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繼續現實（四）

　　雖然很不願意，梁顯還是上前為崔和豫稍稍治療了一下意識力，他們都有過這樣的經驗，第一次使用意識力的後遺症是很辛苦的。

　　崔和豫接受治療後便昏迷不醒，譚硯看看于部長，他有事想宣佈，總覺得不能拖下去，越拖對同伴之間的信任越不好。崔和豫已經想過要入侵戶籍系統尋找他的真實身份了，一旦找到平縣過勞死的民警譚硯，他們會一眼就認出來的。

　　于部長感受到譚硯求助的目光，無聲歎道：“等崔和豫醒來後都去會議室。”

　　這倒沒什麼特別的，他們每次回現實世界後都要開會，總結這一次的經驗，針對下一次行動作出部署，還要繼續完善對“空洞”和異能的認識。

　　這一次他們發現很大，開會是必然的。

　　但崔和豫什麼時候能醒呢？嚴永峰和邱齊正當時都睡了兩三個小時……

　　正思量間，小鹿“啪嗒”“啪嗒”跑到崔和豫病床前，照例狠狠一口，將人給咬醒了。

　　眾人：“……”

　　“哎喲！”崔和豫頭疼手也疼，他捂著腦袋看向同伴們，臉上露出一絲尷尬。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自己的異能是這樣……”崔和豫低下頭。

　　“沒有異能就可以入侵遊戲公司後臺修改內部資料了？”于部長嚴肅道。

　　崔和豫：“……”

　　“一個比一個不省心，”于部長道，“你被禁足觀察，下次‘空洞’就不要進去了。”

　　聽到自己不能再進入“空洞”，崔和豫急了，他掙扎著下床哀求道：“部長，我寫檢討，我寫申請，我……要我幹什麼都行，但是不能讓我離開這裏啊！”

　　見於部長不做聲，他又道：“我也想為人類和世界和平奉獻自己的力量！”

　　這句話說得梁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搓搓自己的胳膊，想懟崔和豫，但最終沒有開口。

　　“你的行為已經構成犯罪了，組織能夠保你一次，但是我們不會讓有前科的人上前線。”于部長嚴肅道，“況且你的異能也不適合在異世界使用，試問哪個末世能夠給你一台電腦讓你入侵？”

　　崔和豫說不出話來，的確，縱然他在二次元是神，三次元卻毫無用處。即使他能夠將全世界的電腦都弄癱瘓，卻不能擋住異世界一縷微風。

　　“如果你表現良好，倒是可以將你調入後勤組，為前線的異能小分隊貢獻力量。”于部長繼續道，“而且你的異能十分特殊，甚至可以控制輿論，既然現實世界可以使用異能，那麼我們就要提前為將來做打算，網路戰是一定要打的，到時你就是我們的秘密武器。當然，前提是你不會再犯法。”

　　“可是我……”

　　我想去異世界。

　　雖然危險，卻有一起戰鬥的同伴，有光怪陸離的能力，有充滿未知的冒險。

　　“呵，”于部長笑笑，“崔和豫同學是認為現實世界不夠刺激嗎？年輕人，你可知道與人鬥才是其樂無窮。現實世界的刀鋒都是看不到的，而你的能力能夠找出這些面對著我們同伴的武器，如果你堅持要去異世界浪費自己的能力……”

　　于部長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大家都知道，崔和豫如果真的要堅持，于部長可能會讓他連異能都無法擁有。

　　見崔和豫不再反抗，于部長道：“都換好衣服，去會議室。”

　　小鹿“啪嗒”“啪嗒”跑到于部長面前，仰頭看著他。

　　于部長：“……”

　　“你也去，畢竟……也是異世界凱旋歸來的戰士。”于部長抽抽嘴角，艱難道。

　　小鹿開心地用腦袋在於部長懷裏拱了拱，又跑回到譚硯身邊。

　　“它成精了吧……”于部長一臉懷疑人生道。

　　“慢慢研究。”喬知學倒是半點沒驚訝，反而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見誰咬誰勇往直前的小鹿，在看到喬知學的表情後，嚇得往譚硯懷裏埋腦袋，只剩下個屁股和小尾巴在晃呀晃。

　　眾人：“……”

　　梁顯一邊換衣服一邊問：“這鹿跟著回來了？”

　　他們回來後暈倒了，根本沒人去注意小鹿。

　　“嗯，”譚硯點點頭，“還跟我去了一趟異世界，跑得很快呢，半小時跑了200公里。”

