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欲罷不能
瀚海樓內空無一人, 連個掃地刷碗洗衣服的人影都沒有, 那幫小混蛋倒也十分自覺,全部出去放風了。凌河被迫給毛小隊長打電話:「秀哥, 人呢?都叛逃了麼?」
毛致秀話音裡竟然曝露幾分失望:「呦, 凌總, 這麼快……你倆就完事啦?」
臉皮一向很厚的凌總冷冰冰地說:「快嗎?不然麻煩秀哥您親身蒞臨指導一下?」
「別別別!」毛致秀快言快語,「我可指導不了您二位, 姿勢和工種都不同啊, 我跟您就沒法交流!我給您指個路,想學一百零八式, 您找阿哲練手啊他什麼都會!」
「成, 改天我讓嚴先生找阿哲取個經, 好好學一學。」凌河傲慢地掛上電話。這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一句話又讓毛仙姑絞盡腦汁反覆琢磨了很久,不是吧……真沒想到啊!……
凌河只在外人面前撐個面子,調轉過頭望著小刀,溫存的眼神掩飾不住愛意沉醉的漩渦。這人身上那些支楞傷人的矛刺都像揉進了噴香潤滑的柔軟劑, 毛兒都捋順了, 平生恨不得生出八隻手, 每一隻手都把小刀擁在懷裡。
今天是真累,又累又餓,負責晚飯的大廚先斬後奏地開始偷工減料,刪減步驟。還弄什麼三道菜五道菜?等五道菜做完兩人都要精盡人亡了。凌先生今天就做一道菜,直接燴了一鍋步驟用料最簡單的海鮮意粉。
嚴小刀靠在灶台一側,端詳這位爺做飯, 過了一會兒又換到凌河對面,靠著烤箱櫃……連換了幾個角度,看得眼球發燙,腦海裡止不住回味某些令他慾火焚身的片段,用美人的容色犒勞他此時咕咕叫囂的胃。他繞了個圈,繞道凌河身後,快速親一口凌河低頭時修長好看的後頸,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
這頓飯是比著賽的狼吞虎嚥,兩人各抱了一隻頗有深度的盆,吃光一盆意粉,各自又盛了一盆,終於將卸掉的精氣和血值補了回來。
毛致秀和跟班們天黑以後才溜躂回來,手裡拎著沒吃完的外賣餐盒。
毛致秀搖頭歎息道:「咳,以後兩位先生每天晚上搞事,我們豈不是每天躲出去吃外賣?這日子沒法過了!」
凌河瀟灑地說:「那我和嚴先生換成早上做,讓嚴先生『叫』你們起床?」
嚴小刀忍無可忍地咳了一聲,什麼玩意兒?
被虐成狗的蘇哲,傷心欲絕道:「老闆,您唯一的優點,唯一的,現在都沒有了!飯都不給我們做了!」
凌河再放一記大招:「阿哲,你那個透明果凍還有存貨嗎?已經用完了,你幫我買一箱。」
蘇哲氣哭。
嚴總假裝沒聽見,一頭黑線地躲上樓打遊戲去了。
嚴小刀認為,凌河這個人,在一群屬下跟班面前,優點一定不僅只是會做飯,做頓飯只是表面功夫。凌河也一定有一些不為外人知的好處,能讓這樣一群插科打諢各顯神通的傢伙暗地裡對其忠心耿耿赴湯蹈火。至少,凌先生與致秀阿哲幾人互噴毒汁的時候,是真平易近人啊,一點少爺架子都沒有。
晚上,兩人無需囉嗦多言,凌河拉了小刀的手腕,一同進了臥室。
嚴小刀一看凌河的房間:「你這屋就一張床,還不如我那間屋傢俱齊全,你也太節省了。」
「那就睡你的房間。」凌河並不介懷,拉了小刀的手從一條走廊又轉回去,進入客房。
嚴小刀進了被窩,都還沒有躺成個安穩姿勢,凌河眼含一片深意,就像一條滑溜的大魚,從被子下面「游」過來,雙手像彈鋼琴似的敲上他的腰腹敏感部位。
凌河也算是如願以償,指尖終於彈上了小刀的肋骨,這架英俊豪氣的完美的「琴」,他樂意抱在懷裡彈一輩子。
