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一日，姜檸寶窩在院子裡，沒有去定國公府，長寧伯府的氣氛有些低迷，聽說昨天送去清水寺的大伯至今未醒，高僧亦尋不出原因。

　　大房的後院一片愁雲慘淡。

　　姜檸寶坐在窗欞旁的矮榻上，美眸瞅了一眼外頭忙忙碌碌的下人，美滋滋的吃著國公爺派人送來的草莓，感覺比自己莊子出產的草莓味道更好。

　　一旁的春樂正拿著針線笸籮繡荷包，別看春樂胖胖的，她的手指非常靈活的穿針引線，繡出來的花樣漂亮精緻。

　　姜檸寶每看一次就感歎一次，春樂的女紅真好。

　　「姑娘，流言已經暗地裡散播出去了。」春喜滿面笑容的走了進來，高興的告知姑娘這個好消息。

　　姜檸寶在旁邊的銅盆淨手，拿素淨的帕子擦乾，聽到春喜的話，嘴角泛起一抹笑容，眉宇間閃過一絲凌厲。

　　「等種子長成大樹，就該收穫果實了。」

　　「姑娘，這流言真的管用嗎，伯爺是突然昏迷的，萬一真的醒不來怎辦？」春喜高興之餘，生出了一絲擔憂。

　　姜檸寶微微一笑，篤定道：「如無意外的，大伯會醒來的。」

　　書中女主楊舒清利用大伯昏迷策劃了一出大戲，算計陷害了『姜檸寶』和她大哥姜瑾，姜檸寶從書中得知這消息，就暗暗有了謀劃，一直伺機而動。

　　先用一個噩夢將張湛扯下水，離間姜老夫人和大夫人張氏的關係，其實最主要的目的，姜檸寶要利用這事將大伯從她退親中獲得的好處吐出來。

　　五妹的親事已經定下，姜檸寶沒有毀人名聲的嗜好，但大伯踩著她名聲得到的從五品工部員外郎官職必須擼掉。

　　一個閒職，也是從五品官職。

　　大伯昏迷，醫術精湛的大夫，高僧都檢查不出原因。

　　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德不配位，這不是極好的理由嗎？

　　姜檸寶並非軟柿子，開始一直隱忍不發，不過是等待這一天到來罷了，姜老夫人怕是不知自己的孫女早已暗中算計今日的一切。

　　此時，京城正悄悄流傳一則流言，長寧伯突然昏迷是因為踩著侄女的名聲上位，德不配位，上天才會降下懲罰。

　　流言在慢慢發酵，長寧伯府的姜老夫人得知後，想要壓下這則流言，卻發現壓不住，似乎有人在暗中推動，姜老夫人一陣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

　　流言繼續擴散出去。

　　安遠侯府

　　楊舒清蹙眉聽到婢女倩蓉說起京城的流言，眼中閃過一抹深沉，上輩子，長寧伯也是這個時候突然昏迷，只是後來又醒了過來。

　　並沒有引起關注。

　　可能是她的介入，導致事情發生了變化。

　　「姜四小姐是個有大福氣的人吶。」楊舒清意味深長的出聲，目光落到倩碧身上，「倩碧，你說是不是？」

　　「小姐說的是。」倩碧連忙恭敬道，心裡已明瞭小姐的意思。

　　「下去吧，記得將這事辦好。」楊舒清揮手讓倩碧離開，等倩碧一離開，屋內就剩下了倩蓉，楊舒清目光沉沉瞅著她，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

　　「倩蓉，找到了人沒？」

　　倩蓉心一凜，連忙點頭：「請小姐放心，奴婢派去的人已經找到了人，還和他們串好了口供。」

　　「很好。」楊舒清滿意一笑。

　　「還有一事，今日謝二夫人帶了一位嬌媚的女子去定國公府找謝世子。」倩蓉遲疑了一下，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楊舒清美眸微瞇，語氣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聲音裡聽不出一絲喜怒，甚至還隱隱帶了一絲不以為意。