　　梁顯：“……”

　　他、絕不、承認、自己、連、一頭、鹿、都、比不上！

　　眾人來到會議室後，發現偌大的房間中竟只有于部長與喬知學兩人，這與以往是不同的，每次他們開會，研究組幾個教授都會在場。

　　“徐幹事呢？”阿三問道。

　　“……”

　　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小鹿在譚硯身旁歪歪頭。

　　“先坐下來吧。”于部長道。

　　見所有人都到位，于部長示意譚硯可以說了。

　　譚硯緊張地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張了張嘴：“……”

　　沒能發出聲音。

　　眾人都看著他，等著譚硯開口。

　　“大家稍等一下。”

　　譚硯又從懷裏掏出那跟他去了好幾個世界的筆記本，快速寫下幾行字，這才又站起念道：“今天主要是想同大家坦白一件事，有關‘空洞’的，也有關我的。”

　　眾人認真地聽著。

　　“大家可能認為‘空洞’現象剛剛出現或者只有幾年，但並不是這樣的。我們的世界已知的第一次‘空洞’出現於1978年12月，平縣，距今已經四十年，次數沒有上千次也有九百多次。”

　　大家被這個數字震驚到，每個人心中都充滿疑問，卻沒有開口，只靜靜地等待著譚硯。

　　“國內已知第一個遇到‘空洞’的人是我，我十八歲時碰上的。”譚硯簡明扼要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完畢。”

　　說完還向領導和同伴分別敬了個十分標準的軍禮。

　　會議室中有紙筆，梁顯聽譚硯講話，還認真記錄了一下。聽他說完後，默默地捋順一下他的話。

　　哦，“空洞”已經存在這麼多年了，四十年，比他年紀還大上一輩呢，國家這些年真是辛苦了，竟然能夠瞞住世人這麼多年。譚硯是“空洞”的第一個人發現者，十八歲時發現的，恩恩，真的很不容易呢，比他還小一歲，才剛剛成年，十八歲……

　　嗯？

　　emmmmm……

　　嗯嗯？

　　嗯嗯嗯？

　　梁顯覺得自己向來聰明的腦子有些不夠用，18+40等於幾來著？

　　他在紙上寫下計算公式，還是用小學生那種多位數加減法的基本公式，上下相加。這兩個數字真容易加啊，都不會出現十進位的情況，但是……

　　18+40，等於……幾來著？

　　梁顯算了好幾遍，就是算不出答案，他每次一到前面的“5”字時，就會瘋狂將算式用筆塗掉，再列一個算式，再計算一次，很快一張紙便塗滿了黑線條。梁顯見這張紙寫完，便又拿了一張A4紙，繼續算。

　　坐在他對面的崔和豫忍不住了，直接道：“幼稚園加減法你不會算啊，18+40=58！”

　　說完崔和豫自己也愣住了，眼中冒出詭異的光，推推身邊的邱齊正：“誒？我是不是算錯了，18+40等於幾來著？”

　　邱齊正：“……”

　　崔和豫再低頭一看邱齊正面前的紙，上面寫滿了58。

　　嗯，這是一個肯面對現實的好孩子，可他算出來了，但是他不說。

　　“等於58。”見大家都在問這個問題，秦力直接將答案說出來，他還奇怪呢，怎麼了，這麼簡單的題，為什麼全班兩個最聰明的同學都算不出來。

　　“58？”阿三看看譚硯，一拍大腿道，“你是不是哪次穿越‘空洞’回來後，沒有回到原本的時間，直接穿越時空來到了2018年？”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哦，是這樣，可以理解，穿越時空嘛，很普通的。

　　喬知學真是看不慣這些人自欺欺人的樣子，直接道：“你們連穿越時空都能接受，為什麼不能接受譚硯已經58歲了這個客觀事實？”

　　“不、不可能！”梁顯拍桌而起，怒視喬知學，“他那麼年輕，臉長得比我還嫩，怎麼可能比于部長的年紀還大？這絕對不行！”

　　到最後，他說的已經不是“不可能”，而是“不行”。

　　喬知學視線掃過一張張或癲狂或不信或不在狀態的臉，將自己剛剛錄入電腦的譚硯的個人資料用投影儀放大大螢幕上——

　　“譚硯，出生年月1960年12月，1976年12月參軍，1978年12月復員後分配到平縣治安管理所工作，民族漢，職務副主任科員，政治面貌群眾。曾多次獲得‘最美青年民警’、‘民警標兵’、‘員警系統比武冠軍’，獲二等功2次，三等功10次，連續15年年度考核優秀，從業生涯中抓獲嫌疑犯631人，堅守崗位14317天，從未脫崗。於2018年5月7日在崗位上心臟病發作，因公犧牲。死後追加授予榮譽一等功，公安部號召全國所有員警學習譚硯同志的優秀事蹟，這是他從1978年參加工作至今不同時期的警官證照片，你們對比一下吧。”