這雙鋼琴手愈發不規矩起來,嚴小刀無奈地抓住那只摸到他臀部的手:「你還沒完了?」
凌河輕聲哄道:「我們再來。」
嚴小刀:「?!」
凌河簡直像是吃這塊大糖餅吃上癮了,毫不掩飾眉心眼底噴射的情慾。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初嘗性愛滋味,根本就把持不住。凌河這張臉和身軀都好像幻化成十八歲的樣貌,生龍活虎青春猖獗,而且厚顏無恥,把害臊和節操抖落一地之後毫不遲疑地騎上來。
再來?嚴小刀奮力制止軟被之下專門向他要害部位進行無恥攻擊的一雙手,兩人在被窩裡你來我往幾乎掐起來了。他臀部的幾塊淤青還沒消掉,一動就隱隱作痛,忍無可忍地怒道:「再來也該我來了!」
「別浪費力氣反抗,你還記得你晚飯吃的什麼?」凌河神情間不懷好意。
「……你又給我下藥了?」嚴小刀驚問。
凌河笑而不答,嚴小刀就知這小子是忽悠他呢。他又覺著以凌河的手段,再玩一次陰的再下一次藥,這人絕對做得出來。
「我來,我想要你。」凌河發力幅度不大,但柔道技藝中的寢技運用熟練,趁這一愣神的間隙擰住嚴小刀的肘關節,將他牢牢壓制,暴力中又夾雜幾分撒潑耍賴犯渾的架勢,就是算準了小刀捨不得踢他下床。
「混蛋,這家裡以後誰說了算?!」嚴小刀喘息著罵。
罵人的口吻卻分明是情人之間的撓癢,一定是越撓越癢了。
凌河哄著他道:「你說了算,我做的也算。你說你的,我做我的!」
打嘴仗沒人能抵擋凌先生,嚴小刀發覺他不帶刀真的鬥不過某人。
「體力不成?」凌河語帶譏諷,「小刀,你就躺著別動,我會好好『照顧』你,這次不讓你疼。」
你「照顧」我?嚴小刀簡直哭笑不得。
見鬼了我操,自己是怎麼把這人教壞了?原來多麼冷傲清高、對男歡女愛都充滿鄙夷不屑一顧的少年……
嚴小刀還不至於打不過凌河,只是沒有較真地反抗、非要爭個誰上誰下。
無論凌河在肉體和心靈上究竟有沒有那塊疤,他心裡已經有塊疤了。他不斷回想那時他以強吻求歡的方式試圖佔有凌河時對方尖銳激烈的反應,可不想再試一次。他想耐心些等對方說願意了。
他被壓得四仰朝天,放任凌河不斷親吻、撫摸他全身上下的疤痕,那種被溫暖包裹著受寵愛的滋味,也確實很好。凌河吻他吻了很久,許多時候那樣接吻的方式並不帶有情慾的刺激,而是彼此之間真切的情感需要,他看得出凌河真的很渴望他……
以前他上床還帶刀,裹著襯衫西褲不脫衣服,如今回想起來相當可笑。果然遇見了這個人,一切都不一樣了,兩人皮膚相貼的溫暖和親暱感,會上癮的。
以凌先生現在的年齡閱歷,一旦懂得了其中妙趣,就是男人的虎狼之年。
三進三出事畢,凌晨,二人起身洗澡。
嚴小刀穿著凌河的睡褲,而凌河穿的是從嚴總家裡偷拿的舊睡褲。嚴小刀就著洗手間小窗射進來的一縷晨光微熹,刮個鬍子,面前的鏡中緩緩納入凌河裸著上身的容貌。
凌河從身後擁他入懷,把他肩膀上的吻痕逐一親了一遍,不滿地發現草莓痕跡是單數,於是在旁邊又啃了一口。這人有強迫症,吻痕也非要湊出個成雙成對。
嚴小刀臉頰上帶些疲倦的紅潮,打量鏡中自己的臉和身軀,自嘲地動了動嘴唇:「你個瘋子,我身上哪好看?美嗎?你喜歡操我這樣的?」
「喜歡,你特好看。」凌河回答得直白乾脆,散亂的長髮輕拂小刀的面頰。
就這幾縷頭髮,昨夜快把他逼瘋。
凌河每一次挺身壓向他時,不由自主地就讓半濕的髮梢落在他胸口。那幾根髮絲像生成了觸手,恰好垂到他胸前紅點,與遍佈胸膛的汗水揉在一起,當時就讓他受不住了。
