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凌員外心脈業已震斷,猶自聲嘶力竭地道:“匹夫無罪,你也……也……要……小……心……啊……”
走方即中呵呵狂笑,掩蓋了死者微弱的話聲。
狂笑聲中,門外湧進六七個管家僕童。
走方郎中翻掌輕揮,這幾個下人頓時口噴鮮血而亡。
走方郎中來到廚卞,正擬取火焚屋,以圖滅跡,驀然,一聲嘹喨貫耳的佛號自大門外響起。
走方郎中聞聲倏然變色,忙不迭地從後院縱出高牆,向城外逸去。
這時,前門走進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和尚。
這老和尚連誦兩聲佛號,見無人出來招呼,遂直奔內院。進內院後,和尚目中神光四下一掃,立即直奔上房。一進上房,老和尚不由得連誦兩聲“阿彌陀佛”。
老和尚行進榻前,捺下凌員外未閉的眼皮,喃喃道:“老衲有心度你,只惜晚來一步,看來,佛法雖無邊,卻難度無緣之人。”
老和尚又一一探視地上橫陳之人,均已氣絕多時,這方連誦幾聲佛號,黯然離去。
午末未初,曲江狀元之遊回後,一干僕僮才簇湧著凌少爺和凌小姐雙雙回到“七柳齋”中。
當他們見到這猝然發生之事,頓時哭昏過去。
人死不能復生,後事極待處理,幸好,員外生前名聲不壞,鄰里之間,均全力幫忙。
兩小幼稚心靈,蒙上一層悲哀,穿戴重孝,陪伴孤燈幽靈。
頭七,二七,三七……一天一天地過去。
七七滿的第二天,兩小竟然雙雙失蹤了。
光陰如白駒過隙,霎眼七年又過。
七年間,武林中尚稱平靜。
少林、武當、峨嵋、崑崙、崆峒、華山等六大門派顯然已採取了高蹈自陷的閉關政策。
新起門派卻如雨後春筍紛紛在武林中露頭,其中不乏傲視武林之翹楚,且聽下面這首歌謠:
“一曲映三月,
曲江起祥雲,
嶺南八綵鳳,
劍國四游龍。“
第一句是指環繞於洞庭湖畔之水月、醉月、曉月等三大山莊而名。第二句則是指建於曲江池畔之“祥雲堡”。第三句所指為嶺南“八鳳園”的八位傑出裙釵,第四句則是代表了四個嘯傲江湖的少年俠士,他們的劍術幾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地。
自八月初開始,曲江小鎮上即湧來了無數勁裝疾服的武林大豪,小鎮通往祥雲堡口的那條寬敞的石板大道,更是自晨至暮,行人絡繹不絕。原來祥雲堡主要在仲秋之夜舉辦一次別開生面的武林群芳賽會。
請柬自七月上旬即已開始以快馬、飛鴿傳遞,只要在江湖上稍有頭臉的人,都收到了一份,即使那些有區域性之微小門戶都未遺漏。這證明祥雲堡主秦羽烈對人一視同仁,並無強弱貴賤之分,但是,有心人卻不免敏感地覺得憂慮,因為從秦羽烈分發請柬的周祥看來,他對武林大勢是瞭若指掌的。這其間,他必然下過功夫仔細調查。其目的何在?這就是有以為人憂心忡忡的原因。
請柬雖然分發得很廣,但邀約的人數卻有限制。毒門一派除了可以派一名女性參加賽會外,另外尚可推派代表一人與會觀摩。不拘門派大小,門人多寡,都只以二人為限,超過恕不招待。
就這樣,曲江池畔陡地熱鬧起來。
這天,是八月十五。
在一所傍水而建的“倚水閣”旅店的上房中,正有一個神采俊逸的少年文士在憑窗凝望。
他穿一件粉藍長衫,頭襲白益相間的文土巾,年齡約在二十上下,雙眉斜插人鬢,兩眼亮若星辰,堪稱氣宇軒昂,但他此時卻眉尖微蹙,神色間微有忡忡之色,使他那俊逸的神采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為什麼?只因為他那書僮一去五日未歸,而現在已是中酉之交,看來一場群芳賽會怕要去不成了。
門開處,店主人親自送來茶水,但是這個少年文士仍然負手立於窗前,對身後的響動恍若未聞。
店主人瞟了那少年文士的背影一眼,未去打擾他。在店主人的心目中,這個出手闊綽自稱名叫柳南江的年輕人,雖不一定是什麼達官顯貴的哲嗣,多半也是名門之後。巴結之外,還存下了敬畏之心。
店主人退去後,房門復又打開,外面之人跨進房來的腳步尚未踏實,柳南江的身子已飛快地旋轉過來。
來人約莫十四、五歲,蘋果似的臉蛋,配上頭頂那條短短的朝天辮子,顯得活潑而又可愛。他輕輕掩上房門,展稚氣未脫的嗓音,道:“公子,你等得不耐煩了吧?”
柳南江原本微殊的眉尖又緊了一些,低聲道:“師弟!你怎麼一去五日……”
小僮忽然笑容一收,道:“公子!我既是僕僮的打扮,而且易名福兒,你怎麼還稱呼我師弟呢?”
柳南江點點頭,道“好!往後改之,事情辦得怎麼樣?”
小僮道:“兩件辦好一件。”
柳江南問道:“哪一件?”
小僮道:“這五天來,小的足跡遍踏方圓五百地內,可是就沒有查出‘子午谷’位於何處。不過,樣雲堡的請柬,我倒是弄來了一張。”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大紅燙金的折柬遞給了柳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