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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債,是這樣欠下的》第54章
54. 結束

  八月中旬某日,方先生翻著報紙漫不經心地對秦禮言說:「報紙上說,過度用腦會導致智力下降,教育廳規定暑假禁止補課。」

  秦禮言嚥下西瓜瓤,吐出十幾顆瓜子,哼了一聲,「這規定根本執行不了,我爸今年教高三,已經連續補了一個多星期了。」

  「連續?」把報紙翻了一面,「難道週末也補?」

  「何止週末!你難道沒上過高三?唉……想當年我上高三,寒假一直補到大年三十下午,我媽一個人在家準備年夜飯。」

  方錚馳唇角上揚,爾後嘆氣,「你媽為家庭操勞多年,也該好好休息了。」

  「嗯。我媽快退休了。」

  方錚馳放下報紙坐到秦禮言身邊,就著他的手啃了口西瓜,「夏天吃西瓜不錯,止渴清火。傍晚我們去後山跑步好不好?」

  「你這兩句話挨得上嗎?再說大熱天的跑什麼步啊。」抹了把額頭,攤開乾燥的手掌,「你瞧,汗如雨下!」

  方錚馳哈哈大笑,一把摟住,「全身懶骨頭!」

  秦禮言打了個大哈欠,站起來往樓上走,「我去睡午覺,明天要給一幫吃飽了撐的老總上古代文選。」邊走邊嘟囔:「你的白教授週末要品茶散步逛古董店。老白菜梆子!」

  「腦力勞動者是該充分休息,報紙上剛說的,」方錚馳也站起來上樓,「我明天要動腦筋,現在養精蓄銳。」

  秦禮言一呆,急忙轉身往下跑,方錚馳攔腰抱住,笑瞇瞇地說:「你書房裡的小靠床兩個人睡不下。」

  「我睡地板!」秦禮言使勁摳手指,一肘子撞在他胸口上。

  方先生點頭贊同,「嗯!好主意!我們還沒在地板上……」

  「方錚馳!」秦禮言一腳踢在他小腿上,抓著欄杆死活不撒手,「無恥!你耳朵有毛病!我要睡覺!」

  方錚馳哈哈一笑,「我並沒阻止你,而且,我還打算陪你睡。你……」手伸進T恤撫上胸口,輕咬耳朵呢喃:「……這麼捨不得欄杆,難道是渴望在樓梯……」

  秦禮言立刻僵直,慌忙放手。

  完了,被扯上樓了。

  第二天週末,早晨九點多鐘,方錚馳站在秦禮言家門口按門鈴,他媽打開門,把方錚馳上下打量一番,皺眉問:「你找誰?」

  方錚馳一愣神,抬頭凝目看看門牌,「這是秦禮言先生家嗎?」

  「是。你是他同學?」

  「唉……」方錚馳嘆氣,「不是,我算是他老闆吧,他在我的飯店裡打工彈鋼琴。」

  「噢!」他媽恍然大悟,然後敲著腦袋想了半天,「我聽他說過,您叫什麼?呃……瞧我這記性,是不是姓方?」

  「我叫方錚馳,阿姨。這是我的名片。」方錚馳掏出有生之年唯一一張名片遞過去。

  秦媽把他讓進屋裡,端茶倒水,方錚馳急忙伸手接過去,問:「秦先生呢?」

  「不在家,一放假就沒影了。」

  方錚馳微不可聞地嘆氣,神情落寞,遲疑了很久,秦媽緊張,心裡直打鼓,說:「您要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其實……」方錚馳低著頭,「他完全不必躲著我,砸壞鋼琴的事情我已經解決了,他趁我喝醉酒做的事我也不計較了……」

  秦媽大驚,慌忙站起來,「咣當」椅子翻了,方錚馳嚇了一大跳,猛抬頭,「您難道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我以為……」

  秦媽一把抓住他,抖著手問:「鋼琴要賠多少錢?他對你做什麼了?」

  方錚馳冷汗嘩嘩往下淌,「我還是……還是……直接找他……」想撤身,秦媽死死攥緊,「有話攤開了說,多少錢我們賠。」

  方錚馳掙了幾下沒掙開,嘆了口氣坐下,「鋼琴是租來的,我跟人家簽了合同,秦禮言砸壞了,要賠十萬,人家找我要,我只好找秦禮言,他也沒錢。我們都苦悶,晚上在飯店喝酒,他趁我喝醉了,把我……」聲音哽住,說不下去。

