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回國前，韓運特意找到本傑明，請他來家裏做客，希望他能為自己定制兩件新婚禮服。

　　做模特這麼久，認識了不少設計師，但他最熟悉的設計師還是巴爾曼的設計總監。

　　起初聽見他的請求本傑明很吃驚：“你還這麼年輕，就準備結婚了？”

　　這個年紀就結婚的模特真真少見，更別提韓運是同性戀，一般像他這樣的，私生活都非常混亂，就前兩天的amFAR愛滋病慈善晚宴協會主辦的慈善晚會上，其實有好幾個男模都患病了，他們看上去瘦骨嶙峋，出來走秀還被媒體追問捕風捉影問是不是得病了，男模們欲蓋彌彰地回答是因為減肥。

　　模特圈子特別亂，本傑明知道大概在四月的時候，韓運剛剛進入這個核心圈子，被某個男模拉去參加趴體，其實那是一個X趴，實際上非常常見，但他去了就被嚇到了，沒想到會這麼開放。他嚇得好幾天都沒見人，過後更是再也不敢隨隨便便跟人去參加亂七八糟的派對了。

　　本傑明是從其他模特嘴裏聽見這件事的，因為他進了派對就跑掉的舉措，引得很多模特不可思議，背後笑他“膽小”“保守”。

　　韓運身份證上的年齡是二十三，實際上他還沒有滿十九，如果按照他古時候的生辰算，是舊曆的十月才滿。

　　“不年輕啦，我這個年齡，好多人都子女滿堂了呢……”

　　古人成婚早，二十三歲，可能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

　　但因為亞洲面孔顯小，如今生理年齡二十三的韓運，在本傑明眼中不過十六七的模樣，這樣小就結婚，難怪他訝異。

　　他只能笑著說：“那恭喜你了，King。”他知道韓運是Gay，所以來他這裏做客，看見他的另一半時並不驚訝。

　　在法國，住城堡莊園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本傑明為不少皇室做過私人定制，訝異過後就誇他的莊園漂亮。

　　“你們打算舉辦什麼樣的婚禮？要什麼樣的禮服？”

　　韓運提前搜了一點資料，當即發送給他：“像這樣的，大紅色鎏金的錦袍……”他雖然成過一次婚，但實在是太久了，記憶不是那麼地清晰。他非常重視這場婚禮，解釋不清楚的地方甚至親自用筆墨畫了起來，他不懂設計，只能遵循記憶描摹，畫的不對還讓伏淵來看：“你看我畫的喜服，有沒有問題？”

　　韓運畫技不錯，但礙於沒有實體，只憑空想像，只模糊畫了個輪廓，伏淵蘸了一筆朱砂，執筆在上面添了幾筆，鳳冠霞帔就成形，他畫技更加出色，知曉天文地理，什麼都會，畫喜服自然也不在話下。而皇帝結婚，跟普通人結婚穿的喜服也不同，皇帝穿的叫龍袍吉服。

　　皇帝成婚的龍袍吉服，一件服裝一般要無數個繡娘製作好幾年，工程量太大，所以他只畫了一部分，而且既然要交給設計師設計，他自然不可能全部畫下來。他看韓運去操辦這些似乎很高興的樣子，也覺得高興，所以沒有告訴他自己能信手變出一套喜服來。

　　接著，韓運再次拿過筆來，一邊在紙上添畫，一邊對本傑明解釋道：“如果真的要一模一樣地還原，那太厚重了，輕薄一點，裏面一套，外面一套就好。還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叫紅蓋頭。”

　　韓運解釋說這是披在新娘頭上的東西，“蓋巾上面，要繡一個‘喜喜’字。”隨即，他便在本傑明帶來的速寫本上，工工整整地寫了一個的“喜”。

　　但一個“喜”字，還斷然不夠，古時大婚，窗櫺上貼的是紅雙喜，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不免俗。

　　所以他把筆遞給伏淵，讓他在自己寫的那個瘦長“喜”字旁，加了一個字形一致的“喜”，寓意成雙成對。

　　任哪個設計師，遇到要求這樣多的顧客，都不會很高興，但本傑明卻覺得，設計一套現代人穿的古代婚禮喜服，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挑戰。

　　除了這些，韓運還回想起自己大婚的百子被，猶豫片刻，他沒有讓本傑明去設計，畢竟他又不會有孩子，百子被毫無意義。

　　本傑明看見他這些繁瑣的要求，在心裏預估了工期，說：“這樣一套禮服，定制週期至少也在半年以上，你們不著急吧？”

　　韓運有點著急。

　　畢竟新郎官是他，穿嫁衣的是伏淵，他當然著急了，但為了禮服的品質，他只得搖頭，說自己不急。

　　他並未發現，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量了尺寸過後，他忘記告訴本傑明——這嫁衣到底是誰穿。

　　本傑明還覺得韓運挺有犧牲精神的，為了愛願意穿女裝出嫁，要知道現在同性婚禮上，一般都是穿兩件新郎西服，或是兩件婚紗。

　　回國的飛機上，吃了暈機藥的韓運還喜滋滋地做了一個撩起新娘紅蓋頭的美夢。

　　他還沒回國前，《國寶能言》的節目製作人趙魯就三番五次地聯繫他，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節目要開始錄製了。

