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韓運仔細想了想,也不記得自己當時量身定制的時候,有沒有告訴本傑明嫁衣不是他穿。
中間本傑明好幾次給他發過圖,但那時候衣服才開始做刺繡,韓運什麼都沒看出來,還覺得上面的鳳凰圖案繡得挺漂亮,衣服設計也比傳統的更加新穎,伏淵穿上大紅色肯定很好看。
其實嫁衣和新郎吉服,都是長袍設計,只不過鳳冠霞帔要更華麗一些。或許本傑明考慮到了定制客戶是是兩位男士,女性化的傳統設計都摘除掉了,但韓運只要一想到這個是根據自己的尺寸定制的,他就心中一痛,難道娶媳婦,還得自己穿嫁衣?
不娶了!
本傑明看他半天沒回復,發了個問號。
韓運繼續沉默,他知道這不是人家的錯,沒辦法發火,憋了一會兒,道:“現在這樣就可以了,時裝周結束我就去巴爾曼工廠去取。”
本傑明:“還差一點點完工,你喜歡嗎?”
韓運眼前一黑:“……喜歡。”
他的身材其實比伏淵,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沒有那麼壯沒有那麼高,差距不是特別大的情況下,他可以穿上新郎吉服——但是當時他剛剛減肥初現成效,也不知道這件嫁衣,伏淵能不能撐得下?
韓運這會兒沒工夫考慮這些,因為他明天還有工作,告訴本傑明自己要睡覺後,他就把手機給關掉了。
伏淵洗完澡出來,看見韓運盤腿而坐,單手撐著下巴,滿臉的鬱鬱不樂,還有些心神不定,抓著自己的頭髮。
當他走過去的時候,韓運臉上的難過之色多了一絲委屈來。
一陣微風拂過韓運的面頰,是伏淵走到他面前來了。
一隻乾燥溫暖的大手覆在了韓運的額頭上,停留片刻後,伏淵垂下頭湊近他,鼻尖抵著他的鼻尖,深如寒潭的眼睛也凝視住他:“小九怎麼不高興了?”
韓運眼前黑了下來,鼻端隱隱嗅著伏淵的氣息,他耷拉著眼尾:“你說呢?”
韓運覺得這件事太丟臉了,他期待已久、策劃已久的新婚,怎麼跟他想的不一樣呢?
伏淵可以很輕易地窺探到人心,加上韓運跟他“血脈相連”,韓運想什麼,只要他感知一下便能知道,但他鮮少會這樣做。
可是在摸不准他心思的時候,窺探一下也無妨。於是伏淵捧著他的臉頰,額頭貼到了他的額頭上,像是在感知他的溫度一般。
韓運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以為他在安慰自己,就委屈巴巴地抱著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便低低喚了一聲:“愛卿。”
伏淵道:“臣在。”
大約幾秒鐘的時間,伏淵便得知了前因後果,他如何也沒能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伏淵覺得自己穿嫁衣、做一回新娘也無妨的,他活了這麼久,幾乎沒什麼事能引起他內心的波瀾,但韓運年紀太小,總會有這樣那樣屬於年輕人的煩惱。
伏淵在他的頭頂揉了一把,輕聲道:“不早了,睡覺吧。”
於是韓運便將他抱得更緊,有種要把他勒進自己的身體的感覺,韓運的手在他身上四處摸了摸,心中感慨著他肌肉的流暢度,一絲贅肉都沒有,到處都是結結實實的。韓運摸得心癢難耐,又抬頭道:“……伏大人,你要不要考慮減肥?”
伏淵眼睛一眯,哪里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無非就是想等自己再瘦一號,穿上嫁衣。但他的骨架擺在這裏,沒有贅肉可減,根本不可能也不需要減肥。
伏淵把他壓在床上,壓低了聲音:“小九覺得我太沉了?”