  秦媽臉色煞白,脖子僵硬了半天沒動,猛一抬,「喀吧」一聲脆響,「他……把你……怎麼了?打……了一頓?」

  方錚馳哭喪著臉,突然抓住秦媽的手,「阿姨,我不是同性戀,我不知道秦禮言是,我沒想誘惑他。兩個男人在一起喝酒,誰會往那方面想?我哪知道他……」

  秦媽像篩糠一樣地抖,一巴掌打掉方錚馳的手,直著嗓子叫:「你胡說八道!你滾!你給我滾!」

  推推搡搡把方錚馳趕出門,「砰」一聲甩上,秦媽順著門癱在了地上。

  方錚馳久久站立,嘆氣,「對不起!阿姨,對不起!」轉身下樓,直接回了教工宿舍區,跟自己父母說:「如果他爸他媽不來找你們,請你們去找他們好嗎?」

  一番詳談之後,方教授表情哀痛地送兒子出門,「你在作孽!你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方錚馳低著頭過了很久,「我正在良心不安!可是……」抓住方教授的手,「爸爸,我要跟他在一起!」

  方教授悲嘆,目送兒子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秦媽站起來,倒在沙發上,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抖著嘴唇嘟嘟囔囔:「不可能不可能……」

  廚房傳來「噗哧噗哧」往外溢的聲音,秦媽站起來走過去,端起燉排骨,「咣當」,整鍋砸進了洗理池,秦媽「哇」一聲哭了出來,撐著水池動也不動。

  中午沒吃飯,下午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腦袋裡胡思亂想。

  秦媽得到了「兒子是同性戀」這一暗示,想法就不由自主地往這方面靠,這孩子從小就文靜愛讀書,從來不像別的男孩子成天嬉鬧;明明家住得離學校並不遠,可他就是要住宿舍,整棟樓都是男生;都二十七歲了,從沒談過戀愛,叫他去相親,比什麼都煩躁……

  越想越不對勁,原本還非常肯定「姓方的血口噴人」,後來就開始懷疑「難道是真的?」,最後嘴上雖不承認內心深處卻在悲傷「我怎麼生了這麼個兒子?」

  其實,秦媽不知道,她找的這些證據完全不成立:愛讀書是被逼的,她也不想想她丈夫是幹什麼的;住宿舍是因為懶,倒二十幾分鐘的公交,秦禮言能願意?關於談戀愛,秦禮言要求高著呢,他要找個高學歷知書達禮的,她又不按照這要求給他介紹,秦禮言能不煩躁嗎?

  傍晚,秦爸回來了,秦媽一下倒在丈夫身上,把他嚇了一大跳,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

  秦媽把憋了一天的事哆哆嗦嗦說了一遍,秦爸大駭,叫:「你聽他瞎說!你聽他瞎說!」

  「兒子……可能真的是。」秦媽抽噎著把自己的想法說了,秦爸一根接一根抽煙,臉色煞白,半晌沒說話。

  「怎麼辦?你快想辦法把他轉過來呀。」

  一包煙抽完,秦爸說:「先別慌,把小言找回來問清楚。」

  一通電話撥過去,秦禮言跟方錚馳正在吃飯,接完電話疑惑,對方錚馳說:「今天他們怎麼了?叫我立刻回去,突然就掛斷了。」

  「那你回去吧。要我送嗎?」

  「行了吧,別盡想歪點子見我父母。」

  大約一小時後,秦禮言剛進家門,他媽劈頭蓋臉就問:「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秦禮言臉色大變,猛抬頭,眼鏡差點甩掉,全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秦媽一把揪住他頭髮,對著耳朵叫:「你說!是不是真的?」

  秦爸嘆氣,眼眶紅腫,扳開秦媽的手,「你看他這個樣子,還用問嗎?」

  秦媽「砰」一聲打開門,指著外面,「滾!你給我滾!」一腳把秦禮言踢出去,把門關上。

  秦禮言在樓道裡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使勁按門鈴,「媽,爸,你們聽我說,你們聽我說……」

  門始終沒開,秦禮言如喪家犬一般失魂落魄地回了郊區,癱在沙發上對方錚馳說:「我父母知道了,怎麼辦?他們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方錚馳心裡一陣揪痛,長長嘆了口氣。

  在市區,秦媽也癱在沙發上,問秦爸:「怎麼辦?趕快找個女孩讓他結婚!」

  秦爸到陽台繞了一圈,進臥室抓了張報紙,下樓扔了垃圾,半個多小時後,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說:「要是讓你跟女人結婚你願意嗎?」