　　倩蓉恭敬的退出去。

　　……

　　翌日一早，姜檸寶再次收到了謝七送來的一筐新鮮瓜果，整個人傻眼了。

　　「謝七，我昨日不是讓你轉告國公爺不用再送嗎？」

　　「主子吩咐繼續送。」謝七很無辜，主子吩咐，他當然得照辦，姜四小姐好像真的不喜歡這些瓜果。

　　姜檸寶：「……」

　　她深深的打量了一眼謝七，這位國公爺身邊的黑衣親衛，國公爺這麼英明的人，不會不懂她的意思，肯定是謝七轉達不清楚。

　　謝七被姜四小姐看得心裡發毛。

　　「姜四小姐……這瓜果是主子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這次的瓜果我會收下，謝七，你回去告訴國公爺，以後真的不用再送瓜果，我一個人吃不完，算了，你等下，我回屋子寫封信，你帶回去交給國公爺，免得你轉述不清楚，讓國公爺誤會。」

　　姜檸寶想了想，決定親自寫一封信說清楚。

　　謝七：「……」

　　從天而降一口大黑鍋。

　　他明明說的很清楚很明白，是主子會錯意，謝七心裡委屈的想道。

　　一旁的春喜和春樂瞥見謝七的模樣，忍不住暗暗偷笑。

　　「差點忘了，謝七，國公爺怎會突然要送我瓜果，難道是莊子裡的瓜果太多了？」姜檸寶好奇的問道。

　　謝七臉色一僵。

　　姜四小姐怎會突然問起這事，謝七不敢告訴姜四小姐，趙管家收羅了一些市井話本送給國公爺，國公爺看了後，就生搬硬套給她送瓜果，免得影響國公爺的形象。

　　「到底是怎麼回事？」姜檸寶見謝七沉默，察覺到不對勁了，立即讓春喜和春樂離開，忍不住追問。

　　謝七見四下無人，姜四小姐一副尋根究底的模樣，只好硬著頭皮說出了原因。

　　姜檸寶：「……」

　　原來是趙管家的鍋，她就說嘛，國公爺這般嚴肅正經的人，怎麼突然送她東西，原來是看了話本。

　　國公爺可不能被這些沒節操的話本帶壞了。

　　姜檸寶心急火燎的回到屋子，認認真真的給國公爺寫了一封信，特意花了點篇幅講述了話本的危害，最後在末尾畫了一顆愛心，才滿意的將信箋塞到信封裡，同時塞了一小罈子藥酒過去。

　　謝七惴惴不安的拿著姜四小姐的信和藥酒回到定國公府。

　　定國公謝珩正穿著黑衣勁裝在院子裡的練武，整個院子瀰漫著肅殺之氣，黑衣親衛們紛紛遠離。

　　謝七等主子練完武才硬著頭皮上前，恭敬的交給主子一封信和一罈子藥酒。

　　「主子，這是姜四小姐給您的信和藥酒。」

　　定國公謝珩一聽到小姑娘寫了信給他，嘴角不自覺的翹了一下，收斂了身上的煞氣，黑衣勁裝勾勒出定國公完美挺拔的身材，他長腿一邁，步伐沉穩走到謝七面前拿過信拆開。

　　信一看完，定國公謝珩周圍的氣息驟然一片冷凝，面無表情的回到書房，將趙管家收集的話本和畫本全都扔到樟木箱裡。

　　尤其是那本《官家千金與俏郎君》。

　　小姑娘說的對，市井話本都是假的，一想到自己竟然傻了吧唧的照著話本給小姑娘送瓜果，定國公抿了抿薄唇，英俊的面容露出一絲郝然。

　　「謝七，將這些話本扔了。」

　　「告訴趙管家，以後不要再收羅亂七八糟的話本。」

　　「明日起，不必再給姜四小姐送瓜果。」

　　定國公語氣冰冷的說道。

　　謝七將藥酒交給主子，冷汗涔涔的抱起樟木箱子離開主院，路上遇到了走路帶風的趙管家，一言不發的將手中的樟木箱子塞到他手中。

　　「趙管家，這些話本都丟掉，主子吩咐，讓你不要再搜羅亂七八糟的話本。」

　　準備再接再厲的趙管家雙眼犀利的盯著謝七。

　　「國公爺怎麼突然要丟掉話本？」

　　謝七一臉無辜的望著趙管家，當然不會說出因為自己的原因，姜四小姐寫了一封信給主子，主子便決定將這些話本丟掉。

　　「這是主子吩咐的。」

　　趙管家：「……」

　　最後趙管家無精打采的將搜羅到的話本都丟掉了。

　　書房裡，檀香裊裊。

　　定國公謝珩大手摩挲著精緻的小酒罈，心頭一暖，平靜無波的眼底泛起一絲柔和。

　　這是小姑娘送他的藥酒。

　　……

　　兩天時間，流言越演越烈。

　　最後流言脫離了姜檸寶的掌控，朝著一個莫名其妙的方向發展，變成了姜檸寶是有大福氣的人，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大越朝的戰神，長寧伯踩著侄女晉陞從五品工部員外郎，突然昏迷不醒肯定是上天的警告。

