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翌日清晨，天已大亮，窗外頭有雀兒在枝頭叫，明媚的春光透過窗柩照進屋來，添了幾縷溫暖。

　　姜檸寶一醒來還有些迷迷糊糊，但一聽到外頭的聲音，立即醒來了，隨意拿了根髮帶將秀髮綁起來，披著外衣下了床，昨晚失眠，一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雨終於停了。」姜檸寶望著外頭透進來的春光，心情頗好，今日又是個好天氣，正可以喊大哥一起出去逛逛街。

　　春喜和春樂聽到裡頭的動靜，春喜立即端著洗漱用品走了進來。

　　「姑娘，您終於醒來了，三少爺在等您吃早膳呢。」春喜放銅盆放在矮架子上，連忙過去整理床鋪。

　　「春喜，我哥什麼時候過來的？」姜檸寶一邊洗漱一邊問道。

　　「三少爺天剛亮就過來了。」

　　「這麼早？」

　　姜檸寶的臉上滿是驚訝，大哥昨日趕了一整天的路才回到府裡，今早上還這麼早起，身子骨怎麼吃得消，看來得去酒窖裡拿幾壇養生藥酒給大哥補補身子才行。

　　「姑娘，三少爺惦記著姑娘您釀的酒呢，一早過來就去了酒窖拿了兩小罈子酒在外頭的亭子裡喝酒。」春喜將床鋪整理好後，走到姑娘身邊掩嘴笑道。

　　姜檸寶：「……」

　　洗漱完，姜檸寶換上了一身杏色長裙，梳了個簡單的髮髻，頭上斜插了一支鑲嵌了紅寶石的簪子，點綴幾朵珠花，腰間繫了兩塊環珮，隨意走動幾下，環珮碰撞，發出清脆好聽的叮噹響。

　　望著銅鏡裡的纖弱美麗女子，姜檸寶想了想，又從首飾匣子裡拿出兩隻紅寶石手鐲戴著白皙的手腕上，才走出房門。

　　「春喜，走吧，別讓我哥久等了。」

　　春喜每次看到姑娘出門的簡單裝扮，都會驚艷不已，果然人美氣質好，怎麼穿都令人賞心悅目。

　　長寧伯府的西院頗大，院子裡有個精緻的八角涼亭，閒暇時，姜檸寶也喜歡在涼亭裡賞風景，只是院子裡的下人只剩下春喜一個後，她就好久沒去過涼亭了。

　　涼亭裡，坐著一位面容俊美的藍袍男子，身後站著兩個小廝，男子在愜意的品酒，春末的朝陽照在他身上，彷彿鍍上了一層淡黃色的金光。

　　看到不遠處款款走來的美麗女子，涼亭裡的藍袍男子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昨晚，藍袍男子也就是姜檸寶的大哥姜瑾詢問了小廝關於妹妹的一些事，才知曉妹妹在他不在府裡的這段日子，鬧出這麼多事。

　　大部分檸寶都沒在來往的信裡提及。

　　檸寶破罐子破摔的舉動令姜瑾頭疼之餘，心裡滿是心疼，謝世子退親，大伯和大伯娘的變臉，大伯娘還惦記妹妹的嫁妝，祖母冷眼旁觀，他這個哥哥遠在青山書院，鞭長莫及，一切都要靠檸寶自己。

　　怪不得檸寶變化這般大。

　　小時候的妹妹很凶殘，但在娘親的教導下，變成了柔柔弱弱的大家閨秀，收起了所有的獠牙，如今卻再次釋放了出來。

　　真不知是好是壞。

　　唯一慶幸的是，檸寶的未婚夫是定國公，如果是其他人，姜瑾不免要擔心妹妹以後會被婆家嫌棄。

　　一陣環珮叮噹響，姜檸寶帶著兩個婢女拾階而上，踏入涼亭坐在姜瑾身邊，瞥了一眼桌上的酒罈子，眉眼彎彎，抿唇笑道。

　　「哥，我特意起來陪你用早膳，你感不感動？」

　　「感動，怎麼不感動。」姜瑾收起思緒，寵溺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俏鼻，吩咐小廝叫小廚房將早膳端過來。

　　「哥，今日天氣不錯，陪我出去逛街吧，我們好久沒一起出去玩了。」姜檸寶眼中劃過一抹懷念。

　　「好啊，哥這次會在家待七天。」姜瑾應了下來，想起小時候他們兩兄妹經常瞞著爹娘偷偷去外面玩，嘴角泛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自從爹娘遇難後，一直待在府裡守孝，再也沒有出去過。

