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早在跟盧克模特公司簽約前，《詩音》雜誌就聯繫到了韓運，希望今年跟他一起去巴黎時裝周看秀。

　　每年的時裝周，各大雜誌社會紛紛出動，派遣四撥人前往四大時裝周，一般會邀請一到三位明星或者模特，而今年的巴黎時裝周之旅，就邀請了韓運，以及另一位小鮮肉。

　　小鮮肉其實年紀已經不小了，但是長得很嫩，保養得好。他以前演過不少偶像劇，走的都是校園王子F4路線，現在時不時去客串個男二，因為演技尷尬，都沒有劇組敢請他演男主。

　　他稱不上特別紅，或者說曾經紅過，如今已經過氣了。不過這枚老鮮肉，腦殘迷妹一直不少，而且賊喜歡買行銷買水軍，屁大點事都愛上熱搜。

　　韓運剛到巴爾曼的大廈樓下，就接到了《詩音》雜誌編輯打來的越洋電話。

　　“韓先生，不好意思耽擱一下您時間，我是《詩音》的編輯周紋。咱們之前不是約好十二號出發去巴黎嗎？是這樣的，我們雜誌這次還邀請到了肖銘同行，他說想七號提前出發，去國外過春節。因為我們出發去巴黎的包機只有一輛，所以我們雜誌社上下都得跟著先去了……”

　　“您……如果不方便的話，先在國內過年，再按照原計劃十二號再到巴黎。”

　　韓運聽完，說沒關係：“我人現在就在法國，不用給我訂機票了。”

　　那邊的編輯周紋聽完，也是鬆了口氣，肖銘喜歡耍大牌，聽說這次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模特同行，十分不爽，認為在貶低自己的身價。他的經紀人還還打電話到雜誌社：“我們銘銘好歹也是個一線吧，這個男模聽說是個五線？這是看不起我們銘銘嗎？”

　　周紋十分想告訴他，韓運的確只是個五線，可那是國際五線，擱在國內也算是個一線模特了！一點也不差！而且你見過韓運下棋的視頻嗎！不比你家銘銘帥？

　　不僅如此，韓運還是他們阮總編欽點的模特：“韓運雖然入圈三四年了，但他正處於一個爆發期，最多給他一年時間，他就會成為一流的男模。”

　　他們總編的眼光一向獨到，她說韓運會火，那就是會火。如今給他工作機會，就是與他交好，百里而無一害。

　　周紋道：“不好意思玲姐，我們跟韓運合約也簽了，這時候不能也反悔了。”

　　“哼，你們要是早說合作對像是這樣的，我們就不會跟你們雜誌社合作了。”肖銘的經紀人很趾高氣揚，“我們銘銘最討厭別的藝人蹭他熱度，我們的工作合約裏應該加一條，限制他跟銘銘接觸的條款。”

　　正因為肖銘已經過氣了，他才分外在意別人的看法，在肖銘看來，既然《詩音》雜誌同時邀請自己和另一個模特作為嘉賓，那跟自己一起工作的，至少也得是宋霖水準的國際超模吧！

　　所以雜誌社一告訴他，同行的模特是某個聽都沒怎麼聽過的男模後，他就發了一通脾氣，甚至很無禮地要求要提前出發，去國外過新年。

　　這可苦了雜誌社員工了，本來一年到頭就沒個假期，今年的時裝周正好還跟春節撞了。原本是過完大年初三才去巴黎，現在可好，除夕前就得出發了！

　　年夜飯都吃不上！

　　但雜誌社也不好得罪肖銘，因為肖銘在圈裏是出了名的囂張，誰要是惹到他他就敢把誰踩到泥裏。他囂張自然也有囂張的本錢，家裏有錢有勢，入圈以來一直帆風順，誰都知道他不好惹，所以圈裏人人都是讓著他捧著他。

　　韓運並未在意這個人，事實上他一個不愛關注輿論八卦的人，根本不知道肖銘是誰。

　　掛了電話，他就帶著夢夢走進了巴爾曼位於福寶大道的設計大樓內。這棟大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只有四層樓高，總面積等同一個超級足球場大小，外觀相當低調，只在白色的古典的入口處掛著巴爾曼的Logo。

　　韓運是接到電話通知過來的，打電話找他的人是巴爾曼設計總監本傑明先生的秘書。

　　對方首先祝賀他通過時裝周大面試，接著告知他還有第二輪的面試，具體的韓運也不清楚，只知道有新的工作找上他了。

　　去之前，夢夢對他科普了一些巴爾曼的品牌故事：“本傑明先生是巴爾曼的新設計總監，同時他還是個美食鑒賞家。去年上任後的第一場大秀，非常受人追捧，他是個夢幻般的怪才，設計風格是古典宮廷融合現代柔美，像這樣。”夢夢給他看了幾個去年秀場上的模特圖片，“今年的流行色芥綠，就是他的秀場上先出現的。”

