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可乘之機

　經歷過幾次參數修正和試驗，這一批，也是第三批艾澤親手設計的機械人中，最完善、投入量也最大的一批，艾澤對他們寄予了極高的希望，甚至派克洛德兩次往返，來檢查機械人的製造流程。

　原本提供給尼卡星上的科研學者與專家們的大型居住區塊，在艾澤授意之下，由機械人們完全改造成了他私人的居住堡壘。

　銀色的堡壘外壁映射著恆星的光芒，當有人從從外邊走過時，會因為太過明亮而恍惚認為這塊外壁是透明的。

　艾澤似乎很迷戀這樣的假象效果，連連讚賞完成整體設計的機械人蒙達爾——它同樣也是目前整個尼卡星的長官。

　至於堡壘內的陳設，與伊裡伽爾星的堡壘比起來就沒有什麼特殊的。艾澤對生活細節的追求並不多，這讓他的性格看起來更像一個alpha，而不是耽溺於生活小節的omega。

　維爾西斯和艾澤從撒旦上降落到尼卡星以後，身體就有些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雖然他沒有向艾澤明言，但總是蹙起的眉頭還是吸引了omega的注意。

　「我最討厭你們alpha明明弱得要死，還這麼愛逞強的性格，真是煩死了。」艾澤忍不住衝著維爾西斯發了一頓火。

　維爾西斯只是聽著，直到艾澤喊到口渴，他才站起來，一把握住了對方的手，看起來很認真地問：「你煩我嗎？」

　即便眼神再沒有以往的清澈，維爾西斯的瞳仁竟還令艾澤感到如此著迷，他一下子熄了火，變得平靜起來。雖然他一開始看中維爾西斯的時候是因為這個alpha比其他人都懂得在合適的時候低頭，但艾澤又太清楚維爾西斯總是順著他的意思，因此，當對方認真起來詢問的時候，他又不願意用虛偽的話來攻訐。

　艾澤知道，維爾西斯會當真的。

　因此，他誠實地回答：「不煩，我是擔心你，維爾西斯。」

　「那就不需要擔心了，我真的很好，不騙你。」alpha握著他的手溫熱而有力，慢慢浮起的笑容也讓艾澤覺得安定。

　「哦。」

　艾澤沒了脾氣。

　不過，終歸是從一個遙遠的星球到另一個星球。

　自轉與公轉速度的迥異，讓艾澤和維爾西斯都在堡壘內暫時休息了幾天，吃了些特殊的藥劑促進身體盡快適應，爾後，艾澤才全情投入到他的星辰大海中。

　「這裡的氣候還真是宜人，如果不是這邊有許多現成的帝國設備與實驗室，我還真想讓尼卡星和伊裡伽爾星調換一下角色。」

　從伊裡伽爾星的寒冬，一下來到沒有明顯四季的尼卡星上，不怎麼追求享受的艾澤也難得感到一陣身心愉悅。雖然他自己倒無所謂這些瑣事，但是想到維爾西斯的身體，艾澤還是以一種保守的心態認為，像尼卡星這樣的氣候，更適合維爾西斯的身體慢慢調養，要讓alpha恢復到他們初認時的健康蓬勃才好。

　此刻，維爾西斯與艾澤正乘坐著小型飛船前往新型機械人的誕生中心，在那裡，每一個機械人從沉睡中被系統喚醒，擁有意識，完成從「機械」到「人」的過程，甚至還被授予名字。

　第三批機械人正等待著艾澤親手完成「喚醒」的儀式。

　維爾西斯知道艾澤對此滿懷期待，就在兩人率領部分機械人軍橫穿整個z07星區來到尼卡星的一路上，艾澤一直忍不住向沉睡了兩個月之久的維爾西斯介紹著第三批機械人的特殊之處。

　然而，維爾西斯思考的卻是如何毀滅這一批機械人。

　除了機甲撒旦的使用權，艾澤向維爾西斯共享過，維爾西斯手中仍沒有任何武器。因為維爾西斯與艾澤住到了一起，在克洛德的嚴密管理下，連一塊零星的鐵刃刀片都沒有落到過維爾西斯手中。

　艾澤雖然信任他，卻依然將自己保護在一個安全的環境內。

　維爾西斯就算想聽從老師的話，立即向艾澤動手，也一時沒找到機會。

　當然，他並不為此感到失望，甚至時常覺得慶幸，慶幸艾澤始終懂得自保，而沒有給自己這個心懷叵測的偽君子提供一切可乘之機。

　只不過，維爾西斯心甘情願地讓艾澤從他製造的危機裡繼續生活，卻不能放縱自己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釀造悲劇。

　在原有的時空軌跡中，這一批機械人的製造萬無一失，他們的誕生讓艾澤如虎添翼，成功將z07星區收入囊下，並製造了震驚帝國上下的戰後屠殺遊戲。

　維爾西斯知道，正式這批機械人帶著艾澤徹底墮入地獄，他必須剪短這一雙惡魔的雙翼，讓艾澤停下來。

　因此，一路前往誕生中心的維爾西斯都心事重重，出奇的沉默。

　他望向飛船窗外，與上一次來所見到的尼卡星迥然不同，這裡已經沒有了當初帝國生物培育中心種植的大片鮮花與綠植，艾澤用一把火將這些象徵繁華與盛世的色彩燒得只剩荒原，能夠在地面自由行走的只有艾澤的機械人，剩下所有的奴隸都帶著沉重的鐐銬，十幾人為一組，在機械人的監視下，或運載東西，或清理衛生。他們身上的衣服都破爛不堪，露出鮮血斑駁的肉體。