　　這次正好多陪陪檸寶。

　　至於去清水寺看望大伯和大伯娘花不了多少時間。

　　姜檸寶臉上滿是高興的神色，大哥有七天的空暇時間，可以和大哥一起出去玩，一個月後，她就要出嫁，往後和大哥怕是沒什麼時間見面。

　　「哥，我最近釀了許多酒，回書院的時候記得帶上幾壇，讀書累了，就喝點養生酒放鬆一下，你知道的，我釀的酒對身體極好。」

　　姜檸寶關心的說道。

　　姜瑾含笑點頭應了下來，心裡暖暖的，想到自己今早到酒窖裡看到滿滿的酒罈子，他忍不住打趣了一句，「檸寶，我今早看到酒窖裡堆滿了酒罈子，你什麼時候這般勤奮了？」

　　妹妹雖說有一手神奇的釀酒手藝，但她極少釀酒。

　　酒窖這麼大，每次都空蕩蕩的，只有十多罈子酒。

　　「我自小就是個勤奮的姑娘，酒窖裡的酒一直都沒斷過。」姜檸寶淡然自若的說道，一臉的理直氣壯。

　　「是啊，勤奮的小姑娘。」姜瑾好笑的刮了一下她的俏鼻。

　　妹妹比以往活潑了許多，嗯，臉皮也更厚了些，爹娘在時候，酒窖裡的酒消耗極快，每次都要拖到只剩下一壇妹妹才會花一天時間釀好幾罈子酒放在酒窖裡。

　　這懶散的性子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勤奮的姑娘。

　　這時，廚房的下人將早膳端了上來，很豐盛的早飯，兄妹倆用過早飯後，去壽金堂看望了一下姜老夫人就一同出了府。

　　京城的街道很熱鬧繁華。

　　姜檸寶挽著大哥的手在街上穿梭，時不時買些精緻的小玩意，神情頗為愉悅，身後有一群護衛隱在暗處保護他們。

　　兩人男的俊，女的美，在大街上就是一道奪目的風景線。

　　自從參加過瑞王妃的賞花宴後，許多人都認識了姜檸寶，她的容貌氣質太有辨識度，如今見她在大街上親密的挽著一個俊美男子的手臂，紛紛震驚得瞪大眼睛。

　　姜四小姐不是定國公的未婚妻嗎，怎麼敢在大街上和別的男子這般親密，這姜四小姐的膽子真大。

　　很快這消息傳了出去。

　　大家都知姜四小姐在和一位陌生男子親密逛街，消息傳到長寧伯府，在靜養的姜老夫人嘴角抽了抽。

　　昨日三孫子從書院趕了回來，想也知道今日和四丫頭逛街的人是誰，姜老夫人心裡卻很不悅，叫來紅杏。

　　「紅杏，趕緊派人出去闢謠。」

　　免得到時有人趁機往四丫頭身上潑髒水，想到四丫頭和定國公的婚事，姜老夫人臉上浮現一抹凌厲。

　　「是，老夫人。」

　　紅杏連忙叫人往外放出所謂的陌生男子是姜四小姐的嫡親哥哥消息。

　　此時，姜檸寶和大哥姜瑾逛了大半個時辰，便去晉江茶館歇歇，喝點花釀放鬆一下，誰知卻在茶館門口意外遇上了付菀寧的馬車，姜檸寶雙目微亮，瞥了一眼身邊的大哥，心裡暗喜，這可真是緣分。

　　「菀寧，好巧啊，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姜檸寶揚起笑容，朝付菀寧打招呼，聲音裡透著一抹驚喜。

　　「是你啊，檸寶，你今日也出來了。」

　　身著一襲淡紫色長裙的付菀寧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女聲，回頭一看，原來是檸寶，美麗的小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只是目光在看到她親暱的挽住一位陌生的俊美男子時，愣了一下，檸寶和定國公定了親，怎麼還和別的男人這般親密。

　　「哥，這位姑娘叫付菀寧，她是左相的嫡親孫女，是我在瑞王妃的賞花宴認識的一位很好的姐妹，菀寧，這是我哥姜瑾，嫡親的哥哥。」姜檸寶朝大哥俏皮的眨了下眼，笑盈盈的給兩人介紹。

　　姜瑾無語的瞅了妹妹一眼，當做沒看懂她的暗示，禮貌的朝付菀寧微微一笑：「付姑娘。」付姑娘眼神清亮，氣度從容，暗暗點頭，對妹妹交的姐妹第一印象還不錯。

　　付菀寧沒想到檸寶身邊的俊美男子竟然是她的親大哥，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赧然，落落大方的露出笑容喊了一聲：「姜大哥。」

