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廈將傾

　是妒火燃燒在艾澤的胸口，那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眼睜睜地看著屬於自己的alpha走到另一個omega身邊，明明他們是一樣的族類，一樣被alpha強迫，一樣遭遇侮辱，憑什麼這個omega就如此好運，在緊要關頭，能得到維爾西斯的出手相救？

　他妒，他更恨！

　恨維爾西斯為什麼出現得這樣遲！

　如果早在他被索倫•察爾出現前就遇到維爾西斯，如果他們能在一起開始的起點就已經相遇，會不會所有的悲劇都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為什麼上天只在對待他的時候這樣不公，為什麼連一個如此無能的omega都能得到維爾西斯的幫助，只有他要在泥潭裡一個人孤獨地掙扎、淪陷。

　然而，艾澤的指腹貼緊槍的扳機，卻根本下不去手。

　第一次，他感到如此無力，就像是回到了殺死伊科和索倫•察爾的前夕，殺意在心口翻騰，偏偏有一股暗中的力量一直壓抑著他！可是，維爾西斯根本沒有標記過他，沒有生理因素作祟他，又為什麼會對一個毫無關係的alpha下不了手！

　艾澤惱羞成怒，忍不住一聲咆哮：「啊——！！！」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艾澤身上，維爾西斯皺起眉頭，不知道什麼事又觸動艾澤的神經，卻本能地、毫無防備地向艾澤走去，「怎麼了？」

　艾澤當即衝著維爾西斯腳邊連開數槍，騰起的怒氣讓維爾西斯大吃一驚，他被迫遏制住腳步，眼神卻依然關切。

　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那個被維爾西斯救下的omega忽然驚呼：「艾澤……你是艾澤！撒旦上將，艾澤！！」

　維爾西斯沒想到會有人認出艾澤，他顧不得自己生死，而是立刻衝到omega身邊，一個反手扼住對方喉嚨，迫使omega住嘴：「再喊一聲我就殺了你！」

　「再喊一聲我就殺了你！」艾澤與維爾西斯異口同聲。

　兩人目光交匯。

　維爾西斯仍皺著眉頭，此刻，他已經看出艾澤的怒氣是衝著他來的，維爾西斯沒有迴避地直視艾澤雙眼，黑眸裡昭然的疑惑，都在等待著艾澤給出解釋。

　艾澤視若無睹，卻是再度舉起槍。這次，他沒再看維爾西斯，而是瞄準向那個omega的額心，一步步向對方走近——他找到了一個絕佳的洩憤對象。

　「你居然認識我？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mx71星球？」

　ga被維爾西斯牢牢控制，又受到艾澤氣勢所懾，身子登時軟了下去。

　就連剛剛alpha的強暴都沒能讓他屈服，但此刻，艾澤眼底燃燒的憤恨與殺念令omega膽寒。

　然而，艾澤的腳步並沒有因為omega的屈服而停下，沉綠的眼底目光尖利，甚至更勝過他手中的槍，艾澤緊盯著omega，試圖從他的身上挖掘出一切可能：「你是帝國派來的臥底嗎？故意刺激我？還是想挑撥我和維爾西斯的關係？」

　ga使勁搖頭，直到艾澤將槍口頂在了額上，omega的眼淚才因為恐懼奪眶而出。

　維爾西斯見艾澤已經掌控了這個omega的生殺大權，便放開手，就在同一時刻，omega脫口道：「我不想傷害你！艾澤，我不知道維爾西斯是誰，我只是想跟著你，我一直在找你，艾澤，我想跟你走！「艾澤眉梢微微一揚，眼底卻依然波瀾不起，他只是沉默地盯著對方，連槍口都沒有些微的移動，彷彿要將omega所思所想都看穿，只要對方露出一星半點端倪，艾澤就準備開槍擊斃他。

　然而，雖然omega無法自控地湧出眼淚，卻不再躲閃，而是直直地接受艾澤的注視：「我知道你殺了你的兩任伴侶，知道你憎恨這世界的不公！我也是，艾澤，我和你一樣，我知道你所有的感受，也想逃脫這樣的困境，你可不可以帶我走，帶我離開mx71星，我願意跟著你和帝國打仗，和全世界為敵！」

