下以為尊駕不妨透露一二。”
黑衣人微一沉吟,道:“要老夫說出十個原因也未嘗不可,不過,要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柳南江道:“只有在下綿力所及,不悖情理,十個條件也可答應。”
黑衣人招手向凌菲一指,道:“你認為這個女娃兒如何?”
柳南江不明白黑衣人這句話是指何而問,想了一想,回道:“凌姑娘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子!”黑衣人又問道:“喜不喜歡她?”
這句話間得太突然,柳南江一時回答不出,凌菲是有點羞怯不勝地螓首垂胸,一味玩弄著衣角。
黑衣人催促道:“快說!要說良心話。”
柳南江硬著頭皮,道:“在下曾向凌姑娘表示過,在下很喜歡她這種爽朗性格。”
黑衣人道:“老夫是問你,是否喜歡她的人?”
柳南江道:“喜歡她的性格,自然也就喜歡她的人。”
黑衣人一點頭,道:“好,答應娶她為妻,這就是老夫的條件。”
柳南江愣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凌菲疾聲叫道:“前輩!這怎麼可以呢?”
黑衣人似是非常意外地“咦”了一聲,道:“你不是說你很喜歡他嗎?老夫也看得出,不然你不會那樣護著地,不讓老夫對他加以傷害,也不會含辛茹苦地照護他的傷勢了。”
凌菲落落大方地點點頭,道:“不錯,晚輩的確很喜歡柳相公,因為他行事正直,為人磊落。可是,婚姻事畢竟是兩廂情願之事,前輩以這種方法來撮合晚輩和柳相公,晚輩不敢贊同。”
黑衣人道:“老夫又不會逼他!只要他答應,豈不是兩廂情願。”
凌菲振振有辭地道:“晚輩雖然父母雙亡,卻有師父在,諒必柳相公也是上有尊長。未經稟明,怎可擅自作主呢?”
黑衣人道:“老夫只是教他答應,並未要他立刻就與你完婚。雙方尊長若不答應你們聯姻,老夫出面去說服他們,這不干你們的事。”
凌菲心中是萬分高興的,不過她卻不希望柳南江有一絲兒是出於勉強,因此才說出了一大堆道理。現在經黑衣人一連串駁斥,她也就無話可說了。
柳南江對凌菲本有好感,在他被黑衣人擊傷之際,凌菲對他的全力呵護,他也依稀覺察。尤其這十日照護之情更使他銘刻五內,這件婚姻事是不容推辭也是自己樂意的。
黑衣人又催促道:“娃兒!到底怎麼樣?”
柳南江道:“凌姑娘系出名門,品性賢淑,能與婚配,可說榮幸已極。不過,此時尊駕以條件提出,在下若據而答應,就對凌姑娘不敬了。”
黑衣人不耐地道:“不必囉嗦,答應不答應,只要一句話就行了。”
柳南江望了凌菲一眼,道:“凌姑娘……”
凌菲截住他的話題,道:“你自己作主吧,別來問我。”
這句話分明表示她已經默許了。
柳南江點點頭,道:“好!我答應了!”
語氣一頓,接道:“不過,這只是片面的承諾。如果雙方尊長不予贊同,這個承諾是無效的。”
黑衣人欣然點頭,道:“這就行了!”
話音一頓,接道:“你們猜猜我是誰?”
柳南江情知一個絕大的隱秘將要揭開,因此全神貫注在那黑衣人的面巾上。
凌菲也是出神地看著黑衣人,一句話也沒有說。
黑衣人緩慢解去身上黑衣,露出一身黃衫。解去面巾,現出一瞼病容,赫然是那黃衫客。
柳南江和凌菲同聲驚道:“原來是你?”
黃衫客嘿嘿一笑,道:“黃衫客是老夫,黑衣人也是老夫。不過,都非老夫的真面目。”
柳南江道:“在下早就看出,尊駕面上戴著人皮面具。”
黃衫客一點頭,道:“不錯,現在老夫就要將原來的身份告訴你們兩個娃兒……”
話音一頓,接道:“今日午間,老夫的真面目已被那個醜八怪發覺,不過,他曾答應老夫絕不洩漏。你們兩個娃兒也該守口如瓶,不得輕洩。因為這件事情關係太大了。”
二人默然點頭,兩雙目光都盯在黃衫客面上。
黃衫客正待伸手撕下面上的黃皮面具,突然目露精光,一掌拍熄了地上的油燈。
事出倉猝,柳南江和凌菲莫不一驚,私心算計,一定是黃衫客發覺屋外有人。
一念未已,只聽黃衫客發一聲低叱,人已穿屋而出。
不過,眨眼之間,黃衫客去而復回,低喝道:“女娃兒,快些燃燈。”
凌菲連忙取火摺子將燈點上,在昏暗的燈光中,只見黃衫客手裡抓著一個疾裝勁服的漢子。
黃衫客的五指指頭竟然抓入了那漢子的胸膛,血漬染紅了他那隻瘦骨嶙峋的右掌,而那漢子早已氣絕殞命。
柳南江和凌菲不禁大驚,黃衫客的功力太以嚇人。那日和柳南江動手,想必留有餘地,不然柳南江也將會遭到殺身之禍。
黃衫客左手掌燈將死者的面孔照亮,低聲問道:“你們可認得這個傢伙?”
柳南江答道:“不識,不過從他的衣衫看來,可能是‘祥雲堡’的紫衣武士。”
凌菲插口道:“‘祥雲堡’武士出動絕不止這一個。”
驀然,黃衫客又揮掌將燈拍熄,喃喃自語道:“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以後變成默數,過了一陣,方低聲道:“方圓百步以內,尚有二十人潛伏。最近的距此三十餘丈,待老夫去逐一解決,你們在此守候,不可出屋。”
語音一落,人已穿屋而出。
柳南江在黑暗中喚道:“凌菲!”
凌菲摸著過去,不想踢著油燈,竟然跌入了柳南江的懷裡。
凌菲幾乎失聲叫出,柳南江卻伸手將她的嘴摀住了。
柳南江將她身軀扶正,輕問道:“你猜得出這位黃衫客是誰?”
凌菲已臉紅心跳,半晌方鎮定心情答道:“我猜不出。”
柳南江道:“我也是,想了許久,仍是想不出,不過,我卻看出他是專門在對付‘祥雲堡’的。”
凌菲沉吟了一陣,道:“既然如此,他因何又要為秦茹慧療傷,造就她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力呢?”
柳南江道:“頃刻之間,功力大增,絕非正途。”
凌菲道:“他方才也曾說過,造就秦布慧一身駭人的功力,是別有用心,你猜他的用意何在?”
柳南江道:“我也曾想了許久,可是怎麼也想不出一個頭緒來。”
凌菲問道:“你難道不能在他所施展的武功中看出一點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