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爭分奪秒
錦繡皇庭的隔壁, 是一家「菊香村」老字號糕餅鋪子, 同時也賣各種葷素熟食。夜晚臨近打烊,顧客稀少。
就隔著這麼兩步路, 梁有暉就從未踏進這家平民副食店。這是附近專門喜好這一口的老人兒們時常光顧的地方, 梁少爺從來就只光顧豪華氣派的俱樂部, 吃慣了鮑魚燕窩。
副食店大門旁邊開著一個小窗口,飄出一陣誘人的肉香, 梁少爺看到噴香的炸羊肉串和雞肉串, 對於這種廉價的平民夜宵突然有些心動,順手買了二十根肉串。
他薛哥就等在副食店裡, 見著他兩眼射出綠光。薛謙像劫持人質一樣, 不由分說把人架起來拖到副食店的後門, 找了個攝像頭都照顧不到的犄角旮旯。
一盞孤獨的街燈將光芒打在牆根下,微微映亮兩人的臉。
亮度恰到好處,能認清面前的人,又能夠掩飾某些細緻入微的眼神情緒。
薛謙尚未開口, 一大把熱乎燙手的肉串戳到他鼻子底下。梁有暉問:「夜宵, 吃嗎?」
薛隊長確實餓。別說夜宵了, 刑警大隊為了追擊郭兆斌,今天這頓晚飯都沒吃上!常年一線辦案日夜顛倒,他們這種人一般都有腸胃病。
「嗯,謝了。」薛謙抓起這一把羊肉串和雞肉串,大口大口地擼肉,用狼吞虎嚥的豪爽吃相來掩飾大雨滂沱的心情。
梁有暉跟著一起吃, 吃兩口就吃上癮。偶爾來點兒平民老百姓的重口味,比沒滋沒味的鮑魚燕窩好吃多了。就像眼前這位用緊身黑色背心和黑色破爛牛仔褲隨意包裹身軀的陽剛的男人,對比山寨皇宮裡那些濃妝假臉蛇精,梁少現在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吃完抹掉嘴上油花,薛謙冷冷地審視梁有暉。亮片背心和七分褲繃出窄腰翹臀的好身材,永遠都是這麼一副求睡的德性,讓他很想就地把這人操了。
薛謙伸出兩根粗糲的手指,順手往梁有暉的雞心領上一扒,當真扒至肚臍眼,忍不住說:「真騷。」
「下次不這樣穿了。」梁有暉特別乖,「下回我前後倒過來穿,把領子穿到後背。」
「操!」薛謙愣被氣得樂了,「倒過來穿,你就露屁股了。」
兩人終於繞至正題。梁有暉扮出一副花貓臉,小心翼翼觸摸老虎鬍鬚,低聲下氣地:「哥,你們是來辦案的吧?是要查我們家的俱樂部?」
薛謙不客氣地反問:「你們家俱樂部怕查嗎?」
梁有暉勉強擠出一絲「成年人大家都懂」的羞愧表情:「只要你不查就好嘛,我爸做生意需要一個招待客戶的地方,就是很平常的『公關』嘛。」
「我不是來查你們家養的那些妖精,我沒興趣。」薛謙單刀直入,「我就問你一件事,你爸認識陸昊誠警官麼?」
「誰?」梁有暉頭一回聽見這個名字,茫然的表情騙不過薛隊長細緻縝密的觀察力。
薛謙問:「你沒聽過這個名字?你爸從來沒有提起過這個人?」
梁有暉:「我真沒聽說過,這人誰啊?」
梁有暉完全誤會了這番盤問的深意,他哪裡想得到這裡面殘酷驚心的故事?他拉住薛謙的褲腰皮帶:「哥你別誤會,我今天就是被幾個哥們叫去吃飯,純吃飯,我沒跟別人亂搞。我從來就沒聽說過陸警官這個人,跟我也沒有關係啊!哎呦我都幾個月沒搞了,我整天點燈熬油守身如玉呢,你又不同意……」
薛謙冷冰冰地撥開撩他皮帶的那隻手:「你爸身邊養了狙擊手嗎?退伍軍人或者退伍武警?」
又是一句突擊式審訊,爭取讓嫌疑人猝不及防沒時間思考。
「……」梁有暉的手被甩開,心裡也一涼,臉面受挫。
「什麼狙擊手?我爸哪有啊?」梁有暉今天是深受刺激,兩頭受氣,莫名地委屈,嘴上還泛著一層沒舔乾淨的油花,「你們為什麼都這樣,為什麼都審我?小刀凌河他們今天又是幹什麼去的哥你知道嗎?我爸到底出什麼事了?我就什麼也沒幹啊!」
「我好多天都沒見你了……哥,你怎麼啦?!」
梁有暉撤開一步,傷心了。小風一吹,原本華麗的珠片衫在燈下驀然黯淡蕭索。
是的,認識也幾個月了,不斷的試探和左右為難非但沒能紓解矛盾,就在兩人徘徊在關鍵的十字路口上,不慎踩了這個深埋三年的地雷。
真難受。
薛謙一聲不吭盯著人,居高臨下擋住梁有暉的視線。他扳過對方下巴,捏臉的手勁相當狠,也是發洩心口鬱結的憤慨,猛地罩住梁有暉的嘴唇!
