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跟吳應的戀情讓談馨暫時忘記了賤氣衝天的唐世宇。而且， 他們倆談戀愛的事blast幾個成員都知道。唐世宇也非常自覺， 沒有再對兄弟的女朋友說一些很沒禮貌的話。

　然而好景不長，分手之後，唐世宇又成了第一個敢公然評論他們感情的人。談馨本來沉浸在悲傷之中， 每天都唉聲嘆氣，頗有失戀氣氛， 被唐世宇這個毫無浪漫細胞的直男一攪合， 她都沒心情感懷春秋了。

　去法國拍攝mv的期間， 他們一路從國內拌嘴到了國外，卻誰都沒料到，最後mv的男女主角變成了他們倆。對談馨而言，初次穿上婚紗的體驗實在是太棒了， 鏡子裡的她烏髮雪裙，睫毛長翹而濃密， 雙眼明亮而美麗， 就好像剛下凡的仙女把萬里長空中的所有雲朵都穿在了身上。然而， 穿上婚紗和唐世宇各種在鏡頭前秀恩愛的體驗是難以言喻的複雜。因為只要攝影師一來， 唐世宇就會瞬間陷入初戀少年的狀態，讓她自我厭棄地有些害羞起來；一旦停止拍攝，他就會像小學二年級的小男生一樣亂抓她的頭髮，讓她只想反手給他一個大鍋貼。

　“來來來，alisa，世宇，你們一起走下樓梯。世宇， 你摟著她的腰。”攝影師很在狀態地對他們發號施令。

　唐世宇甜甜地笑著，伸手攬過她的腰，把她帶入懷中。他的身材高高瘦瘦，讓她瞬間覺得自己縮了十公分。輕靠著他的胸膛，她感受到他的手比看上去要大很多。

　不知道為什麼，過去通過螢屏看他，她總覺得他萌帥萌帥的，毫無威脅性。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這傢伙並不是一個纖細柔弱的小男孩啊。被他這樣一摟，她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回頭看了看他，卻只看到了他的白色新郎胸花。她又抬起頭，才對上他的視線。

　兩個人都凝固了兩秒。

　談馨握緊了手裡的捧花，心中禁不住感到慌亂。

　唐世宇伸手在她額心彈了一下：“你一個男人幹嘛對我露出那種娘炮的表情？搞基嗎？看鏡頭啊。”他看上去一臉嫌棄，耳根卻紅了。

　談馨難得聽話一次，對著鏡頭露出了柔柔的笑容，深得攝影師歡喜。難得看到小蜜蜂這麼溫順的一面，唐世宇有些意外，有些開心，也微微笑了起來，氣氛一片和諧甜蜜……但拍完照以後，他就被穿著高跟鞋的談馨一腳跺在腳背上，痛得差點跪地叫祖奶奶。

　遇到唐世宇的每一天都是要爆炸無數次的。談馨原本以為拍攝工作結束以後就可以歇歇了，卻遇到了另一個意外。

　翌日，組裡的人一起出去吃東西，談馨一個人出去逛了逛，卻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還好巧不巧沒帶手機出來。她正感到焦急，不幸中的萬幸，遠遠地看到了人潮盡頭的男孩子。唐世宇站在來來往往的行人中間抬頭看路牌，海拔比周圍大部分的法國人都高，卻比他們瘦很多，實在是讓人想不看到都難。

　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談馨飛奔過去拉了拉他的衣角。

　“alisa？”唐世宇眨眨眼，好像很開心。

　看見他這麼開心，談馨也覺得很開心。但知道他為什麼這麼開心以後，她再也開心不起來了——因為，他也迷路了，而且手機被小偷摸走了。

　談馨望天，痛苦地說：“所以我不但沒找到回去的路，還遇到個拖油瓶咯……啊！！”話沒說完，她已經被唐世宇鎖著喉，強行拖著走了幾步，引起了路人的圍觀。她使勁兒拍他的胳膊：“你這傢伙在搞什麼啊！”

　“身體力行跟你解釋什麼才是拖油瓶。”

　“太幼稚了，泡麵頭，你太幼稚了！放開我！”

　唐世宇無視她的吶喊，氣鼓鼓地往大步往前走。

　就這樣，五分鐘時間過去，他們內訌結束了，才總算願意坐下來討論尋路的對策。

　“這種問題很簡單，問問路就知道了。”

　唐世宇打了個響指，把雙手插入褲兜，露出一臉自信的壞笑，自帶起風特效般走向路邊，攔住了一個紅發法國女生，說了幾句話。

　很顯然，唐世宇的相貌是全種族通吃的。因為法國女生抬頭看了看他，笑得滿面柔情似水，居然還會說一句中文：“對不起，i don\'t speak chinese.”

