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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橫刀》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輾轉南下

  凌河說:「等我的腿好使了, 我天天背你。」

  嚴小刀原本不該再對眼前人曝露任何情緒波瀾, 聽到這話還是像寒潮撫過全身,抖了一下。兩人那時曾經的柔情蜜意、心有靈犀, 全部化作一層稀釋的淡紅色的血水, 在他心底的瓢潑大雨中漫開, 血色侵入四肢百骸。

  彷彿一切的一切都在凌河的一手掌控,翻雲覆雨玩弄旁人於鼓掌之間。

  嚴小刀看著凌河說:「借個電話用用。」

  凌河竟然也沒問他是否要報警, 或者就是相信他不會報警, 毫不遲疑就將手機給他了。

  嚴小刀不會報警找人撈他,他與凌河之間私人恩怨, 他活該受著, 與任何人無關, 凌河當初報警了嗎?凌河那時被他拆了腳踝,竟然還回吻了他……凌河這人永遠就是這樣。或者說,兩人之間一直就是這樣,越知己知彼越是煎熬。何況, 他一個響噹噹的爺們, 絕不樂意讓人目睹自己今天這副慘象, 流血流淚都想找個無人的角落,一身傷痕自己咬牙扛著。

  他撥通楊喜峰的電話:「峰峰。」

  「老大!」楊喜峰這連珠炮的聲音從手機裡蹦出來,「老大您在哪啊?我們就在碼頭附近,一直打不通你電話打了幾個小時了!您沒出事吧?!」

  嚴小刀氣息微弱,頓挫著說:「我沒事,很好。別找我了, 現在,立刻,都回家去。」

  楊喜峰腦子不笨不傻,立時聽出這聲音咳喘帶血:「大哥你怎麼的啦?你說話聲音不對你出嘛事了你現在到底在哪我們去找你!」

  嚴小刀重重咳了一聲:「不准找我!……都回家去,把家給我看好,人一個都不能少,我過幾天就回去……你們都給我夾緊了尾巴待家裡,都不准出門。」

  就在打電話這一分鐘工夫,幾輛車亮著頗有威懾力的前車燈越過顛簸的山路,也找到這片黑色礁石組成的高地。

  電話裡楊喜峰突然叫道:「大、大哥,那個是你嗎!」

  幾輛車裡紛紛衝下來人,個個兒都是凌河無比熟悉的面孔,互相都認識,正是嚴總別墅裡同吃同住的一班兄弟。兩路人當場撞個正著,嚴家小弟們滿臉驚愕難以相信眼前一番慘狀。

  嚴小刀橫在包圍圈中,遍身是血。

  雙方尚隔一段坑窪不平的山路,卻已滿眼血紅拔槍對峙,嚴小刀只遙遙掃了一眼,此時因心急發力而汗如雨下,咬牙道:「小王八蛋不聽話,讓你們回去,都滾蛋。」

  楊喜峰扔下手機悲憤地大喊:「大哥你到底怎麼了!哪個王八羔子對你下黑手!」

  嚴小刀心裡太有數了,這幾人完全都不是凌河對手。他不想死,他還想最大限度地保住自己的人,不想區區一晚上就這麼被人「團滅」。

  他低聲不容置疑地吩咐,或者說就是命令:「讓開路,現在,讓凌先生的車過去。你們敢動一下,別認我當大哥。」

  ……

  嚴小刀被幾人慢慢抬上一輛廂式卡車,塞入車廂後座。毛致秀手下人已經暗地裡放輕手腳,當真沒想為難他,然而挪動間一陣劇痛從上到下抽打得嚴小刀幾乎哼出聲來。他渾身痙攣,大口大口吸氣,血水和著汗水從臉上滑落。