梁有暉沒有防備,絮絮叨叨的心酸話被薛警官的舌頭堵回喉嚨,帶著尼古丁的燎原煙火氣息,被狠狠壓在牆上。
他口中的羊肉串和他口中的雞肉串迅速躥了味兒,左衝右突,在唇齒之間衝撞。攪動的舌在倉促混亂中糾纏,期待已久,熱烈地黏在一起。梁有暉喉結享受地滑動著,咕噥了一聲,也沒有猶豫,蛇纏大樹似的抱住他喜歡的人,互相瘋狂地吸吮上下嘴唇,誰都捨不得放開。
胸膛濕熱相貼,輕薄的夏季衣料無法掩飾男人之間最原始的生理慾望,還是兩個壓抑已久的男人。只是一個吻,都能吻出乾柴烈火的味道。
薛謙吻完,猛地又放開人。
梁有暉現出一臉難以置信和心花怒放,劇烈的起伏暴露出意猶未盡的激動:「哥,我……我在錦繡皇庭八樓有個房間。」
薛謙回絕:「我不會進那些噁心地方。」
梁有暉:「哦,那就不去那些地方。」
梁少按捺不住再去追逐薛隊長的嘴唇。薛謙沒有放鬆手勁,捏著梁少的脖子把人摁在牆上,身體上的強烈悸動也絕不會玷污他固守的信念和立場:「有暉,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你別跟我撒謊,別讓我知道你爸認識陸警官,別讓我知道那件事是你爸做的……我無法接受這種事。」
「我無法接受,絕對不可能接受。」薛謙又重複了一遍,就是對梁有暉的感情回應。有些事將人心深處最痛的傷口撕開,碾壓他的底線,不能妥協。
「哥,到底怎麼了?」嘴唇上熱度未消,白茫茫的雪花在眼前紛亂撲簌,梁有暉被這冷熱相激,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薛謙眼裡的燈光好像飄浮在汪洋中,燈影隨水光晃動,冷硬剛強的面具之下也會偶爾流露脆弱。那樣的神情,梁有暉當時也沒看明白。
梁有暉滿心以為兩人之間心意明瞭,互相都很有好感,面前就是一條通往沒羞沒臊幸福人生的康莊大道,他很快就能與他愛慕的薛警官進入情投意合的夫夫二人轉生活。但是,為什麼他薛哥眉頭緊蹙,眉眼間射出某種痛苦難過的情緒呢?為什麼他連陸警官是誰都還沒搞清楚,就好像被扔進了冰窟?……
薛謙撇下梁有暉,從小巷口出來,再次接到凌河電話。
凌河已經撤離被當地警方佔據的案發現場,正在開車回返。凌河直截了當對薛謙說:「薛隊長,我多嘴提醒您一件事。」
薛謙道:「說。」
「已經有一個重要人證掛了,薛隊,您現在別再管那具不能吭氣的屍體。」凌河快速說道,「您在這裡四面包抄圍堵,對手可能也在包抄圍堵,至少還有兩位很重要的證人還活著沒死,但能活多久就很難說了。」
「凌先生運籌帷幄全盤照顧得真周全,呵。」薛謙吐槽了一句,心裡也清楚,「我們的人已經過去了,我即刻下令拘捕戚寶山和談紹安!」
凌河掛斷電話,目視前方看不見盡頭的燈影長河,這話是對身旁的嚴小刀說的:「現在拘捕就是保護他們。你快去找你那位親密的乾爹吧,我也不希望戚爺這時候掛了!」
這半天在燕城折騰一個來回,嚴小刀漏接了戚寶山至少兩個電話。
他深入虎穴搞諜報工作,是真顧不上給乾爹請安,第一回 看到來電顯示故意沒接,第二次他正在跟郭兆斌打架,直接漏看電話顯示。
坐在車裡,他才有工夫打一個匯報電話,腦子裡卻全是血泊中的陸昊誠以及腦漿迸射的郭兆斌。
「乾爹,我今天回來晚些,您還好?」嚴小刀嗓音沙啞。