　　「哥，菀寧，外頭人多，咱們到茶館包廂裡說話。」姜檸寶見不少人的目光聚在他們身邊，忍不住說道。

　　付菀寧微笑點頭，和姜檸寶兄妹一同進入晉江茶館，茶館裡喝茶品酒的人有不少是看過姜檸寶容貌的，如今看她挽著一個陌生的俊美男子手臂和左相家的付姑娘進來，眼神隱隱帶一絲微妙。

　　半個時辰前，謝世子和一位舒公子也來了晉江茶館。

　　晉江茶館的掌櫃看到主子來了，連忙上前招呼，準備將人帶到二樓專門包廂，二樓卻走出一高一矮兩位錦袍男子。

　　身材頎長英挺的俊美清冷男子赫然是姜檸寶的前未婚夫謝景翊，他身邊站著的矮個男子唇紅齒白，相貌頗為俊俏，還帶有一絲脂粉氣。

　　矮個男子叫舒揚，來歷有點神秘，據說和上雲酒坊的釀酒大師有交情，是謝世子頗為看重的朋友，一年前，有位紈褲得罪了舒揚公子，被謝世子撞見了，狠狠修理了一頓。

　　姜檸寶抬眼望去，正好看到兩人，一雙極美的眸子飛快的閃過一絲光芒，一直等待的機會終於到了。

　　楊舒清自從女扮男裝和謝景翊相識後，哪怕定下了親事，依舊喜歡穿著男裝出來巡視自己的產業。

　　最令姜檸寶無語的是，楊舒清似乎很喜歡晉江茶館的花釀，經常來茶館喝花釀。

　　這次遇到兩人怕也是來這裡喝花釀。

　　「姜四小姐，如果在下沒記錯，你如今的身份是定國公的未婚妻，怎能當眾隨便挽別的男人手臂。」

　　楊舒清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姜檸寶，尤其姜檸寶還作死的和別的男人這麼親密，忍不住大喜，迫不及待揚高聲音譴責。

　　茶館裡這個時段人最多，在座的幾乎都是頗有身份的人，這下姜檸寶怕是要名聲盡毀，敢紅杏出牆背叛定國公，百姓咒罵的口水都會將她淹沒。

　　一想到兵不血刃便解決掉威脅，楊舒清心裡一陣激動。

　　旁邊的謝景翊還未從看到姜四小姐兄妹這一幕回過神來，便聽到舒清的話，想到阻止已經來不及，什麼別的男人，他是姜四小姐的大哥。

　　這話一出，整個茶館倏然一靜。

　　付菀寧：「……」

　　那位俊俏的小公子還沒弄清狀況就亂說話，真令人好氣又好笑。

　　姜檸寶深深瞅了一眼女扮男裝的楊舒清，歪頭看了一眼黑了一張俊臉的大哥，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清脆悅耳：「哥，你被人當成別的男人了。」

　　說完，姜檸寶回頭朝樓梯口望去，遙望謝景翊清冷的面容，笑盈盈道：「謝世子，你難道沒和他說，我挽著的這位男子真實身份是我的嫡親大哥。」

　　心裡暗道，看來楊舒清上輩子是個內宅婦人，壓根沒見過大哥，怪不得沒有認出來，還說出這番話來。

　　整個晉江茶館的人全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原來俊美男子竟是姜四小姐那位在青山書院讀書的嫡親大哥姜瑾。