　「就憑你？」艾澤冷笑一聲，槍口更用力地向前頂了頂，「如果沒有維爾西斯來救你，你能掙脫那個廢物alpha？還不是在他身子底下高潮叫好！你離得開alpha嗎？忍受得住發情期的折磨嗎？」

　「我能！艾澤，哦不，上將……我可以的！所以您能做到的事情，我都會努力做到，只要能離開alpha的控制，我願意忍受所有的痛苦，我想做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想依附任何人，上將，我想追隨您，想為您效力！」

　ga的話令維爾西斯又驚又喜，他早就料到，如果艾澤不是星際失衡的始作俑者，而是受害者，那就意味著，星際間所產生的反叛者絕不會只有艾澤一人，帝國對omega的教育雖然控制得嚴格而謹慎，但越是政策高壓，就越會引起受眾的反彈。

　大廈將傾，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然而，艾澤對這一切卻不為所動。

　青野般的眸中，藏著狼的靈魂。

　他窺視著維爾西斯的表現，目光反覆逡巡在維爾西斯與這個omega的臉上。

　維爾西斯的興奮袒露得太明顯，艾澤不得不去揣測，自己的alpha在這一刻到底在想什麼，想得到什麼。

　他是喜歡這個omega嗎？喜歡這個柔弱的廢物，所以渴望他的加入？可是，難道維爾西斯不知道嗎？只要他留在自己身邊一天，即便他是alpha，也絕對不會擁有選擇omega的權利。和撒旦上將並肩作戰的alpha只能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他艾澤的伴侶！

　「你想為我效力。」艾澤盯著omega將這五個字重複了一遍，然後看向了維爾西斯，似笑非笑，「親愛的，你是不是也對我說過這句話？」

　在幾個月以前。

　在他們前往尼卡星的途中。

　艾澤都記得，而維爾西斯似乎已經忘了。

　他只是皺起眉頭，不知艾澤所云般沉默地回饋艾澤的問話。

　艾澤為此稍感輕鬆，維爾西斯明明是這世間最聰明的alpha，最懂他的alpha，應當不會迷戀上一個如此懦弱，根本不配與他站在一起的omega吧！

　他慢慢揣摩著維爾西斯的表情，爾後挪走自己的槍口，向後退了一步。

　ga驚喜起來，以為艾澤願意接受他了。

　但就在下一秒，艾澤將手裡的槍直接扔到了omega的胸口，「既然你知道我的事情，那就該知道，我是自己親手殺死了兩任alpha伴侶，想跟著我的人，沒有別的要求，只一樣，要能得到我的欣賞。我看你瘦胳膊瘦腿，打仗的本事恐怕沒有了，能不能忍受發情期，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看出來的。正好，你的伴侶不也在這裡嗎，維爾西斯已經替你打倒了他，現在，你就親手開槍殺了他吧。」

　艾澤說得輕描淡寫，omega卻是臉色猝變——殺死自己的伴侶，這怎麼可能！

　他之所以欽佩艾澤，就是因為艾澤能夠克服每個omega與生俱來的生理天性，omega對alpha的屈服不是因為心理的懼怕和順從，而是因為從生理上，每一個omega在面對自己伴侶的時候都有情不由己的失控。alpha用來標記自己omega的信息素，也正是用於確保不論標記發生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能得到omega未來的絕對馴服。

　他如果能做到對自己的alpha伴侶下死手，他早就有無數個機會殺死他，又怎麼會等到今天！

　然而，艾澤只是冷冷地盯著他，彷彿不認為這是一個什麼困難的事情。

　ga眼淚再度湧出：「我做不到……艾澤，我做不到！我沒法親手殺了他，請你，請你幫我可以嗎？只要你能幫我殺了他，以後我可以幫你殺死無數人，我不害怕死亡，不害怕手上沾血，我只是做不到殺了這個人！」