  秦媽一哽。

  「不願意是不是?兒子跟你一樣都喜歡男人,你要是讓他跟女人結婚,他會痛苦一輩子。」

  「那……那怎麼辦?」

  「沒辦法!要是開明寬宏,就當什麼都沒發生,要是覺得丟不起人,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跟他脫離關係。」

  秦媽身體巨震,驚恐地盯著丈夫。突然跳起來,「全是那個姓方的害的,要沒他,我兒子會變成……」驚覺自己在胡亂誣賴別人,陡然住嘴。

  「就算沒姓方的,也會有姓李的姓趙的。兒子……兒子……」秦爸握住妻子的手,「你還想要這個兒子嗎?」

  秦媽瞪著他,不停地問自己:還要嗎還要嗎……都沒過一分鐘,堅定地說:「要!」

  秦爸抱住妻子,「我也要!」

  「我們……把他們拆開。」

  「我跟那個方錚馳談談。」

  秦媽從桌底下翻出揉爛的名片。

  秦爸居然在顯眼的位置看到:方岳琛,某大學教授,梁秀婷,某醫院醫生。後面跟著家庭住址和電話號碼。

  秦爸嘆氣,「他是書香門第的孩子,我們小言……」

  秦媽探頭看了一下,「應該是講理的家長,先找他們談談吧。」

  第二天,兩對家長坐在茶館裡。

  方家老太一臉吃驚地問:「我們又不認識,找我們有什麼事?」

  秦爸遲疑著問:「您認識秦禮言嗎?」

  方教授笑了起來,「認識認識,白祈生的學生。你們是他父母?我不明白那孩子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秦媽支支吾吾把事情說了一遍,話音未落,老頭老太臉色絳紫,老太突然站起來,一把揪住秦媽的頭髮,「我好好的兒子全讓你們毀了!你賠你賠你賠……」方教授在旁邊勸,「有話好好說,你先放手你先放手。」

  秦爸乾站著,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秦媽大哭,毫不掙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老太一巴掌打在方教授身上,大怒,「你叫我以後怎麼見人,你不幫我還幫著外人!」

  方教授嘆氣,「事情出了,想辦法解決,打一架有什麼用?」

  秦爸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攥住方教授的手,「您能跟您兒子好好談談嗎?」

  老太痛哭,拳頭像雨點般打在秦媽身上,「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身子一仰,眼見要暈倒,方教授急忙扶住,「怎麼了怎麼了?我送你去醫院。」

  倆人走了,出了門,方夫人頻頻回頭,唉聲嘆氣,「小四子,欠債欠大了。」

  「用他一輩子去還!自作孽,他活該!」

  茶館裡,秦媽抽抽嗒嗒,秦爸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始終是我們對不起人家,人家那麼優秀的兒子……」

  過了很久,秦媽站起來,「我捨不得兒子。只要人家同意,我沒意見,我認了,誰叫我們理虧!」

  過了幾天,秦爸秦媽打電話把秦禮言和方錚馳叫到了家裡。

  秦爸跟方錚馳在書房裡談了半個多小時,倆人面容平靜地出來,秦禮言非常驚訝。

  秦爸秦媽嘴上接受這兒媳婦了,但始終都愛搭不理。

  不過,沒關係。

  只要進了門,方先生有的是辦法討好倆人。

  冷空氣南下,秦禮言打電話回家噓寒問暖,第二天送了兩件羊絨衫過去,還是秦媽喜歡的深紅色和秦爸喜歡的墨綠色。價格牌剪了,秦爸上網一查,國際名牌,一件上萬塊,秦媽問:「我們小言有這閒錢?」

  秦爸皺眉。

  小事情多了。

  提醒他們自來水管道檢修,提前儲水;未來幾天連續陰雨,提醒他們太陽能熱水器插頭接觸不良;蟹肥時節,送了一箱大閘蟹,外加蔥薑醋……

  這些事情一律由秦禮言完成。

  他爸他媽深知,自己這懶兒子不可能這麼細心。

  方先生三不五時拉著秦禮言登門,秦禮言偶想偷懶,方先生厲聲訓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烏鴉尚且知道反哺,你讀了這麼多年書難道連扁毛畜生都不如?!」