偏偏還讓凌河瞧出來,如獲至寶一般,一晚上不停折磨他那敏感的地方,每次都逼迫他先射……
嚴小刀也來得很舒服,以前在床上沒有被人這麼寵愛過。從來沒嘗過的滋味,突如其來地享受到了,確實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有時都覺著,你小子看走眼了吧,還是佔有慾作祟?你喜歡我,我很理解,但是您凌先生能從我這一身皮糙肉厚的身材和滿是老繭的手掌上激發出您那方面的慾望,這變態的口味獨樹一幟了。
嚴小刀「咕咚咕咚」涮了半天,彎腰吐出一口漱口水,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睫:「喜歡過別人嗎?……這也就是你沒經驗,見過的人太少,沒跟別人做過。以後再瞧見個美的、嫩的、嫵媚妖嬈的,你就愛上了。」
這話極為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嚴小刀說完自嘲地暗罵了三句。深陷情網的人智商急劇縮水,已無法挽救。他是真愛凌河。
「嚴總多慮了,我不會。」凌河笑出一臉雨潤豐饒的滿足,拉他回床睡覺去了。
「哼,你也敢!」嚴小刀甩出這惡狠狠的幾個字。食髓知味的,可不止凌先生一個……
這次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關係飛躍進展,極度彌合了兩人感情上的隔膜,卻並未解決埋得更深的幾顆地雷。嚴小刀認為,凌河這會兒大約是吃到了甜頭,應當是對兩人的感情找到了心安理得的平衡點,不必擔心他跑了就不再回來,這一趟北上的行程,仍然是勢在必行不得不往啊。
他此時也開始嚴肅認真地考慮凌河先前的提議:乾脆把他養母嚴氏接到巒城來住。
雖說江湖上的道義和規矩是禍不及親屬家人,有仇找正主報仇,有冤找苦主伸冤,但保不齊碰上一兩個不講規矩用心險惡的宵小之徒,萬一在他後院點火捅刀,利用他的家人做手腳和文章,這種事極為惱人,不可不防。
假若凌河都不介意,願意接納容人,不如將嚴氏接到瀚海樓小住一段時間。老媽和凌先生可以在廚房裡切磋一番技藝了。
這天上午一家子集體晏起,早鍛煉都默契地省掉了,早飯和中飯合成一頓簡餐。飯畢,穿一身黑衣的助手在客廳門口給凌總遞了一枚眼色。
助手的相貌十分低調,其貌不揚,這張臉和凌河的臉恰恰相反,讓人過目就忘,一看就是扎進人堆裡都找不見的那種,最適合出門打探消息和搞情報了。這人低聲匯報:「凌總,當年那位開車的司機,我們已經掌握這人確切身份和住處,現在就可以登門找他,您還猶豫嗎?」
凌河淡淡地說:「這人身份我們早就知道了。他手上沒有沾幾滴血,與那個樹大根深的骯髒圈子就毫無干係……陳九的案子結了,當年都是身不由己,我不想為難他,算了。」
助手焦急地說:「但他一定知道『光頭庭』是哪個,有可能知曉對方現在的真正下落,而我們找不到張庭強!」
凌河歎了一口氣,內心有些極為頑固的東西在不知不覺中軟化,也不知是被誰這些日子繩鋸木斷,滴水穿石,在潛移默化中慢慢地領悟和感化,考慮許多事情已不再獨斷和尖銳。他是從心底突然倦怠了,累了。
但有些事又不得不去完成,原本就不是為他自己。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此生如若放棄,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半途而廢和懦弱無能,哪怕這條艱難之路走到盡頭就是一條絕路。禁錮在他肩上這副沉重的枷鎖,讓他時刻煎熬在極端的痛苦和窒息感中,已經讓他疲憊不堪、步履維艱,卻又無法向旁人傾訴。