　　其實節目還在籌備當中，連嘉賓都還沒有湊齊，趙魯挑挑揀揀，對很多小鮮肉小花都不滿意。太年輕的不合適，因為他們節目文化氣息濃厚，沒點文化的藝人敢請嗎？年紀太大的呢，現在很多年輕觀眾就不買賬，沒有他們的愛豆都不樂意看。

　　這是難辦的。

　　加上製作時，只有四個嘉賓名額，所以每個嘉賓都得好好斟酌，他這裏把一個嘉賓的名額給了韓運，上頭已經有些不滿了，他不好跟上頭解釋說是韓運願意借國寶，不然這不就成了賄`賂了嗎？

　　所以他跟上頭的交代是，韓運很有綜藝感，總之他特別滿意的一個模特。

　　而且聯繫他的經紀人還真不少，特別多的經紀人想把自家藝人往他節目組裏塞，有的有門路的，還帶藝人來他家裏，穿一身古裝給他表演才藝，吹的笛子可難聽可難聽了，經紀人在旁邊一個勁地誇，說我們家的XX可合適了趙老師您放心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

　　其實目前為止，韓運是他見過氣質最好、最古典的藝人了。

　　他之所以催韓運，也是因為惦記著他的棋具，他抓心撓肝地等了一個月，就等著摸一摸這個寶貝，在網上看見巴黎高定周結束，他就特別著急地打電話給韓運，有些央求地說：“韓老師，我去你家拿吧？”

　　圈裏人稱呼前輩，一般叫老師，在這裏應該是韓運叫趙魯趙老師的，但趙魯惦記棋具，一口一個韓老師，把韓運哄高興了，沒准還有其他寶貝呢？

　　常局長跟他說：“人家裏保不准寶貝多著呢。”

　　韓運在電話裏對他道：“我家裏位置難找、費勁，導航導不到我怕你迷路。改天節目開拍我再給你送過去吧？”

　　“別改天了我現在就去您家裏拿吧？”

　　韓運笑了，說：“我才剛回國，那我明天給你送過去好了。”

　　“這……這怎麼好意思，怎麼好意思親自讓您把那麼貴重的東西送過來？我帶幾個人去，專業保護文物的。”北京人一口一個“您”，說話很客氣，韓運也喜歡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給你拿過去，你給我一地址吧。”

　　趙魯說：“那您可得保護好了，別……”別像上次那樣，抱著就走了，多危險啊，經歷了這麼久歷史的文物，太珍貴也太易碎了……

　　現在的文物，其歷史價值和商業價值遠大於其真正的價值，一個普通花瓶幾個億，這都是炒起來的價格。而韓運這個是真的寶貝，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都是真正的、萬里挑一的珍寶。

　　韓運回家第一件事，是整理買回來的東西，一個個的記錄在冊，放進箱底，這些都是他要給伏淵的聘禮，得好好存放，半年後再拿出來見光。

　　在買下的這些物品中，韓運最喜歡的一件是一對手鐲，設計師是美國人，但設計時的靈感卻來源於一句中國古詩。

　　“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手鐲都是可調節的，純金打造，手工雕刻，栩栩如生。

　　一隻手鐲上有一對佇立的比翼鳥，另一隻上則是有樹根樹幹和枝葉的連理枝。

　　融入了更現代更簡約的設計後，手鐲戴出門去也不會顯得太誇張。雖說韓運現在這個家裏，到處都是古董，隨隨便便拿出去一件，都能嚇壞人的，首飾頭面什麼的也不缺，但那都是女人的飾品，他的物品也多，有發帶、腰帶、玉簪、金釵、玉佩、錦囊等等……設計都很素雅，這種寓意的卻找不到。

　　韓運想了想，把這對手鐲單獨拿了出來。他叫來在旁邊伏案一件件執筆記錄聘禮的伏淵，叫他：“把手伸出來。”

　　伏淵挽起袖子，把手伸出去。

　　韓運親手給他戴在了手腕上，端詳片刻道：“你手腕粗，這個緊，會不會造成血液不迴圈啊……”

　　“不會。”伏淵調整了一下大小。韓運滿意地一拍手，自己也把手鐲戴上了：“這是朕第一次給你送禮物吧？就算是定情信物了。”

　　伏淵道：“小九忘記了那顆心嗎？”

　　韓運想起來，自己曾經送過伏淵一顆鑲鑽的心，不過那時候，不算定情，那時候他還筆直筆直的。

　　伏淵知道他不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垂首看著他，再看看手腕上扣著的比翼鳥手鐲，低聲道：“陛下，臣突然想起一句話。”

　　“嗯？”韓運做出願聞其詳的傾聽模樣。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韓運微微一愣。

　　這是很常見的情詩，情人之間很愛說這句詩，但由伏淵說出來，意義就不一樣了。他畢竟不是人類，在這句話裏，他才是那個長生不老、容顏不衰的仙人。

　　這句告白，如果細想其中深意，甚至比這句詩原本的意思還要美。

　　韓運有些不好意思，他這個時候，也想不出什麼好詩句來對他的話，便抬頭看了他一眼，接著低頭說：“伏大人，跟你做一對野鴛鴦，是比做皇帝要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