　　姜檸寶目瞪口呆。

　　皇宮裡的乾元帝得知後，立即下旨革除了長寧伯的從五品官職，回歸原位。

　　姜老夫人得知這個消息後，氣得一口氣沒上來，硬生生的昏了過去，長寧伯府一陣人荒馬亂，在院子裡坐胎的大堂嫂不得不出面主持局面。

　　「姑娘，您真是料事如神，伯爺果然被革除了官職。」春喜喜氣洋洋道，伯爺的從五品官職本就來路不正，現在回歸原位，春喜只覺大快人心。

　　陽光透過花彫的窗照進來，姜檸寶嘴角微微翹起，聲音輕柔婉轉：「不過是回歸原位罷了，大伯又沒什麼損失。」

　　春喜無語，姑娘說的輕巧，伯爺看似沒損失，其實名聲早沒了，還白白讓人看了笑話。

　　姑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讓人翻不了身。

　　「姑娘，這流言傳得面目全非，肯定有人在背後推動，怎辦？」春喜高興過後，一臉擔心的問道，姑娘莫名其妙變成大福氣的人，雖說是好事，但也容易變成壞事。

　　姜檸寶蹙起秀眉，看來有人想要攪渾水，不過她心裡有了個懷疑的人選，只是不知她的目的，只能壓在心底。

　　「先將這事放下，我去壽金堂探望祖母。」

　　春喜只能放下心底的擔憂，和春樂一起跟著姑娘去了壽金堂。

　　姜檸寶剛到壽金堂，發現壽金堂的下人在大堂嫂的主持下不再慌亂，心裡微微一驚，這大堂嫂嫁過來後，一直當透明人，不沾權，只過自己的日子，沒想到手腕這般厲害。

　　果然不能小瞧任何官家出身的女子。

　　壽金堂裡還有其他人，五妹姜明瑤，大堂哥姜越，二堂哥姜卓，還有大房庶出的子女都來了。

　　兩位堂哥一看到身著素色碎花長裙的姜檸寶，臉色微微一沉，眼神宛如刀子一般刺向她，姜明瑤神色複雜的瞅了四姐一眼，別開了視線。

　　長寧伯突然昏迷不醒被傳德不配位，又被聖上降回原官職，在京城鬧了這麼一出大笑話，致使長寧伯府顏面大失，這兩兄弟遷怒上了姜檸寶。

　　唯有大堂嫂撫摸了一下腹部，清秀的臉上淡然平靜，她朝姜檸寶微微點頭，聲音溫和。

　　「四妹來看祖母吧，祖母剛已醒來，只是大夫說了，祖母情緒不穩，宜靜養些時日，四妹還是不要去打擾祖母為好。」

　　姜檸寶鬆了口氣，柔美的臉上浮現一抹擔憂和關心：「祖母醒來就好，我剛得到消息的時候，都嚇壞了，大堂嫂，祖母怎麼會突然昏倒？。」

　　大堂嫂深深的瞅著了一眼這位纖弱美麗的四妹，還未出聲，一旁的姜越就一臉仇視的瞪著姜檸寶，譏諷道。

　　「祖母會昏倒，還不是因為四妹。」

　　姜檸寶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驚愕和委屈：「二堂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夠了，二弟閉嘴，這事與四妹無關。」大堂哥姜卓冷冷的瞪了一眼沒腦子的二弟一眼，哪怕他們兄弟都遷怒四妹，但實際的原因，他們兄弟倆心知肚明。