在小刀面前,他都從未講出當年實情,他怎麼對小刀開口?一個字都不想說。
就在同時,客廳角落的一部電話響了,凌河順手接起來:「喂?找哪位?」
電話那頭的人憑這一句就辨認出他的聲音,留白了兩秒,突然怒不可遏:「你、你這忘恩負義惡毒不要臉的狐狸精!……我我我,我大哥呢!!「
那傢伙蠍蠍螫螫罵罵咧咧的聲音相當洪亮,從聽筒裡炸出來,音量振聾發聵,震得凌河迅速將聽筒從耳邊撤開幾寸。滿屋的人都聽到了那句令人啼笑皆非的「狐狸精」。
妖媚的大狐狸精撇了一下嘴,將聽筒遞給嚴小刀:「你的好兄弟峰峰。」
嚴小刀頭頂尷尬的烏雲接起楊喜峰的電話,用寬闊的後背擋住身後無數幸災樂禍的視線。他這些天沒有刻意弄一個手機號碼,楊喜峰他們大概是找不到他,心急火燎之下從其它渠道找到了瀚海樓的座機號碼,趕緊就打過來找人。
嚴小刀咳了一聲:「峰峰,幹嗎啊你這是?」
楊喜峰驚呼:「大哥您還好吧!」
嚴小刀哼了一句:「謝謝關心,你們覺著我能不好嗎?我好得很!」
楊喜峰結結巴巴道:「那個狐狸精,狐狸精他,他難道沒有……」
「沒有砍死我!」嚴小刀打斷對方,低聲叮囑:「話不要亂說,以後不能那樣說他,以後還是稱呼『凌先生』。」
楊喜峰目瞪口呆,簡直無法相信,他家老大平時多麼沉穩瀟灑、充滿智慧的一個人,如今就被那只碧眼狐狸迷了心竅,色令智昏,徹頭徹尾就是個沉迷美色的昏君啊!
坐實了昏君惡名的嚴總也感到這事十分棘手難辦,都不好意思對手下兄弟們坦誠:老子跟那只妖精已經和好如初了……不,比當初更好更熱乎了,親密到你們想像不到的程度。
確實,峰峰和寬子他們所見到的,就是臨灣5號碼頭那個淒慘冰冷的雨夜他渾身是血倒在地上,看起來快要被砍掛了,這樣血淚交加的慘狀只怕此生揮之不去,這些日子發生的細膩的轉折他們又無從知曉無法領會,一句兩句也解釋不清。兩撥人之間誤會隔膜的這道梁子,將來他如何勸解?
楊喜峰先拋開昏君話題不討論了,伶俐的快嘴報出重要軍情:「大哥,我是要向您匯報,太夫人那裡,哎呀就是您老娘的那個村子出事了。據說鎮上大部分村莊都要開始拆遷,最近不知刮的什麼風,哪一位好大喜功的地方大員下了坑爹的命令,挖掘機今天進村就要開始拆房子,拆出事兒了,您快回家看看您家房子還在不在吧!」
嚴小刀五官都擰到一處:「你們幾個趕快都過去,先保護著我媽,千萬別讓她老人家出事,我今明兩天就趕過去。」
凌河聽見這一席話即心領神會,都不必等嚴小刀掛斷電話,以眼神示意毛致秀:「收拾行裝,帶齊了人,咱們該出發了,和嚴先生一道過去。」
毛致秀比較納悶,凌小哥,昨天你倆為這件事大打出手,蒙汗藥的招數都用上了,今天一個電話就動搖了你的立場心智?
凌河鎮定地坐在沙發上,無奈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媽媽比較重要。」
毛致秀心領神會地應了,凌河又提醒說:「去訂最近一班飛往津門機場的航班機票,沒票了就加錢升艙。」
仙姑以凌波微步輕盈地飛過樓梯欄杆,女鬼叫魂聲哀怨地飄在別墅二層樓上:「咳,每天三頓啃盒飯的苦日子,徹底來臨啦~~~啊~~~啊~~~」
嚴小刀觀察凌河的反應,心裡是有些感動的,從背後走過去,用力吻了幾下凌河的頭髮和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