「還活著沒死。」戚爺似乎更啞。
「您沒事?」嚴小刀問。
「好得很,你去哪了不回我這吃飯?」戚寶山可能確實在等兒子回家吃一頓晚飯,或許是最後一頓晚飯了,卻沒等來人,能不失望?戚寶山又突然警醒:「你那邊什麼動靜?警車警笛?你現在在哪!」
「我在燕城,很快就回來。」嚴小刀試圖搪塞。
「去燕城幹什麼?我讓你不要攙和,你趕快回來!」戚寶山慍怒,已經猜到什麼,擔憂焦慮卻又抓不到。他心裡也很清楚,這個乾兒子早就完全不在他的掌控,嚴小刀現在就是別人掌中的人了!他已經失去小刀了。
嚴小刀也同樣難過和隱隱地感到失望,薛隊長就要上門抓捕了。
黑暗的夜色,街道的盡頭,好幾支神秘車隊暗中往臨灣方向飛馳,一場與事實真相較量的戰役爭分奪秒,在夜空中拉響尖銳的警報。
……
……
黑夜過去,就在這個凌晨。
南郊縣委大院,談紹安副局長一大早就從家裡出來,穿戴樸素一如平常,走出樓門不忘跟他的鄰居處長夫婦客客氣氣地打招呼。
大院的空場上有一隻錄音機,放著舒緩的民樂,一群上了年紀的大媽大爺做著整齊劃一的慢動作,正在打太極拳。這些人都是大院裡的幹部、公務員以及家屬,自然比外面那些跳廣場舞擾民的家庭婦女清高一些,然而打發無聊時間的娛樂本質是一樣的。談紹安頂著一對大黑眼圈,清俊的臉略顯憔悴,低調地走過太極拳隊伍,從車棚裡取出他的自行車。
比劃著「野馬分鬃」式的兩位大媽打個眼色:「這也是咱們大院裡獨一份了,談副局現在還每天騎自行車!」
「咳,鍛煉身體,而且環保嘛!這也是以身作則響應中央八項規定!」
「嘖,就他最『以身作則』,果然是新來的,年輕,哪哪都跟別人格格不入啊。」
「他最近低調也是肯定的,鎮上拆遷工程的事一團糟,他能怎麼辦?」
「他媳婦也不知病怎麼樣了,也沒孩子吧?這人這日子過得,也夠倒霉的!」
「……」
談紹安在街邊小店買了兩份早餐,保溫桶掛在車把上。自行車的車轍劃出一道左搖右晃的軌跡,被蹬車人紛亂的心思弄得平衡不穩。
談副局每天清晨去醫院給他患病的媳婦送飯,常年如此,風雨無阻。
談副局就不喜歡坐公車,偏偏整天蹬著一輛舊自行車進進出出,顯示他的廉潔清高。
談副局在人前從來不爭不搶,不招惹是非,有榮譽也不出頭搶,寧願把陞官發財出風頭評先進的好事全都讓給別人,尤其不願讓自己的名字在媒體上顯山露水。他甚至都沒有入黨,你一個沒背景的公務員,不加入執政黨,偏要不合群加入哪個民主黨派,這就基本放棄了攀爬上升的機會、放棄了政治生涯的前途,怪不得調到任何崗位你永遠都是個副職!……
埋在心裡的愧悔和陰霾,談紹安對凌河、對任何人都不敢說出實情。
他甚至對開車這件事都懷有深重的心理陰影,無論是公車私車,轎車卡車,他再也不想碰車。他這輩子最煎熬、最心驚膽寒的開車經歷,就是因為欠了帶頭大哥的一大筆高息貸款,被迫出賣自己的良心,助紂為虐鋌而走險,在高速公路上將陳九引上自己的車……那段經歷太可怕了。
他原本就是凌氏集團的一名司機,經常為老闆開車,對道路地形十分熟悉。受帶頭大哥的指使,從公司弄出一輛公車作案,事後再拉著屍塊去凌氏集團的化工廠引火爆炸,是輕而易舉的事。
他也命大,沒有成為兩撥人相鬥的倒霉炮灰。這就是倉促籌劃的一個心黑手辣的圈套,而他披掛上陣從中扮演的,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後續的發展完全由不得他。