　　喬知學慢慢地將譚硯的簡歷念了一遍，並在簡歷下方，粘貼了八張照片，這都是譚硯每次有職務變動更改警官證時拍攝的一寸照，最後一張是遺像。

　　大家從最後一張照片慢慢往前看，每看到一張，就瞧譚硯一眼，對比照片與本人的不同。

　　每個照片都與譚硯很像，讓人不由得想到，如果將來譚硯老了，大概也是這種不服老的樣子，雖然年紀大了，卻依舊挺拔硬朗，像棵風雨中的老白楊。

　　看到第一張，那是張黑白照片，是譚硯剛剛參加工作時照片，年輕臉上種滿稚氣，與現在的譚硯，除了眼神變得更加沉穩外，其餘沒有任何變化。

　　歷經四十年，這個男人身上多了一些堅毅，少了一點青澀，他身上的氣質，沒有任何變化。

　　如果硬要對比的話，第一張的容顏加上最後一張的眼神，就是現在的譚硯了。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大家連呼吸都不敢大聲，靜靜地望著大螢幕上譚硯英俊的容貌。

　　梁顯不再反復強調譚硯不可能58歲了，他沉默著，凝視著譚硯的簡歷，胸口的苦澀漸漸變為對這個人的敬佩。

　　縱然他再不願意面對現實，這份履歷也太讓人尊敬。

　　哪怕他不是譚硯，只是一位普通民警，這樣的經歷也值得全國公職人員學習。

　　梁顯第一個站起來，對著大螢幕敬禮。

　　敬譚硯，也敬這一份堅定無悔的軍魂。

　　眾人齊刷刷起立，一同向大螢幕敬禮。

　　他們都不敢去看譚硯，也不向譚硯敬禮。是無法相信，也是不願相信，更是不願將譚硯與這個過勞猝死的民警畫上等號。

　　他們願意向這位偉大的同志學習，卻不希望自己的同伴最後落得這樣一個結局。

　　譚硯是強大的，是無所畏懼的。他應該在充滿奇幻的世界中談笑風生，化危機為機遇；他應該在理論面前懵懂無知，卻每每都能用行動戰勝理論；他應該帶領異世界小隊，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跡。

　　他不該……變成一張黑白照片，貼在墓碑上，供人敬仰。

　　追加授予的一等功，哪里比得上活著時的榮耀。

　　他這樣的人，應該意氣風發，讓每一個剛剛加入異能小分隊的隊員羡慕、敬佩、尊重、依賴，做一個活著的榜樣和精神支柱，而不是……死去的傳說。

　　他們會敬禮，但絕不是對現在的譚硯。硬生生將同一人分割成兩個部分或許很可笑，但這是異能小隊所有人的心情。

　　待大家心情都平復了之後，于部長又道：“我明白譚硯的存在對大家的意義，可是我們不能一直依賴譚硯老同志，他今年已經58歲了，現在是11月份，按照國家法定退休年齡，還有2年零1個月，譚硯同志就退休了。

　　或許你們會說，譚硯同志看起來還年輕，一點都不老的樣子，為什麼要按照法定年齡退休，完全可以繼續在一線奮鬥嘛。

　　這樣想倒也沒錯，可你們個個都是精英，難道訓練兩年，還要再依賴一名已經在工作崗位上連續奮鬥42年的老同志嗎！”

　　“不會！”所有人異口同聲道。

　　“很好，”于部長點點頭，“各位同志一定要牢記，根據每個人的特點，異能是真的可以做到很多人類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正因為如此，它是人類進化的希望，但可能是導致人類毀滅的導火索，如果運用異能，在於各位的心。我希望在座每一個人，以及將來可能會進入‘空洞’獲得異能的每一位進化者，都能守住底限，牢記使命。”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加上一句：“向譚硯老同志學習，以譚硯老同志為榜樣！”

　　梁顯：“……”

　　別說了，再說他真的要哭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梁顯：18+40等於幾來著？這道題太難，我不會做，不會做！

　　小鹿：今天也是又萌又美的一天呢。（蹭譚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