　維爾西斯有些看不下去。

　正這個時候，艾澤湊了過來，親暱地貼住了維爾西斯的身體，笑瞇瞇地問：「哎，看什麼呢，我說話你都不理。」

　維爾西斯遲疑少頃，說：「為什麼把那些植物都燒了？」

　「我高興就燒了，這還有為什麼？」

　「這樣，不好看。」維爾西斯表達得很委婉，他不願意激怒艾澤，在兩人注定越來越少的共處時光裡，他希望艾澤總是快樂的，「和伊裡伽爾星看起來沒什麼區別，就算有點草也好看些。」

　然而，艾澤還是因為維爾西斯的話眼神冷了下來，不過，他倒是沒有生氣，只是語氣有些沉：「不是和伊裡伽爾星沒區別，是和mx71星沒區別。你覺得不好看嗎？我倒覺得挺好的。你看看這些以前自詡上流社會的人，做的事，還不都是低卑的礦場星球居民做的事？」

　維爾西斯怔了下，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艾澤沒有挑明的意思，也明白了為什麼不論在哪個時空中，每當艾澤征服一顆新的星球，都急於毀滅這顆星球上所有的自然人文明。

　他熱衷的似乎不是摧毀本身，而是希望借由這個行為，把不論是繁華還是平庸的星球，都毀滅如mx71星，他的母星。

　要讓所有人都感受到貧瘠，讓所有人在他們曾鄙夷的環境裡掙扎和生活。

　「喂，你怎麼又不說話了。」艾澤用膝蓋擠了一下維爾西斯的大腿，他覺得自從維爾西斯醒來，和他說的話越來越少了，他故意刺激對方，「怎麼？我說得不對？你連搭理都不肯搭理我了。」

　「沒有，我走神了。」維爾西斯伸手按在了艾澤腿上，甚至還衝他微笑了一下，「你覺得這樣好，那就這樣啊，我都聽你的。」

　維爾西斯雖然這麼說，艾澤卻高興不起來。

　以前和對方每聊幾句天，alpha的話裡都彷彿帶有深意，總能見縫插針的找到機會向自己訴說他的觀念，試圖讓自己接受。雖然試圖改變自己是讓艾澤很反感的一點，但不得不承認，維爾西斯很多說法都令他感到新奇而有趣，他喜歡聽他說話。

　然而，就在那兩個月的沉睡之後，維爾西斯似乎對這一切都感到疲倦，不論他說什麼，如何刺激對方，講到最後，換來的也只有維爾西斯的順從。

　他彷彿生怕激怒自己，而變得愈加謹慎起來。

　依然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卻把所有的私人情緒悄悄隱藏。

　艾澤感到又蹊蹺又難過，他有時候會猜想是不是自己的那一刀讓維爾西斯留下了什麼陰影，可維爾西斯看起來根本不是那麼脆弱的alpha，就在這一刀之後，他甚至還心甘情願地講自己送上前所未有的情緒巔峰，讓自己在他的懷裡那樣尖叫著顫抖，他為什麼會怕自己？可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又是什麼令維爾西斯與他在身體上越來越親密，在感情上卻不動聲色的疏遠？

　然而，既然維爾西斯都已經這樣說了，艾澤也不想對著他大題小做。

　因此他也陷入了沉默。

　兩個人就這樣從融洽到相顧無言，直到抵達誕生中心。

　克洛德和蒙達爾都等候在門外，見到艾澤，兩個機械人都露出了弧度幾乎一致，象徵著「熱情」與「高興」情緒的笑容。

　「上將！」

　「嗯，進去吧。」艾澤的情緒不算高昂，但還是沖兩位下屬點了下頭。

　蒙達爾沒能分辨出艾澤情緒的不同，只有最智能的克洛德察覺到一點古怪，因此，他立刻走到艾澤身邊，低頭詢問：「上將，您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沒事。」艾澤面容沉靜，處理起正事，他一下子就沒有了在維爾西斯身邊撒嬌的模樣，甚至連眉梢都淬上了認真的冷峻，「怎麼樣？所有的機械人都已經準備就緒了嗎？」

　蒙達爾上前回答：「是的，上將，所有的機械人都已經連接上統一電源，一旦您開啟喚醒進程，就會開始蓄電啟動。」

　「很好。」

　艾澤直入到誕生中心，卻沒有注意到維爾西斯的目光已經尋覓到誕生中心的總電纜。

　電源的總閘都已經被機械人上過鎖，維爾西斯沒法動手腳，但是，暴露在外面的電纜卻是可以被截斷的。

　只要在機械人喚醒進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截斷這一部分電纜，進程就會被迫暫停，而蓄電到一半的機械人卻是不能直接繼續蓄電，必須要依次將電量耗光歸零，再重新連接電源才能再次喚醒。然而，在這個過程裡，極容易對還沒有使用過的芯片造成破壞性損傷，甚至導致喚醒一半的機械人系統出錯，成為報廢品。

　維爾西斯拿定注意，一邊思考該利用什麼東西去截斷這部分電纜，一邊跟在艾澤身後踏入誕生中心。

　一千個等候喚醒的三批次機械人都在喚醒箱內待命。

　剛剛情緒還有些失落的艾澤終於在這一刻重振精神，他把維爾西斯喊到身邊，「來，看看。」

　維爾西斯神思不屬地走近，卻在見到這些沉睡機械人面孔的sh瞬間恍如電擊般猛一戰慄。

　這些……這些機械人的外貌……

　艾澤邀功般笑起來，「怎麼樣？像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