  他的頭緩緩向後仰去,倒下的位置恰好是凌河的大腿,頭枕在凌河掌中。

  數輛車不疾不徐地從中間一條狹路上通過,揚長而去。窄道兩側站著嚴宅的弟兄,眼睜睜目睹他們老大被帶走了。

  嚴小刀判斷是對的,他們的車過去之後,山腳下從不同方向又有幾輛神秘黑色廂式卡車緊隨而上,一支車隊在暗夜裡悄無聲息地滑過。方才楊喜峰他們所處的境地,就在對方火力包圍圈內。凌河一向心機深沉行事縝密,今夜安排應當是沒有大紕漏的。

  楊喜峰繃不住抹眼淚哭了起來。

  寬子在凌河車子經過眼前時眼眶爆紅,突然爆發悲憤的吼聲。

  「為什麼!!

  「我大哥對你這麼好,你害他,你竟然害他!!

  「你個忘恩負義心如蛇蠍的東西,你狼心狗肺!!……」

  凌河隔著車窗應當是聽見了,但沒什麼表情,垂下眼睫穩穩當當捧著嚴小刀的頭,至少在某一件事上得償所願——小刀現在是他的了。

  嚴小刀這樣的男人,假若不是此時身受重傷,實在走投無路,怎麼可能乖順服帖地願意跟他走?斷然不會。

  他反正被人當面痛罵「心如蛇蠍」都不是第一次了,渡邊仰山也罵過。隨便旁人怎麼罵,他早已能做到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殺伐決斷全憑我行我素,不在乎了。

  ……

  車廂哪怕只是輕微的顛簸和搖晃,都能從嚴小刀眉心和嘴角顛出一串細碎輕微的痛楚。細細的痙攣感沿著一道一道的汗水流經脖頸上的脈絡,最後全部匯入凌河手中。

  凌河輕輕撫摸他的耳廓,另一隻手好像幫他托住胸腹,可能是避免進一步骨折崩塌。

  凌河那只左手移到他胸口上,一片明顯紅腫的顏色與他身上的泥血雨水混合液交相呼應,掌骨突出的地方破皮出血了。毛致秀遞了一隻滴管粽瓶和消痛藥粉:「凌總,抹藥嗎?」

  凌河不說話,冷面搖頭拒絕敷藥。

  毛姑娘翻了個白眼,就沒打算勸第二遍,以囁嚅的口型對身旁同伴說:熬著吧,不敷藥,你看不疼死他!

  嚴小刀最後一絲清晰的意識回憶到,他肋骨被襲仰面倒下幾乎後腦撞地的瞬間,確實有一隻手撈住了他後腦勺,代替他的腦袋撞到嵌有許多凸出鐵釘的甲板枕木上……

  疼痛不斷侵襲過界,超越了他感官能夠承受的極限,又因為不斷強行壓制耗費了太多體力,太累了,逐漸模糊的意識以及一層一層幻覺開始在他眼前作祟。

  四面白牆冰冷刺目,麥先生站在那停屍間鐵櫃子前,青瓷色的皮膚冒出一層白氣。麥允良眼神清澈但已無生氣:「嚴先生……我死得慘,我心裡冤,我原本不願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殺死我自己,在所有人面前曝露出我最齷齪不堪、羞恥屈辱的面目……我認識凌河,他欺瞞了你,我十多年前就見過他了!……」

  麥允良沒有活氣的身軀隱入一片寒涼的白霧,他的乾爹戚寶山突然跳出來,這麼些年沉穩冷靜的一張白面也激出猩紅色:「小刀我都明白,我都懂!你今夜是故意的,你口是心非,你去赴約根本就不是為我,你是為他,你為了凌河!你一直都在千方百計護他,你瞞著我做了許多事,你貪戀男色不念舊情,你忘恩負義吃裡扒外,你今天為什麼跟著凌河走,你早就想要背叛我離開我!……」