　　“巴爾曼主要做高級定制，其他服飾、包袋和鞋履，在品質和價格上都是超一流的，門店較少，購買需要提前預約……”

　　韓運進去後，被總監秘書帶到了四樓去。

　　四樓朝裏的陽臺上，鋪著一層翠色的優質草皮，陽臺下面則是整個總部的中央花園，從外面看不見這些有趣的設計，只有進來後才能看到。

　　在四樓的設計工作室內，許多人在忙碌著，韓運被秘書領著穿過長長的過道，最後走到一間辦公室門口，秘書頷首道：“請在這裏等一等，對了，這裏不允許拍照，請見諒。”

　　黑色的牆面上，掛著從上個世紀迄今為止的巴爾曼時裝照片，有黑白照也有彩色照，有男模也有女模，很全面地彰顯了在每一時期，每一位設計師統治期間，巴爾曼的品牌風格。

　　韓運坐下來，這辦公室外面有兩個秘書坐著，他們都不約而同抬頭看了眼韓運。韓運和夢夢低聲說了會兒話，秘書出來道：“本傑明先生還在忙碌，稍等十分鐘。”

　　十分鐘一到，門很準時地打開了。

　　上一位客人出去後，就輪到韓運進去了。門背後還有一桌秘書——這位設計師先生一共六位秘書，其中四個都是年輕的俊秀男人。

　　秘書引導著韓運進去，再次穿過一條長長的、迷宮般的走廊，這才真正到達辦公室。

　　在這樣一個錯綜複雜的建築裏，地位最高的時尚名流，往往都喜歡把自己藏在最隱秘的地方。

　　最裏面，就是本傑明的個人設計工作室了。

　　談話的空間收拾得很簡潔，屋子裏有淡淡的香薰味道，本傑明在房間裏穿一條七分袖的高領毛衣，懷裏抱著一隻藍眼睛的黑貓，見到韓運後的第一句話是：“請坐吧。”

　　韓運今天穿的衣服，是從國內帶過來的，這是他衣櫃裏的衣服，是伏淵準備的，誰知道他從哪里弄來的，但韓運穿衣服喜歡簡單舒適，所以他身上的服裝，布料都是頂級的，設計也是極簡中帶一絲東方風情。

　　本傑明打量了他幾眼，很輕鬆地讓韓運坐下後，問他喝什麼。

　　韓運說都可以，秘書就出去給他們拿來兩杯冷凍過的綠色排毒果汁。這果汁的顏色像是牛油果混合苦瓜的色彩，有些令人倒胃口。

　　夢夢低聲說：“這果汁在INS上特別火，好萊塢、時尚圈，人人都在喝，一杯十幾二十美元。”

　　本傑明時間寶貴，他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貓，這就進入正題：“我一直在尋找合適的試衣模特，但是所有的試衣模特，都不符合我的標準，他們不能給我寶貴的靈感，太差勁了。”

　　夢夢低聲翻譯後，韓運表情沒有變化，低頭喝了口果汁就放下了，這果汁確實難喝。

　　所謂試衣模特，是模特所有工作中最基礎的一項工作，顧名思義就是試穿衣服，向服裝設計師提出對服裝的回饋意見，也就是設計師的活樣板。

　　當然，成為巴爾曼的設計總監本傑明的試衣模特，和這類試衣模特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夢夢猜測道：“我覺得他的意思應該是，他找來的模特都不能激發他的靈感，所以他尋找的其實不是試衣模特，而是繆斯。”

　　“繆斯”，也就是給設計師提供靈感的人。

　　本傑明道：“我第一眼見你就有了靈感，當然，你還得通過我的面試才行。”他站起來，開玩笑道，“不介意去我的小辦公室吧？”

　　“當然。”韓運也站了起來，走進旁邊的那扇門內。

　　這外面是待客區域，裏面這一間，是他平日工作的區域，非常寬敞，不是衣服就是雜誌，有他裁衣的工作臺和縫紉機器，看得出他還有一整個小團隊，常常聚集在此處工作，地上還有一些碎布料，顯得有些淩亂。

　　“事實上，我這裏有一些新的設計，沒人見過的設計，但成品一直讓我不太滿意。”本傑明說著，就把屋子裏假模身上穿的衣服脫下來，遞給韓運，“你去換上試試。”