  秦禮言還真沒見過這樣的方錚馳,孝順雙方父母從此不敢怠慢,漸漸養成了習慣。每週至少到方教授辦公室去一趟,幫忙打掃、一起吃飯、說笑聊天……實在沒事就買塊蛋糕送過去。老頭樂得逢人就說:小言好,比我那幾個兒子兒媳都好。

  週六去方家,週日回秦家,各帶一後備箱生活用品,兩家的大事小情方先生包了一大半。時日一久,兩家人驚奇地發現,一到星期五就開始盼望倆人回來,提前張羅著準備菜餚,方夫人說:「小言愛喝湯。」秦夫人說:「小馳愛吃蔬菜。」

  半年後,快過年了,秦爸給方錚馳打電話,「小馳啊,年夜飯上這兒來吃,把小言帶上。」

  「好的,叔叔。」

  秦媽問:「他同意嗎?」

  「我發現我好像挺喜歡那孩子的。」

  秦媽一愣,「我好像也挺喜歡的。這兒媳婦好啊,比兒子都好。」

  秦爸點頭,「見多識廣、溫文爾雅、正直寬厚、謙和有禮,見誰都笑瞇瞇的,還孝順長輩,做著一手好菜。」

  「嗯。還很會賺錢,我們給小言買的房子,他一轉手賺了近二十萬。」

  「我們傻兒子要是能有他一半優秀,我也就知足了。」

  「那你就把小馳當兒子看唄。」

  秦爸笑了。

  倆人也不想想,這麼「優秀」的小馳怎麼就甘於屈就他們那個傻兒子的?傻兒子能駕馭得了那麼「優秀」的小馳嗎?

  吃完年夜飯,他爸擺出棋盤,招呼秦禮言:「兒子,來殺一局。」

  他媽拎著抹布立馬從廚房衝出來,「秦禮言,你敢!去倒垃圾!」

  他爸苦著臉哀求:「一局,就一局。」

  「你說這話誰信?他輸了你又得破口大罵。秦禮言!傻站著幹嗎?還不快去!」轉臉對方錚馳說,「小馳,你陪叔叔下。」

  秦禮言只好提著兩大袋垃圾下樓。

  方錚馳連輸兩局,爾後扳回一城,秦爸哈哈大笑,拍著他肩膀說:「好孩子,小言七八歲我就教他下象棋了,到今天光輸不贏,真沒用,他一輩子都別想鬥過我。」

  「叔叔,過獎過獎,您成讓!」

  秦禮言剛回來,正站在門口,悶聲不吭地進廚房,心說:爸,您快別說這話,您啊,一輩子都鬥不過對面那位!

  半夜,倆人回家,秦禮言眼皮直打架,方錚馳抱著他進門,「洗完澡再睡,要我幫忙嗎?」

  秦禮言睡眼朦朧,打著哈欠嘟囔:「我這親兒子都不如你這大尾巴狼,我還洗什麼澡?」

  方錚馳訝然,失笑,「你怎麼不說我父母誇你比我好的?」幫他脫鞋子,「在你家,你是兒子,我是兒媳婦;在我家,我是兒子,你是兒媳婦。回到這裡,我是丈夫,你是……」

  秦禮言突然睜眼,「你說什麼!!!」抄起鞋子就扔了過去,方錚馳趕緊側身。

  只聽見「喀嚓」「轟隆」「嘩啦」三聲連作,秦禮言傻眼了,落地玻璃燈瞬間倒地,碎片連蹦帶跳灑得滿客廳到處都是。

  一顆晶瑩剔透的小珠子股溜溜滾過來,方錚馳笑瞇瞇地撿起來,「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就著燈光欣賞了好一會兒,「這是琥珀,原本鑲在燈座上的……」秦禮言使勁嚥了口吐沫,方錚馳摟上他的腰,親了親嘴角,「單獨看它也很漂亮是不是?」秦禮言趕緊點頭,方先生吻上唇,輾轉多時,笑著問:「今晚怎麼過?」

  秦禮言白了他一眼,「我困了。」

  「你想逃避義務嗎?」

  秦禮言呵呵一樂,率先上樓,扭頭眨著眼睛說:「你錯了!我現在的行為用專業術語說叫『肆無忌憚地恃寵而矯』,你活該!」

  方錚馳笑著跟了上去。

  碎碎平安,方先生終於實現了他多年來的遠大志向——建立一個排除性別之外的和樂家庭。我們祝賀方先生功德圓滿!

  本文到此結束。

  哈哈!債,是這樣還完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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