　「可是，你連自己的伴侶都殺不死，又憑什麼跟我走呢？我又憑什麼幫你？」艾澤嘲弄一笑，目光疏離地望向對方。

　ga被艾澤眼神刺激，終於低頭撿起槍，顫抖著拿在了手裡，然而，他依然無法鼓起勇氣。

　艾澤煩躁起來，他本能地摩挲起手腕的撒旦，維爾西斯注意到，撒旦已經開始閃爍起銀色的光芒，那是受到主人精神力感召的標誌！

　維爾西斯忙繞過omega，走向艾澤：「艾澤，你冷靜一點……」

　艾澤冷哼一聲，直接將撒旦化作一柄銀質手槍。

　他用修長的手指勾住扳機，銀槍在他的食指上被甩出了一個漂亮的花，少頃，艾澤抬起槍，再度對準omega，「你最好快點，我的耐心有限，今天，要麼你殺了你的alpha，要麼，我殺了你。命運在你自己手裡。」

　ga已經別無選擇。

　他低下頭。

　槍的份量比他想像的要更重，而開槍的困難也比他想像中要大。

　那個曾經花了幾千帝國幣就從自己父親那裡買走自己的alpha仍躺在不遠處的地上，他雖然不敢隨便動彈，但望向自己的目光裡仍有蔑視的痕跡。

　他知道，alpha看不起自己。他想要逃離他很多次，也嘗試了無數次。可是每一次，alpha都能找到他，把他捆回家裡，然後變本加厲的虐待和更殘忍的侵犯。

　他為他生過一個omega女兒，卻被作為父親的alpha親手溺斃。

　由於扼殺omega在帝國內屬於嚴重罪行，alpha帶著他逃到了這顆荒野星球上。

　在茫無人煙的mx71星，逃離變得更加困難，omega在這顆星球上少之又少，不管他逃到什麼地方，都會有beta因為敬畏而向alpha坦陳他的行蹤，他根本不可能離開！

　他一直聽說有個反抗帝國、反抗alpha的omega有自己的軍隊，日益成為帝國嚴重的威脅，一直渴望加入到他們之中。他相信，同是omega的艾澤，一定會理解他的處境，幫助他走出這樣的噩夢。而他也從沒想到，願望會這麼快變成現實。艾澤就站在他的面前，那是他逃離的唯一希望！

　只要……只要他能殺死那個alpha！

　ga握緊手槍，一瞬間忽然抬起手臂，穩穩地對向alpha的心口。

　然而，就在下一刻，當他的目光與alpha對視，好不容易凝聚的所有力量都開始從他的四肢百骸流失！

　他根本沒有辦法對自己的伴侶開槍！

　他的身體在控制他的靈魂，迫使他向生態鏈的上游屈服。

　像個動物一樣，在天敵面前永遠無法挺直腰桿！

　ga雙手脫力，槍重新掉到了地上。

　匡噹一聲。

　艾澤同時也爆發出了嘲弄的笑聲，眼底俱是不屑一顧：「維爾西斯，你看到了麼！這就是你救下來的omega，一個懦弱不堪！根本配不上你拯救的omega！」

　ga嘶吼一聲：「我沒有懦弱！」

　「那你殺了他！殺了他啊！」艾澤睚眥欲裂，手指貼緊扳機。

　維爾西斯不忍一個無辜的omega死在艾澤的遷怒之下，立刻伸手握住了艾澤的手腕，「你別衝動。」

　「我衝動？我看是你太衝動了，維爾西斯。」艾澤眼神陰鷙，終於，他終於將這個神秘的alpha徹底看穿。

　艾澤用另一手輕而易舉掰開了維爾西斯的鉗制，然後慢條斯理地瞄準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omega。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與他相提並論。

　也不會有人懂他真正經歷的苦難。

　這些孱弱、愚笨、只能淪為alpha玩物的omega不會懂，看來，維爾西斯也不會懂了。

　那些都是騙人的謊話。

　艾澤按動扳機，子彈飛出，準確地射入omega的額心。

　爾後，他扭轉目光，望向維爾西斯：「你暴露了。」

　————parttwo•枕戈待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