　　姜越狠狠地剜了一眼姜檸寶，悻悻然的閉嘴。

　　大房的其他的庶子庶女一聲不吭。

　　姜明瑤沉默。

　　這時，姜老夫人的心腹紅杏從內屋出來了，她看到大堂上的俏生生站著的姜檸寶時，眼神閃了一下，傳達了姜老夫人讓眾人回去的話。

　　眾人只得離開，壽金堂再次恢復安靜。

　　姜檸寶回到院子，默默歎了口氣，長寧伯昏迷不醒，張氏還在清水寺祛除煞氣，祖母也要靜養，大哥應當回來一趟，現在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吧。

　　希望大哥平安歸來。

　　「姑娘，您沒事吧？」春樂給姑娘泡了一壺茶，關心的問道。

　　「我很好，只是有些想大哥了。」姜檸寶搖了搖頭，喝了一盞茶，起身到西廂的屋子為乾元帝釀造藥酒。

　　昨日夜晚，國公爺暗中派謝七將乾元帝的脈案送到她手中，同時還送了一大堆藥材。

　　姜檸寶想到脈案上的觸目驚心的批示，忍不住猛吸一口涼氣，乾元帝的求生意志強大到令姜檸寶震驚。

　　從脈案上看，乾元帝的病狀比她想像的嚴重，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有可能喪命，怪不得朝中大臣會暗中站位，誰不想要從龍之功，只要賭贏了，就會一步登天。

　　「後宮的女人真可怕。」

　　姜檸寶一邊製作熟練的藥酒，一邊嘀咕了一句，先皇后懷孕時，千防萬防，最後還是中了招，乾元帝自小就在生死邊緣徘徊。

　　正好酒窖裡儲藏的好幾壇藥酒用得上，差了後續溫養身體的藥酒，姜檸寶現在釀造的就是這種藥酒。

　　完成了今日的任務，姜檸寶派人將乾元帝用得上的藥酒送到定國公府交給定國公。

　　傍晚時分，天氣驟變，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定國公謝珩罕見親自登門，長寧伯府一陣轟動。

　　靜養的姜老夫人暗歎，幸好還有四丫頭。

　　只要四丫頭向著伯府，那點流言蜚語算得了什麼。

　　唯一令老夫人寒心的是，嫁到侯府的大丫頭借口懷孕一事，只派個丫頭回來慰問她。

　　姜檸寶望著廊簷下站著的高大身影，當著院子裡下人的面，歡喜的迎了過去抱住他的手臂，笑盈盈問道。

　　「國公爺，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

　　定國公謝珩瞅著小姑娘臉上的燦爛笑容，眼神微微一柔，言簡意賅道：「進屋再說。」

　　姜檸寶連忙將人帶到大廳裡，春喜和春樂很識相的退了出去，整個大廳只剩下姜檸寶和定國公謝珩兩人。

　　「國公爺，現在沒人了。」姜檸寶給定國公倒了一杯香茗，雙眸瞅著定國公稜角分明的俊臉，柔美的臉上浮現一絲好奇。

　　「皇上喝了你送的藥酒，吐了好幾口黑血，太醫說皇上的身體在好轉，目前需要保密，不宜公開，你的賞賜獎勵會延後。」定國公的嗓音低沉，語氣裡隱隱帶了一抹歉意。

　　姜檸寶雙眼一亮，不甚在意的擺手。

　　「延後就延後，其實沒獎勵也沒關係，所以國公爺是特意來告訴我這事嗎？」

　　定國公頓了一下：「還有別的事。」

　　「什麼事？」

　　「一起用晚飯。」定國公謝珩一本正經的說道。

　　姜檸寶看國公爺一本正經的模樣，還以為要說什麼大事，原來是想和她一起吃晚飯，姜檸寶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連忙點頭：「好啊。」

　　說完，姜檸寶想起一事，整個身子湊到定國公謝珩身旁，眉眼彎彎的問：「國公爺，你的話本都扔掉了嗎？」

　　小姑娘身上的淡淡香味飄入鼻尖，定國公謝珩渾身僵硬，聲音低啞回道。

　　「扔了。」

　　姜檸寶瞅著定國公渾身僵硬，不敢亂動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厚實有力的胸膛。

　　一股酥麻的感覺流淌全身，定國公心跳漏了一拍，猛地站起身，姜檸寶一個措手不及，整個人倒在他懷中。

　　姜檸寶的笑聲戛然而止，心跳如擂鼓，白皙的臉蛋倏然爆紅，猶如煮熟的蝦子般，連脖子都紅了。

　　軟玉溫香入懷，定國公謝珩這下徹底成了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