　　韓運越發地感覺到了語言是個大問題，其實這些天裏他的語言進步了不少，因為難免會跟人用外語溝通，他這些天晚上常常都是一邊做減肥操和普拉提，一邊背單詞。

　　可以說他做皇帝的時候都沒這麼勤勉過。

　　本傑明給韓運的這套衣服，是一件還未完成的半成品，刺繡釘珠的黑色西服外套，領口有不明顯的黑色蕾絲，袖口則縫製著酒紅色的鴕鳥毛以及孔雀羽毛，褲腳也有著相同的設計。

　　入圈這麼久了，韓運現在也不像以前那麼無知了，他現在算是知道，其實所謂時尚就是代表著一部分的品味。這套衣服如果現在穿出去，肯定是一文不值還會引人發笑，但只要巴爾曼發佈了這件設計，這就變成了人人追捧的時尚。

　　韓運一換上衣服，便感覺有些緊，頗費了一些工夫他才把褲子穿上去。

　　他扣好扣子走出去，面對的就是一面試衣鏡。

　　這件衣服設計略有些浮誇，一看便是出現在秀場上的款式，質地硬挺，因為有些緊，很好地勾勒出了韓運的身材，他的一頭黑色短捲髮，也中和了這種過於冷硬的設計，使得服裝本身都變得柔軟起來。

　　沒想到鴕鳥毛沒做到的事，被穿戴它的模特做到了。

　　本傑明摸著下巴，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King，你覺得這身穿著如何，有哪里需要改進？”

　　當然，韓運只是模特不是設計師，本傑明這麼問也不是為了聽他的意見，只是客套性地這麼一問罷了。

　　沒想到韓運還真點頭了：“領口的蕾絲，刮得我脖子不舒服，袖口和腳踝的鴕鳥毛很癢，而且我穿著這件衣服，很難抬起手臂來。”

　　因為夢夢翻譯得很快，所以她翻譯完了，才意識到韓運說了些什麼——抬不起胳膊，那是因為你上身比這件衣服設計的要壯一些！跟衣服沒有絲毫關係！

　　她有些忐忑地望著本傑明，怕他因此生氣。

　　“你說的對。”本傑明他並未露出不悅之色，彎腰把懷裏掙扎著想要下去的小貓放在了地上後，走到工作臺上，拿起自己做服裝設計的手繪水彩本，一邊低頭迅速而潦草地畫了些什麼，一邊不時地抬頭看韓運一眼道，“設計的時候，我考慮了這些問題，不過這件衣服就是個半成品，而且用了一些軍服的設計，比如墊肩、勳章，這有些太老土了……我需要的是新的靈感。”

　　夢夢對韓運翻譯了一遍，她沒想到本傑明和傳聞中的暴躁高傲根本不同，相反他比大多數的設計師都顯得和藹，會開玩笑，雖然面上沒有笑容就是了。

　　被本傑明放在地上的黑貓，朝韓運走去，繞著他走了一圈後，湊過去嗅了嗅他的褲腳。

　　這個時候，本傑明在飛快地完成他的靈感創作，沒人知道他在畫些什麼，但很顯然，他的確被這個叫King的東方模特勾起了靈感。

　　起初他看見韓運時，韓運是來面試的，穿著巴爾曼面試的統一服裝，一件希臘式黑色“丘尼卡”，這種樣式的服裝常常出現在古典油畫當中，而這個東方模特，便像是從古典油畫中走出來的美人。

　　他氣質非常突出，只不過有些太過強勢，尤其走秀時，搶光了其他模特的風頭，或許他自己沒有注意這點，根本沒有收斂，只能說幸好他的長相夠柔和，髮型也足夠柔和，不然就太鋒銳了。

　　但是今天一見，又略有不同，這個模特的強勢氣質減弱了一些，變得毫無雜質，顯得很乾淨。

　　這說明他有一個特質，也就是穿什麼像什麼，但還帶著自我的氣質。在這個行業，這點特質非常重要，果不其然，他隨意拿了一件半成品給韓運換上，又是不同的氣質。

　　韓運大概在原地站了有半個小時，貓坐在他的腳旁邊，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甩在他的褲腿上，

　　他有些累，感到口渴，夢夢問他要不要喝那個排毒果汁，韓運搖頭拒絕了，他站得筆直，工作態度看起來非常端正。

　　半小時後，本傑明停下了筆，他大概畫了有六七個設計，全都是以韓運的身材、氣質為靈感藍本。在快速的創作中，本傑明意識到，或許這個東方模特，就是他一直在找的繆斯。

　　所以停筆後，本傑明叫來秘書，迅速起草了合同：“巴爾曼想聘請你為御用模特，同時是我的私人試衣模特，你隨叫隨到，我們給你最優渥的工資。”

　　站了半個小時，便得到了一份正式工作，對於夢夢來說是很不可思議的，她根本不知道韓運是怎麼做到的，這也太撞大運了吧……不，應該說韓運是屬於有錢又有運氣的類型。

　　一般人只能羡慕，但根本不可能走他的路線，因為別人拿不出這麼多錢來給模特公司投資。

　　可韓運卻在這種條件優渥的情況下，還跟對方談了談條件：“我不會一直定居法國的，我一年最多在這邊待四五個月，不可能隨叫隨到。”