  嚴小刀額頭漸漸發燙,因內心煎熬而十分難受,感到有人抱住他的肩膀,卻也只能釋放給他十分又一的慰藉,無法讓他徹底解脫迷惘和糾結。

  戚爺此時被另一人凌厲地一掌推出他的意識,這個人黑眉白面,一雙細眼與黑髮一齊在暴風雨中飄揚。這張臉突破水霧傲然撲入他的眼簾,美得驚心動魄卻又令人心碎。這是凌河,凌河對他說:「小刀,你又心軟了,你這人心軟還固執,你溫存撩撥我卻又最終拒絕我。小刀,你對你乾爹的忠誠真可謂是執迷不悟至死不渝,頑固不化死不悔改!害我家破人亡毀我一生的人我絕不會放過!

  小刀你為什麼就不能順從我

  你為什麼就不能為了我?

  ……

  嚴小刀一貫性情沉穩內斂、主意堅定,做事不會首鼠兩端逡巡遲疑,在他清醒之時,他都沒有過如此深刻的刺痛和糾結。只有在昏迷的一刻,潛意識裡壓抑在最深層的邪魔外道終於翻了上來,露出猙獰面目叫囂著侵入他的意識,才讓他偶爾曝露出男人最真實的脆弱。

  他堅強得太久了,以至於許多人拿他的心不當一顆心,拿他的肉都不當塊肉,就以為他嚴小刀百毒不侵、堅不可摧、能扛泰山,卻忽略了他也會傷,他也疼著了,他也會對一個人心灰意冷。

  嚴小刀自從當夜被凌河帶走,再到之後的一天,有一大段記憶呈現空白。

  也是因為身體虛弱傷重失血,乘車輾轉顛沛流離,再加上潛意識裡對某些事的抵制抗拒,以及麻藥的昏睡作用,他幾乎昏迷一天一夜,恰到好處地捱過了手術後傷口最為疼痛的十幾小時。

  待到再次醒來,他是躺在柔軟而狹窄的長條床鋪上,稍一偏頭能看到雙層車窗外面碧綠鮮嫩的枝椏偶爾用梢頭輕敲車窗,再飛速劃過他的視野,他們竟是在高速奔馳的列車上。

  四周乾淨雅致的環境顯示這至少是個頭等車廂。他身上蓋了厚實保溫的蠶絲軟被,枕了鴨絨枕,這些可又不像任何動車車廂能提供的標配。過道內聽不到賣菜場般的喧鬧,沒有三教九流扛著大包小包行李製造出的混亂擁擠,凌先生看起來把這節車廂都包下來了。

  靠在他下半身頂著他的人,是毛姑娘。一回頭發現他竟然睜著眼,毛致秀屁股扎刺似的往前一出溜,那表情分明就是「男人身上都有毒我才不碰」!

  毛致秀輕咳一聲,潤了潤嗓音讓自己顯得溫和清脆:「凌先生剛出去了,本來他坐這兒的,我可沒有挨著你坐你別誤會啊!他讓我頂著你腿,床窄怕你滾下去。」

  嚴小刀沒說話,用眼神對姑娘表達了淡淡的感激。

  毛致秀是個清雅帥氣的女子,面如白瓷,柳葉般輕佻的眉眼深具東方韻味,相貌美而不俗,十分耐品。姑娘將頭髮挽成個髻子梳在頭頂,乾淨利落,穿帽衫和一條低腰嘻哈褲,手腕和後頸有黑色紋身,背影偶爾看著像男孩子。

  嚴小刀憶起那日在紅場的一番遭遇追逐戰,品評道:「輕功不錯,跑的是真快。」

  毛致秀其實詫異嚴小刀竟還願意跟她講話,嘴角一翹:「承讓了,嚴先生!」

  嚴小刀即便身受重傷,並且就是在眼前這幫人手裡受的傷,他天生不是那種冷淡傲嬌或者心胸狹隘的庸俗性情,不會罵罵咧咧,有些事情已經發生,心底柔情也磨光了,他琢磨的是下一步怎麼辦?怎麼解決如何脫身?