韓運心虛:“太硬了,抱著不軟,睡覺不香。”
伏淵便笑了一聲,低笑的聲音沉悶地吹進韓運的耳朵裏:“那好,我減肥。”
韓運耳垂微紅,頓了頓又道:“我說說而已,不要減……”說完,他抱著伏淵就親了一口,歎氣道:“朕怎麼就這麼寵你呢……”
伏淵假意不知,低頭將他吻住,纏綿而長久。
一連一周的巴黎時裝周結束,韓運又立刻趕去了倫敦,夢夢見他如同一個超人一般,絲毫不會疲憊一樣,心中納悶至極同時對他非常佩服。
或許,韓運要成為今年走秀場次最多的男模,而且他接下的品牌,無論哪一個都可以說的一線大牌。
倫敦時裝周的第四天,韓運的車停在倫敦曼內特街的岔路口,在九月的霧都,他穿上了廓形的米色風衣,裏面露出一截雪白的高領薄毛衣,伏淵替他撐著一把黑色雨傘,在綿綿的細雨中大步邁向街區一號的匠人之屋所在地。
今年Burberry的春夏時裝周場館,就在Makers House舉行。
下午時分,匠人之屋外面停留著一些街拍攝影師和媒體,他們細心地捕捉著行人的穿搭,並用攝像機記錄下來。會在今天這樣的重要日子到曼內特街來閒逛,一般也是一些街拍或時尚博主、潮流達人。
韓運剛剛下車,自然被街頭的不少攝影師注意到,他戴著墨鏡,穿著中長款的風衣也不能遮擋他大步邁開的長腿,由於巴寶莉是英國品牌,並且這個品牌風格一向是援引英倫歷史、文化與匠藝典故,可以說彰顯英倫穿搭魅力。
故而韓運前幾天的長髮,又恢復了及肩的微捲髮,匆匆一瞥,還真像個英倫貴族紳士,仔細一看,才會發現他其實不是西方人。
一群攝像師擠著過來,向他邀約拍照。
同時有人把他給認了出來,驚呼道:“King?”
東方面孔在這裏還是相當有辨識度的,更別提韓運近幾日頻頻出現在各國的時裝網頁上,可以說他的確算是紅了。
至少在國外,不像以前那樣出個門都沒人認識他,現在他也會被人給認出來了。
韓運很禮貌地緩著步伐,讓人隨意抓拍,過後便穿過一個兩側放置著大量石膏雕像的拱形長廊,長廊背後是是一處美輪美奐、綠映扶疏的英式花園。
剛走進去,便聞到一股咖啡香氣,原來院中正在開設臨時咖啡廳,一張長長的大方桌,上面擺放著鮮花和點心,這些自然是給來看秀的秀客們準備的,沒有模特會去碰這種東西,模特們在走秀前一天甚至兩天,都是滴水未進。
韓運也沒有吃,他對花有些過敏,遠遠就走開了,挽著伏淵手臂,進了室內。
後臺在最裏面,Makers House有兩層樓高,本身不大,秀場的T台路線,韓運之前便來彩排過,模特從二樓盡頭的一間屋子走出來,繞著擺放了黑色座椅的窄小走廊,走到二樓的英式大扶梯處,在一樓設計好的複雜路線中行進一圈,再回到二樓,整個路線超過了兩百米長!