　　這位姜三少和姜四小姐一樣，極少參加宴會，如今終於得見真人。

　　沒想到這位姜三少竟生得如此俊美風流，氣質不凡，聽說他年紀輕輕已考上了秀才，年滿十八還未定親，如今有了定國公當妹夫，如果中了舉人，前途無量。

　　茶館在場有適齡閨女的人目光都變了，內心蠢蠢欲動。

　　「謝世子，他真的是姜四小姐的嫡親大哥？」

　　楊舒清猛地從美夢中驚醒，滿眼不敢置信，她上輩子並未見過那位人人稱讚的探花郎，只知他容貌頗為俊美。

　　如今見到了正主，卻沒認出來，還鬧出了笑話，幸好她現在用的是另外一個身份，姜檸寶並不知她是安遠侯的嫡出大小姐。

　　楊舒清在心裡安慰自己。

　　「是的。」謝景翊點頭，目光淡淡的看向姜瑾，聲音清冷：「好久不見，姜三少。」

　　「好久不見，謝世子。」

　　姜瑾的聲音冰冷疏離，雙眸淡漠的掃過女扮男裝的楊舒清，楊舒清心一凜，這姜瑾的眼神好冷。

　　兩位同樣出色不凡的男子，對視的雙眼裡隱隱有火光閃動。

　　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下，姜瑾不介意和謝景翊來一場男人間的切磋，為檸寶出氣。

　　茶館裡的人都察覺到了姜三少眼神裡的冷意。

　　想想也是，謝世子退了姜四小姐的親，姜三少豈會給謝世子好臉色。

　　在晉江茶館裡二樓包廂的貴女們得知外面的動靜，紛紛出來看熱鬧，不少貴女的目光落在容貌俊美的姜瑾身上。

　　姜檸寶注意到這一幕，心裡頗為自豪，她的大哥就是這麼出色，和男主謝景翊相比，除了家世比不上，其他方面絲毫不遜色男主。

　　「菀寧，我大哥不錯吧？」她湊到付菀寧耳邊，低聲道。

　　付菀寧目光閃動，微微點頭：「姜大哥很出色。」檸寶的心思她明瞭，但她的婚事，祖父早有安排。

　　由不得她胡來。

　　姜檸寶瞅了一眼付菀寧的神色，心裡一聲歎息。

　　罷了，看來大哥和菀寧沒有緣分。

　　姜檸寶收起心思，回頭看向楊舒清，瞇了瞇眼，楊舒清果然是有女主光環，在場的人竟然沒人看出她是女扮男裝。

　　這可是揭穿楊舒清另外一個身份的好時機。

　　突然一串環珮叮噹響，在場的人目光齊齊看向姜檸寶，發現她面含微笑，步履從容的朝謝世子兩人走去。

　　楊舒清冷冰冰的眼神一直盯著姜檸寶兄妹，尤其是出色的姜瑾，心裡隱隱生出一絲忌憚，眼底閃過一絲冷沉。

　　茶館裡的人全都屏氣凝神。

　　姜瑾冷冷的瞪了謝世子一眼，收回視線，大步跟在檸寶身邊。

　　姜檸寶走到謝世子和楊舒清面前站定，輕撩了一下髮絲，粲然一笑：「謝世子，楊小姐，沒想到會在茶館遇到兩位，更沒想到楊小姐竟然是舒揚公子，真是好大的驚喜。」

　　「怪不得當初謝世子竭力要退親，原來和楊小姐早已相識相知。」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紛紛大驚，尤其是二樓的貴女們。

　　舒揚公子是楊小姐，真的假的？

　　如果這位舒揚公子真的是楊小姐，她和謝世子豈不是早在兩年前就認識，那麼當初桃花宴的落水救人肯定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劃。

　　在場的人越想越心驚。

　　姜瑾眼神微微瞇起，檸寶說這個男子是那位搶了謝世子的安遠侯府大小姐，他的目光開始尋這人的違和之處，口中問道。

　　「檸寶，你確定他是女的？」

　　「哥，我當然確定，等下你就知道真假了。」

　　姜檸寶朝楊舒清微微一笑。

　　楊舒清臉色大變，眼底一絲慌亂閃過，她明明已經化過妝，描粗了眉毛，還貼了假的喉結，兩年多來，除了秦王和景翊，沒人知曉舒揚公子就是安遠侯府的大小姐，這姜檸寶怎會認出來。

　　「姜四小姐慎言，我是一名男子，有些男生女相，但我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男子，怎麼會姜四小姐口中的楊小姐？」楊舒清慍怒道，話裡還帶著被人侮辱的氣憤。

　　心底卻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難道她要在今日曝光自己的真實身份，一想到曝光的後果，楊舒清眼底一抹猩紅閃過，她的身份絕對絕對不能曝露。

　　「姜四小姐，你有定國公撐腰，可以隨意侮辱別人，我惹不起還躲得起，告辭。」

　　說完，楊舒清就要離開。

　　姜檸寶打了個手勢，將人攔住，望著佯裝鎮定卻眼帶憤怒的楊舒清，目光故意落在楊舒清的耳垂和胸部上，繼續笑盈盈的說道。

　　「楊小姐，你這是心虛想逃嗎？」

　　「貨真價實的男子，真可笑，楊小姐，在說謊之前，請將耳朵上的耳洞掩蓋了再說，還有胸前勒這麼緊，不難受嗎？」

　　「嗯，還有身上的脂粉氣，也掩蓋了再說。」

　　「當然，如果舒揚公子以為自己貼了假的喉結，化了個陌生的妝容，就不承認自己是女子，可以讓人驗身，是男是女一目瞭然，我想在場的人很樂意幫忙驗證。」

　　「謝世子，舒揚公子到底是不是你的未婚妻？」

　　謝景翊沒想到今日會在大庭廣眾下暴露舒清的另一個身份，他深深的看著了一眼舒清，薄唇動了動，楊舒清目露絕望，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姜檸寶，看來今日逃不過這一劫，心裡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和景翊定親後，就立即將舒揚公子的身份處理掉，不該心存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