那是他平生所經歷的最恐怖的夜晚。沒人顧及他這個縮在牆角的跟班,就地分贓又沒有他的份!但是砍人可有他的份,他臉上濺著惡腥的血發抖的時候,帶頭大哥輕蔑地扔給他一柄剔骨尖刀……他不敢,最後只在陳九的腳皮上輕輕劃了幾刀……
他與街坊同事格格不入,遮遮掩掩踽踽獨行,就是為掩人耳目,心虛啊,半輩子活得像一隻擅長打洞隱身的鼴鼠。然而打洞掘地三丈都沒用,禍事遲早都會敲上門來。幾個月前觀潮別墅的聚會他沒敢失約,到那兒卻發現其他三位全部失約不見蹤影,當夜碼頭大火游家父子出事,他就料定這樣的結局。
談紹安拎著保溫桶推門而入,病房六人間的大窗引入晨光,一室明亮。
其他病人都在埋頭吸溜著早餐稀飯。他媳婦的病床卻空無一人,被子都沒疊,掀開著露出睡過一宿的痕跡。
談紹安驚訝:「6號床的病人呢?」
病友面無表情說道:「不是你們家人接走了嗎?」
談紹安大驚:「誰接走了?!」
他們夫妻在當地哪還有其他家人。
病友詫異:「說是你們家人啊,三個男的,瞧著都挺厲害的,我們哪知道是誰!」
保溫桶裡的熱粥扣在走廊地上。
談紹安衝下樓時幾乎崴斷腳脖子。
他心慌意亂地一路詢問打聽,是誰接走了他媳婦?冰冷的汗珠爭先恐後浮出他的臉和後心,原本英俊的面目五官被痛楚和揪心折磨得幾乎變形,他衝出醫院的大門……
他知道是誰在背後挑事讓他丟官,也猜到誰會動手劫持他的妻子,想要把他擠到死角、逼到走投無路,因為他「不懂事」又「不聽話」。
談紹安瘋狂地奔跑在街道上,焦熱的地面燙著他的腳,他像被人扔進油鍋一般掙扎煎熬。刺目的陽光在他眼前幻化成無數跳動的光斑,汗水匯聚成一道一道帶鹹味的水線,讓他視線模糊,讓他看不清街道上穿梭的車輛……
建築物陰影下停著一輛送貨大車,車內司機好像是接到一個電話,點點頭,隨即就發動了貨車,向著遠處奔跑的身影撞過來。
大貨車直接衝過路口,車速不減反升,一記油門狠踩,衝向目標人物的速度越來越快!
沉重的車頭轟鳴著碾壓過來,談紹安猛醒。路邊台基之下就是當地的白河,河水平緩地奔流,談紹安被那襲擊他的貨車追攆著,幾乎被捲進車輪之下,他在千鈞一髮之際被迫選擇了跳河!
又一輛廂式大貨車緊跟著衝過來,從右側車道緊貼,擠壓著前面的一輛,完全無視交通標誌燈的警告!開車的纖瘦身影穿了一件帽衫,帽兜遮住髮型和半張臉,嫻熟果斷地轉動方向盤狠狠別向前方的大車。
場面驚心動魄,兩輛大貨車玩兒起了貼身追逐的遊戲,在公路上迤邐歪斜,鐵皮互相撞擊出火星。周圍其餘小車自覺地拐彎,撒丫子四散逃竄,唯恐被那兩個路怒症患者誤傷波及。公路上只有兩輛大車並排擠壓,如入無人之境,後車最終將前車狠命擠下河堤!
那輛大貨車的車頭躥出河堤的基石,車屁股還留在岸上,以驚險的姿勢懸空著,像個搖搖欲墜的蹺蹺板在風中狼狽打晃……
從後車的副駕駛位跳下一個漢子,身手利索,把落湯雞一樣狼狽的談紹安從河溝裡撈了上來:「談先生,您跳河這一下子很果斷啊!」
談紹安於是也被「綁架」了,被這小子生拖硬拽地塞進車廂,身下濕淋淋水流成河。
大貨車接到目標人物,立刻調頭駛離現場,駕駛員這時才轉過頭來,帽兜半遮半掩之下竟然是一位年輕俊秀的姑娘!