這不是史上最長的秀場路線,但也比其他T台要長許多倍了。
場館不大,所以後臺也不大,塞滿了模特、化妝師、造型師……更別提模特自身還帶了助理來。
所以一進去,韓運的隨行人員伏淵,就被當成了他的人,被工作人員請到場館背後搭設的咖啡廳中休息。
韓運在後臺換衣、化妝、彩排過後,他頂著饑餓,也沒有跑出去,只是拿著手機給他發短信,問他坐在哪里。
此時觀眾已經陸續進場,有的人喜歡姍姍來遲,有的人喜歡提前一兩個小時到,顯得非常重視這一場秀。
伏淵現在已經坐在了觀眾席裏,他回復韓運:“我在管弦樂隊旁的第一排。”
這是一個很好的位置。
本次大秀的音樂,是英國一位知名作曲家專門為此次時裝秀編寫的獨家曲目,一位著名鋼琴家帶著倫敦交響樂團的部分管弦樂手,組成了一個十幾人的小管弦樂隊,在現場進行演奏,這也是這場秀的噱頭之一。
到了下午六點半,觀眾差不多全部入場了,大秀又拖了十多分鐘,這才在萬眾矚目中開始。
模特們紛紛戴上格子花紋的棒球帽,這一季的服裝是一場自由多元、相容並蓄的鑲拼盛宴,同時也是繽紛色彩與傳統技藝精彩碰撞。
韓運穿一件色彩飽和度非常高的天藍色人造皮草外套,外套束著腰,能看見他的鎖骨和一點V字形的胸膛,他這件衣服裏面,是基本什麼都沒有穿的,這些設計師似乎都很喜歡讓露出一截光潔小腿來,試裝時韓運穿了幾件,設計師便敲定了這件兼具硬朗與柔美風格於一體的外套給他。
帽檐壓著他微卷的短髮,露出精緻的下半張臉。
在模特們的步伐中,一件件嶄新的時裝從觀眾眼前眼花繚亂地掠過。
他並非這場秀最重要的模特,但在五十多位模特之中,他一定是事後能給人留下印象的那一個。
大秀結束後,另有派對,韓運不喝酒所以也不會參加派對,他收拾好出去,領取了自己走秀時佩戴的帽子。
有時候品牌會送一些服裝或是小飾品走秀的模特。
韓運帶著英倫風的帽子,在花園裏跟伏淵碰了面,穿過拱形長廊走出去,外面街道上還在飄著小雨,夜色掩蓋住的濃霧,車燈和路燈照耀著路面上升騰而起的白色水汽。
韓運躲在雨傘底下,跟伏淵肩膀靠著肩膀而走,過馬路時,伏淵伸出手臂攬住他的後背,在這個國家這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甚至不會有人盯著瞧。
韓運貼在他身上取暖,這時,街頭突然出現了抱著一大束玫瑰花的女童。
他看見這麼多花,下意識皺著眉就要躲著走,結果那女童飛快地注意到了他,目不斜視地沖他走來,稚聲稚氣地仰著頭道:“哥哥,買一束花吧。”
韓運怕被花給弄得過敏,頭是扭開的,小女孩冒著雨,抬起頭時臉上還有順著棕發流下來的水珠,明亮的灰色眼睛可憐地盯著韓運:“買一束吧,送給你的心上人。”
韓運頓了頓,然後摸了摸衣兜,沒有摸到,最後繞過去摸了伏淵的衣服口袋,摸出了一張歐元的大鈔,他捏著鼻子道:“收歐元嗎?”
“收的!”女童眼睛亮了起來。接過他的鈔票正準備把這一整束都遞給他,嘴裏還說:“沒有零錢找給您,都賣給您。”
這種套路韓運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他趕緊擺手,還是捏著鼻子道:“不要這麼多,太香了受不了,給我一朵,就要一朵。”
“可是……我沒有零錢了……”女孩兒躲閃著目光,一隻手揣在自己的口袋裏,裏面有零錢。
雙方爭執幾句後,雨下得更大了,雨水劈啪打在傘面上,女童被淋濕了。
韓運下意識彎腰,用自己的黑傘把孩子給罩住,再三強調自己只要一朵玫瑰花後,終於達成了共識。他拿著一支玫瑰,同時還把自己的傘給了小女孩。
韓運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看見了自己的車已經到了,只有幾步遠,非常近。
他把傘遞給對方後,飛快拉著伏淵走了,同時反手把自己頭頂的帽子摘下來,往伏淵頭上一扣。
伏淵來不及說什麼,韓運已經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伏淵彎腰跟著上了車,關上車門與外面的濕氣。
韓運捏著鼻子坐在最裏面,車子緩緩起步。他側頭看著伏淵的眼睛,拉過他的手心,把買來的那一支玫瑰放在了他的手心裏,腦袋扭開,離得很遠——可見他真是不喜歡花的。
但是誰叫玫瑰花語是這麼浪漫,韓運心想自己再不喜歡,也可以為喜歡的人做一次浪漫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運寶:被自己感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