  毛致秀沉默片刻,沒忍住,突然湊過來壓低聲音:「上回你誤會他了,嚴先生,從你家房子後面那片懸崖爬上爬下的人,是我,不是凌總……你還因為這個跟他吵架。」

  嚴小刀揚了一下眉毛,顯然,凌河在他家裝瘸裝那麼久,總需要有個可靠人物遞送消息,因此凌先生只需端坐嚴總家中每天彈彈鋼琴,彈指飛灰間就統籌了全局。然而,他跟凌河翻臉大打出手又何止是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因素……

  他問:「你還天天爬?」

  毛致秀輕振一下肩膀,貓尾巴都翹起來了,驕傲地說:「早晚各一趟吧,凌總只要在露台上,我就上去找他聊個天,就當鍛煉身體了。他爬牆不如我,他都下不來!」

  「哼。」嚴小刀冷笑一聲,「姑娘您可真行。」

  「誰說我下不來?!」那個低沉婉轉但帶有明顯討伐口吻的聲音撞破了車廂內的空氣。凌河高大的身形只要一出現,瞬間塞滿視覺空間,順帶還吸走了車廂裡大部分空氣,周圍立刻顯得悶澀而逼仄。

  毛姑娘與嚴小刀有一搭沒一搭閒扯的氣氛立時煙消雲散,都住了嘴。

  凌河目光快速從嚴小刀臉上滑過,這其實是血色刀光之後嚴小刀清醒過來頭一次與某人打照面。兩人緊繃的嘴角都沒有主動軟化開啟互致問候的意思,都不開口,可就瞬間冷場了。

  毛致秀一撇嘴,很有眼力價「騰」得就蹦走了,比當初爬牆跳樓的動作還利索呢,蹦到過道另一側的床鋪躺著了,唯恐被喜怒無常的主子爺的毒液濺一臉。一群探頭探腦圍觀重傷號的小夥伴倏地將視線迴避開去,但可以打賭這幫人耳朵都沒迴避。

  凌河是驕傲的,永遠高昂著頭,冷場也不會尷尬。在凌先生的人生詞典裡,許多形容描述正常人心理狀態的詞彙他都沒有,當然更不會溫言軟語哄哄人道個歉之類。凌河跟誰溫言軟語過?凌河為人行事會後悔道歉?

  凌河彎腰檢視嚴小刀的右腳,說:「我知道鐵軌上顛的厲害,疼,給你打過止痛針,還有半小時就到站,你忍忍吧!」

  這人說著自然而然坐到嚴小刀腿側,這位置就應當是他的,他可以一坐坐幾個小時,等待小刀醒來。

  嚴小刀終於率先開口,已不需寒暄客套和開場白:「你帶我去哪?」

  嚴小刀有一陣子的恍惚,凌河要把他帶走?難不成將他直接押運出境?他以為凌河的人一定在燕都津門附近有一處據點,安全藏身之處,還要繼續死掐戚爺不鬆口呢。

  凌河難道會放棄計劃?

  ……

  凌河當然也不至於因為插了嚴總一刀就痛不欲生準備浪子回頭,他不會改變心智,但可以改變策略,由直取強攻變為迂迴周旋。

  他剛在洗手間與留守的部署通了電話。市局衙門緊急抽調人手,調查5號碼頭的惡性交通事故。目前內部消息,事故受害一方游某某因油箱中彈起火爆炸當場喪命,而肇事者渡邊某人燒傷落水窒息,呈現嚴重腦缺氧狀態半死不活躺在ICU。巡邏艇上還有若干輕傷號,然而其中大部分都不是本土國籍,竟是一群小鬼子。衙門就為這破事還私下照會了該國使館,估摸處理時還要考慮國際親善關係。