　　本傑明的秘書微笑道：“除了每年的春夏、秋冬時裝周大秀，就是時不時的時裝發佈會，一年或許只有一兩次。至於剩下的時間，就是試衣，為本傑明先生提供靈感。”

　　“我們理解你有其他工作，不過，King先生，這份工作可遇而不可求，您想清楚。”

　　“我可以簽合同，”韓運不肯鬆口，“但是我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裏，如果我在法國，那麼我很樂意為巴爾曼效勞。”

　　在韓運眼裏，為巴爾曼工作只不過是他積累經驗的一個起跳板，他當然不會一直在這裏工作，把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拿來換衣服。

　　簽了合同後，又過了兩日，除夕前一天，《詩音》雜誌包機飛到了巴黎，次日，周紋編輯又給他打了個電話：“韓先生，我們剛到巴黎，你住在哪里？下周的時裝周，我們會一起工作。大家現在都在異國，無親無故的，就準備今晚約在一起吃一頓年夜飯。怎麼樣？”

　　韓運剛工作回來，他面試了六個品牌，也不知是不是盧克模特公司重點推薦的緣故，六個品牌都通知他通過了面試，所以韓運這幾日都忙於穿梭各個品牌的秘密秀場，練習走秀。

　　走秀練習通常是一個半天，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就是順序、節拍、定點，也無需白天黑夜都排練。他剛剛工作結束，正在泡澡。由於手是濕的，他開了外放，拿了毛巾把手機上的水跡擦乾，正想說自己有親友故，就不來了時，他隱約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叫誰來？那個五線野模嗎，別了吧周編輯，那種不三不四的人來了拉著我們銘銘自拍蹭熱度怎麼辦，今天是銘銘請客，別叫亂七八糟的人……”

　　韓運別的沒聽清楚，就聽見有人說自己是五線模特，還有不三不四這句。

　　電話那頭的周紋趕緊捂住手機，也不知道韓運聽見沒有，她有些尷尬，畢竟今晚上提出要一塊去吃年夜飯的人是肖銘，她特別奇怪肖銘為什麼不在國內跟家裏人過年，非要在這一天把他們這麼多人拖到國外，就是為了在國外的米其林餐廳吃一頓飯？

　　這有什麼意思啊……

　　可是同行的雜誌社員工，都還挺興奮的，第一次碰見肖銘這麼富裕這麼慷慨的明星，請他們吃這麼貴的米其林餐廳。

　　她還沒想清楚，就聽見韓運說：“算了吧，我今天有約啦，你們在哪里吃？”

　　中國比巴黎要快六個小時，所以他們這頓年夜飯吃完，要等到淩晨六點，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過年。

　　周紋頓了頓，說了一個法語的餐廳名字，這時一家屬於羅萊夏朵的米其林三星餐廳，一般人吃年夜飯，都不可能選擇在這種地方，但是肖銘今天說請客，就去了最貴的、也是最難預約的餐廳。

　　“這麼巧？”韓運佯裝驚訝，“我也跟人約在這家餐廳了，等會兒沒准會碰見。”

　　其實韓運根本沒怎麼聽清楚是哪個餐廳。

　　周紋“啊”了一聲：“那真是……太巧了。”

　　韓運笑道：“你們吃你們的，我們吃我們的。”

　　掛完電話，他才問外面的伏淵：“她說的哪個餐廳，你聽清楚了嗎？走，我們吃飯去。”

　　夢夢還在樓下廚房包餃子呢，就聽見韓運要出去。

　　“韓哥，怎麼出去啊？工作嗎？”

　　“不，走吧，一起出去吃飯，別包餃子了。”

　　夢夢瞥了一眼站在韓運身後，低頭為他戴圍巾的伏淵，很有眼色地道：“不了，我餃子都包好了，你們去吧。”

　　“吃什麼餃子啊，走霜淇淋去！”

　　夢夢“撲哧”一笑：“這大冬天，韓哥你也不怕冷，吃霜淇淋。”

　　“不是，那個餐廳就叫霜淇淋，我也覺得怪，誰家餐廳會叫這個名字呢？”

　　夢夢愣了愣，不會是：“……米其林？”

　　韓運拍了拍腦袋：“啊對，是米其林，我搞錯啦。”他坐著時，伏淵自然地蹲下來給他穿上了鞋，而韓運一副習慣了的模樣，似乎他們在家裏就是這樣。

　　夢夢看見了，就更加堅持了，她有自知之明，不會打擾這兩個戲精演宮廷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