毛致秀聲音清脆好聽,方才凶神惡煞般的路怒症狀一掃而清,笑吟吟地說:「談先生不要害怕,你今天不會有危險,我們凌總派遣我過來接你。」
談紹安一聽,恨不得給面前這位大慈大悲的女菩薩跪下,連忙求救:「我媳婦被他們綁走了!!」
毛致秀暢快一笑:「你的太太現在臨灣某家醫院裡,你很快就會見著她了,她很安全你放心吧。」
談紹安:「……」
毛姑娘補充一句:「知道談先生您是世間難得的大情種,哪能讓你太太因為那些亂七八糟事情受到牽連?凌先生現在醫院裡陪著你太太,你可以放心了?」
坐在副駕位的年輕漢子打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向交警大隊報警,有一輛貨車在河堤上懸空掛著呢,你們快去救人吧!
第二個電話是打給薛謙:「薛隊,我是嚴總的秘書楊喜峰啊,向您匯報一個線索,有人在五分鐘之前企圖製造交通事故把談先生滅口,您趕緊派人過去抓捕提審吧!」
薛夜叉在電話裡不爽地哼了一聲:「我說你們幾個手腳也忒快了,我們車就在後面,眼瞧著你們就撞上去了,以後不能這麼魯莽!……成,司機已經抓到,你們把談副局直接送到我們局裡的會議室吧。」
楊喜峰得意洋洋地回答:「好嘛,沒問題!」
「你是嚴總秘書?!」毛致秀爆出大笑。
楊喜峰叼了一根煙,順手也遞給談局長一根煙壓壓驚,在姑娘面前吹噓:「怎麼著?我們嚴總手下有一秘,二秘,三秘,四秘……老子從來都是排首席的,在我大哥跟前我是排第一位的!」
「甭臭美了。」毛致秀嘲笑,「在你大哥面前排第一位的是凌先生。」
「不不不是這麼講。」楊喜峰送上一記清脆帶響的馬屁,「凌先生在家裡是排在我大哥前面的,在我們這些人心目中,凌先生最大!」
敞開的車窗透出一陣輕鬆暢快的笑,完全看不出幾人剛剛經歷公路上驚心動魄的短兵相接。
談紹安在笑聲中恍如隔世,陷入長時間的怔忡,囁嚅抖動了很久,最終抹掉臉頰上的水光:「我願意自首,我現在就去警局自首。
「這些人最近在背後搞事,就是威脅要我跟他們合作,他們想暗害凌先生和嚴總。幾天前郭兆斌就找過我,我沒敢對凌先生說實話……郭兆斌撬開我家大門在家裡堵住我,他們逼我把凌先生和嚴總誘騙到海邊一個地方,地點都選好了,打算下手綁架或者直接狙殺,在海上把屍體處理乾淨,人不知鬼不覺,我沒有答應他們!他們威逼利誘我堅決不能答應,我不敢害人啊!他們用拆遷事件逼迫我妥協,我不順從就讓我丟官判刑坐牢,要毀了我……
「郭兆斌的背後一定是張庭強,就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光頭庭』。他現在早就不做高利貸了,究竟怎麼得勢我也不清楚,聽說一些八卦……」談紹安沒好意思地瞟了在場女士一眼,盡量含蓄,「說燕城有些貴人,甚至貴婦太太們,對張庭強那個人特別稀罕追捧、趨之若鶩,以至把一個昔日心狠手辣的歹徒豢養成了紅人兒,就橫行無忌無法無天了。畢竟,貴人門下的秘書廚子司機,都是升天的雞犬有人巴結,更何況是那種關係……」
談紹安戰慄著說出他所知曉的實情。
「紅人兒?這得是多麼深厚的關係。」毛致秀撇撇嘴。
重重迷霧掩蓋下的黑色沼澤,背後的利益樹大根深,這些事就是毛致秀楊喜峰他們無法透徹理解的,還是交給專案組處理吧。
他們開車趕往臨灣市局途中,毛致秀偶然聊到:「談先生,凌總早就知道你調任到這裡,他悄悄跟蹤過你好幾次了。」
談紹安茫然地抬頭。
「凌總說,你對你的太太那麼癡情,學生時代青梅竹馬的一對璧人,真心讓人羨慕,也就不跟你計較那些無關緊要的恩怨了。」毛致秀最後的話淹沒在車窗外呼嘯的風聲中,「凌先生的父母親也是一對青梅竹馬,他母親臥病在床,也是他的父親在身旁體貼照顧,只可惜那一對好人沒有談先生您的好運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