  碼頭上發現持械鬥毆痕跡,然而現場最重要的人證渡邊仰山與游景廉,此時都不能做口供了,無法指證究竟何人算計他們、何人策劃了這場火並……

  某些知道內情的人,比如原本應當在觀潮別墅聚首的另外三位老夥計,當然不會自露馬腳跑去向警方指證或招供,這時巴不得躲遠遠的,為昔日結義兄弟游大人父子倆在清明節燒一盆紙上一炷香,就算厚道仁義了。

  當然,在波及範圍更廣的網絡鍵盤俠勢力範圍內,這樁慘事被杜撰成了故事演義的末回終章。麥允良案終於沉冤昭雪,游家公子被描述成蒼天有眼雷劈了罪人,而渡邊老匹夫竟然平白賺了一個替天行道的美名!

  老城區戚宅的周圍密佈眼線,但老謀深算的戚寶山足不出戶按兵不動。

  凌河是在這種情勢下選擇絕不戀戰拖泥帶水,迅速離開津門重地南下。游景廉自首是沒指望了,戚爺自然會死扛到底絕不說出真話,警方破案太慢,背後「帶頭大哥」根深勢大一手遮天,為今之計,凌河只有改道另闢蹊徑,假途滅虢。

  凌河十分執著地對嚴小刀道:「小刀,我想帶你去南方一些地方,我要讓你親眼目睹親耳聽到當年許多真相,我要讓你最終明白,你那些拿來自己感動自己的忠誠和義氣不過是你的執迷不悟一意孤行,這些天你對我提防猜忌處處掣肘,甚至對我動手……是你自己的頑固不化和死不悔改!」

  凌河好似又施展讀心術了,句句戳到肋上,讓嚴小刀胸口又開始疼了。

  要說兩人骨子裡脾氣還是相似的,躺在對面舖位的毛姑娘無奈地對同伴一攤手,憋不住都想拿根鞭子抽人了:少爺,對付嚴先生這種純爺們硬漢子,您要先學會一招化骨綿掌,再學一招拈花拂穴手,他哪癢你撓哪,溫柔點兒撓,才能化百煉鋼為繞指柔啊!你這上來一套獨孤九劍,先把人家戳成三刀六洞了,然後八卦掌、伏魔掌和大力金剛掌輪番招呼,嚴先生他吃你這一套嗎?!噯,情商低得沒救了……

  列車以單調重複式的節奏在軌道上高速前行,像是有意催促著在沉默中尷尬的兩人,一路向前看吧,別再回頭了,再回頭都是一腔血和淚啊。

  嚴小刀仰望車廂頂的天花板,點點頭:「許多事我也想明白了,是我當初疏忽不察,上套也怨不得你。所以,當初其實是你散步消息引我們一干人等上船,就像這次在觀潮雙塔一戰的套路一樣,你一直想釣的就是戚爺,但不幸釣了個我;你不是大魚,我才是那條魚。只不過我這條花鰱不值錢,要殺要剮都嫌費事,因此你另尋他路,你選擇住在我家留在我身邊下手,隨後就發生了麥先生的事……」

  嚴小刀敘述的情節事實基本清楚,只有一點凌河很不同意,卻又無法開口。

  小刀,你這條大魚不值錢嗎?你是一趟南島之旅最昂貴的收穫,跟你相比,旁人可以直接被劃歸為一堆魚餌魚食、蛤蟆蚯蚓,連魚都不配當!……凌河在心中默想。

  嚴小刀平復氣息,瞟了一眼四周裝睡偷聽的一群人,很慢地說道:「『雲端號』上,你不僅沒有任何危險,全程局面都在你的掌控。以你的能耐本事你就不會被渡邊仰山那頭蠢驢所傷,被擒就是深入虎穴,假裝羸弱就是引蛇出洞,我佩服你的膽量,凌河。船上到處都是你的人,以前我不認識,昨夜算是認全了。「雲端號」上住我左手邊經濟艙的就是對面上鋪那位短髮小哥,他後脖窩偏左位置有一顆黑痣,當時穿印花襯衫大短褲每天在走廊裡轉悠。住我右手邊艙室的就是那位姑娘,只是當時她變裝易容,讓我一直以為隔壁住了個男士,香水味暴露了,她總是用這一種香水。凌河,你是連我住哪間艙室都未卜先知了嗎?」

