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柳南江展開一看,被邀請的人是“芙蓉蓉”芙蓉仙子紀緗綾,心頭不由一怔,道:“福兒,這請柬是從何處弄來的?”
小僮答道:“花錢買來的。”
柳南江雙眉一挑,又問道:“是從芙蓉仙子那裡買來的嗎?”
小僮搖搖頭,道:“芙蓉仙子本人並沒有來,她只派了一個代表。反正祥雲堡見柬放人進去,公子你又何必顧忌。”
柳南江微微頷首,將大紅請柬揣入懷中,問道:“福兒,你今晚不去嗎?”
小僮神秘地一笑,道:“趁今夜大家都擠在祥雲堡內湊熱鬧的時候,我要在這曲江池畔搜他一搜。”
柳南江沉吟一陣,道:“福兒,如今晚你我有一人因故不能返回旅店,那就於九九登高之日,在曲江池畔再見。”
小僮道:“公子!如果是日亥末尚未見我,我就不能為公子挑負書箱了……”
語音未落,人已穿門而出,一閃不見。
柳南江凝神一陣,這才張望窗外天色。回頭來,在壁上取下那把繡穗陳舊、鞘匣黯然無光的古劍繫上腰間,又在粉藍長衫外面加上一件明白大氅,帶上房門,緩步走出了“倚水閣”旅店。
途中不乏前往祥雲堡赴宴的江湖豪客,莫不挺胸抬頭,昂首闊步,只有柳南江徐徐緩行,對那些自身邊擦過超前者恍若未見。而那些匆匆趕路的人卻都免不了要看他一眼。
前行裡許,天色已漸昏暗。雖然“祥雲堡”尚距二里之遙,而那三盞分明寫著“祥雲堡”三個大字的橘形燈籠卻已進入柳南江的眼中。
柳南江回首一顧,身後已無行人,也就加快了腳步,他今晚是冒用他人請柬,一旦打單落後,最後一個進入堡門,那就顯得惹眼了。
腳步一加快,二里之遙,轉瞬即到。
柳南江來到堡門前停下身子,張目望去,果真是氣派浩壯,聲勢奪人。
堡門左右,各立一長排櫻頂胄甲的執戈武士,一個個精神飽滿,雄姿逼人,數十座插於地上粗約一抱的松脂火炬不亞烈日,將這座原已氣象萬千的堡門,照耀得更見燦爛輝煌。
柳南江走近幾步,又看到了懸掛於堡兩側的檻聯。字跡浮雕鍍金,鮮明閃亮,書法更是蒼勁有力,如鐵創銀鉤。
柳南江再一細看聯句,心頭不由一怔。
原來那檻聯寫著:
“祥罩瑞蓋江湖底定,
雲湧風起武林太平。“
聯首嵌進堡名,倒不足為奇。而聯語中卻誇下了“非(祥雲堡)不足以底定江湖安攘武林的海口。
進堡門,只見林木蔥籠。平整的青石道旁,吊掛兩排密集的錦燈,抬首望去,不知盡頭。
又前行約三箭之地,到達一座四面皆窗的敞廳,廳中有一席錢毯,毯上約有三十名女樂,各有吹彈拉打,演奏的曲子則是眾所盡知“迎賓曲”。
過敞廳,穿月門,跨迴廊,來到一處廣場,想必這是“祥雲堡”弟子練武之地,而此時卻成了聚宴之所。
靠東南方,已搭建了一座高約八尺,寬約十丈的高台,順著台口,如雁陣般擺下兩排席面,分坐男女佳賓,柳南江微一估計,如果滿席,與會之人,約為三百人之譜,其中女賓約近百人。
兩排席面均已坐上了十人八人不等,而且四色冷盤已上,酒已開缸,大概只待主人一露面,這場盛會就要開始了。
柳南江入座後,再次向鄰座巨台望去。只見頂正中一橫匾,寫著“群芳爭絕”四個大字。
兩側則各掛一塊檻聯,寫著:
“爭百媚之丑妍
較一技之長短“
柳南江這才明白,群芳賽會不但要比美,而且還要動武,一定是好戲連台,難怪捧場張揚之客如許多了。
柳南江星目一轉,又將眼光往自己這張席面上一掃。
這張席面上人數不多,連他在內只有七人。四個勁裝疾服的彪形大漢,一個厥狀至醜的老者,衣衫襤樓如同乞丐,還有一個衣著華麗,玉面紅唇的俊美少年,年齡約十七、八歲若非坐在此處,絕難信他是武林中兒
柳南江本身也是丰神俊逸,加之愛美乃是人之天性,因此當他目光掃過那少年的俊面時,不禁微微一笑。
那俊美少年或許涉世未深或許是不善交遊,被柳南江一笑,頓時面浮紅酡,回首他顧。柳南江頓感有些唐突,為解對方窘態,忙塔訕著問道:“這位少俠上姓了?”
俊美少年回過頭來,報以一笑,低聲答道:“凌菲,凌雲之凌,芳菲之菲。轉教?
柳南江本不願在此時此地透露姓名,但他又不願欺騙對方。只得連答道:“小姓柳,草字南江。”
凌菲低聲道:“很雅!”
驀然,一聲如黃鐘大呂的喝聲貫耳傳來:“主人駕到——”
喝聲一起,滿場喧嚷立即消逝。一片靜寂。柳南江和凌菲二人也就掉頭往台上望去。
此時台上已站立了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穿一件古銅圍繡衫,發如銀絲,挽了個朝天髻。雙目炯炯有神,面帶和藹笑容,威武的神情中,復透出令人倍覺親切之感。
柳南江忍不住喃喃自語:“此人就是秦堡主嗎?”
凌菲回曾投以一瞥,道:“難道柳兄對秦堡主一無所聞?”
柳南江聽出對方的話中有言外之音,微微一笑,道:“在下鮮於在外走動,孤鄙寡聞,請凌兄……”
凌菲接口道:“秦堡主年不逾五十,而……”
凌菲的話只說到一半,台上的銀發老者,已經聞聲發話,道:“在下‘祥雲堡’總管公孫彤,敝堡堡主於半月前因急事趕往關外,本應於今日趕回,想系因故阻於途中,本人僅代表堡主向各位致歉。值此明月當頭,佳節勝景,請各位開懷暢飲,盡興一歡。來!看酒……”
早有一個華衣僕懂,捧著銀盤,傍立侍候。此時台下的群豪也紛紛舉杯起立。
公孫彤接過銀盤的酒盞,向空中一舉,道:“先乾為敬。”
左手一排飄飄銀絲,舉杯唇邊,一飲而盡。同時間,台下群豪也各盡杯中之酒,並紛紛喝采起鬧。
公孫彤將酒盞放回銀盤,又復朗聲發話,道:“群芳賽會立即開始,在下權代堡主,有請公證人入席……”
話音未落,已自巨台前的右側走出三位中年美婦,一衣紫,一衣綠,一衣淡紅,宛如三支蝴蝶般翩然在面對台前的二台首席當中的一張席面上坐下。
柳南江正看得出神,凌菲卻暗中將他衣袖扯了一把,道:“柳兄,知道這三位婦人是誰嗎?
柳南江搖搖頭,道:“在下方才說過了,鮮於在外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