  對面上鋪和下鋪,同時伸出兩顆按捺不住就喜歡搶答發言的腦袋,迫不及待辯解:「沒有啊嚴先生!就是碰巧了,這就緣分唄!」

  「而且就那一排艙室打折便宜,其他的貴得要死,又不能明著團購,我們人多要省錢啊!……」

  兩個嘍囉迅速就被凌河的視線逼回去了,繼續維持裝睡的僵硬姿勢。

  車廂裡所有人內心都暗生驚異和佩服,嚴小刀重傷未癒麻醉剛醒,頭腦如此清晰且口齒連貫,當初船上一點蛛絲馬跡都沒能逃過這人法眼,當真不好對付……

  嚴小刀傷處還疼著,但心情平靜,確實已經死心了:「凌河,我就再問一句,麥允良怎麼死的。」

  這是他們最初反目的緣由,是卡在兩人之間帶血的心結。

  凌河迅速調開視線,眉頭緊蹙顯然不願搭理這個話題:「警方結案了,麥先生歿於自殺人盡皆知。」

  嚴小刀回敬:「警方也會很快結案說游灝東死於渡邊仰山槍擊造成的意外,我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想不到。」

  「……」凌河扭頭盯著嚴小刀,眼底突然爆出怒意和委屈,被迫坦承道:「我安排了幾人在酒店裡,還在電話上做過手腳,但麥允良是死於自殺,我沒教給他!」

  凌河忍無可忍補了一句:「那些噁心東西我沒玩兒過,我教不出來!」

  凌河說完別過臉去,眼眶突然發紅,也是被某些掩蓋在故紙堆下令他作嘔的陳年回憶擊中了尾椎神經,脊背都微微發抖。

  嚴小刀聽出凌河意指之事,卻刻意掠過了容易引發齟齬衝突的敏感話題。麥允良說他在那個「圈子」裡見過凌河,而凌河說沒玩過那些「噁心東西」……

  嚴小刀啞聲說:「那個視頻,是你找人拍的,你真的不應該,就那樣……不留餘地、不留體面。」

  他本意也並非馬後炮指責凌河,尤其為了麥允良而指責凌河,在他對眼前人柔情蜜意早已耗盡的時候,為什麼有些話說出來仍然會疼?

  凌河傲然道:「我對麥先生已經夠發善心了。他活著的時候我沒怎樣他,他死後才放出視頻,我給他生前留足了臉面!他活著總之懦弱沒用、人盡可夫,現在人都已經不在了,假若能夠借此一箭雙鵰扳倒游家和簡家,他就算死得好歹還有一樁價值,我為什麼不能做?!」

  凌河一雙綠眸毫不掩飾與生俱來的霸道和強勢,一番話理直氣壯,絕無流露惻隱之心或懊悔之意。

  嚴小刀閉上眼,那一剎那突然與眼前人從咫尺拉開了天涯之距,彷彿就是許多瑣碎小事悄悄日積月累最終導致的潰壩決堤,觸到他一些底線,讓他無法接受凌河的所作所為。

  兩個人隨便聊上幾句就聊出劍拔弩張的火星,昔日的和諧相處果然就是凌河刻意揉捏性情、委屈求全生生造出的假象!

  更何況如今二人強弱與攻守的形勢已完全調轉,凌河手下人多勢眾,來去自如,生殺予奪全不在話下,眉梢眼角間的鋒芒都遮掩不住。他若還能溫存善待小刀,必然是顧念舊情,買賣不成彼此仁義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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