　“瓦特啊油托肯額暴特，俺們死逼肯英格里希！英格里希！”唐世宇又嘰裡咕嚕說了一堆話。

　“i really don\'t understand chinese.， sweetheart.”法國女生聽了半天沒聽出來他在說什麼，乾脆沉浸在他微微憤怒的美貌中，然後掏出手機想留他的電話號碼。

　看見這一幕，談馨衝過去勾住唐世宇的胳膊，把他強行拖到一邊，微微一笑，講出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還帶點曼哈頓口音：“sorry，friend\'s not really goodmunicating wit thing is，just lost our way bacyou can tell us...”

　當然，他們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唐世宇還因此有些悶悶不樂，怪法國人太不禮貌。

　談馨只能無奈地搖頭。法國人素來以自己的語言為傲，不喜歡說英語。這法國姑娘願意和他又說中文又說英文的，已經對他非常熱情了。換個男的，可能直接會用法語回答他的話。

　事實說明她的猜測是對的。後來問路就沒這麼順利了。不是得到法語回答，就是一問三不知。她懷疑他們記錯了或唸錯了住處的街道名，但一時間也無從考據。

　他們在外面耽擱了小半天，漸漸地天上烏雲密佈，下起了小雨。不過多久，小雨轉陣雨，他們只能隨著人群躲在商城門前。看著天越來越暗，談馨砸了咂嘴，有些擔心地說：“我們消失這麼久，他們肯定會很擔心的。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工作……”

　唐世宇二話沒說，去超市買了一把傘，撐開傘走出去：“我們再找找看……肺活量女，你還站著做什麼？出來。”

　“你這頂著一頭泡麵的男人還想找到路？哈，哈，哈。”話是這麼說，談馨卻聽了他的話，鑽到了傘下。

　走了一會兒，他低頭看了看她，皺了皺眉：“你現在怎麼這麼瘦，像個小弱雞一樣。”

　“胖了你要說我帶救生圈出門，瘦了你要說我像小弱雞，你到底想怎樣？”

　“太胖太瘦都不好，男人喜歡勻稱的。你應該多關注一下直男的審美。”

　談馨是真的佩服他。在這個“直男審美”變成群嘲詞彙的時代裡，他居然可以這麼理所應當地引以為傲。再說，她的體重都是被他這個渣渣愛豆逼出來的！她冷笑一聲：“直男審美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打算迎合男人。”

　“也對，你一天到晚就跟祝珍珍她們搞拉拉，太可怕了。”唐世宇假裝害怕地打了個哆嗦。

　“呵呵，搞拉拉有什麼不好，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妹子不比男生好？”

　“膚白貌美大長腿，我也有啊。”

　談馨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幾秒：“……臉是個好東西，我希望你也有。”

　唐世宇低頭看著她，用一種“撫摸狗頭笑而不語”的姿態摸了摸她的頭。她氣得一掌拍掉他的手：“你真是沒大沒小慣了啊，別忘了，我是你師姐。”

　“alisa，認真的，你是不是對姐姐有什麼誤解？姐姐是曼軒姐那樣的好嗎？你哪裡有姐姐的樣子，妹妹都算不上。你像女兒。”

　“去死！”

　她正想推他一把，目光卻停在了他的對著傘外的肩上——那半邊肩膀都濕透了。再抬頭一看，傘蓋完全是朝她這個方向傾斜的。可是，唐世宇像根本感覺一樣，還是自大地笑著，兢兢業業不死不休地懟她。

　這一瞬，心裡柔軟之處彷彿被觸碰了，戰鬥欲也都隨著灰飛煙滅。

　她把傘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小聲說：“泡麵頭，謝謝你……”

　“哦，沒事。”他無所謂地笑了笑，還是無比挑釁，“你是女兒嘛。快叫爸爸。”

　“神經。”

　“對了，你說死兔子和曼軒姐是不是在鬧彆扭啊，他們倆氣氛好奇怪。”

　回想剛落地第一天時他們做飯的場景，談馨點點頭說：“發現了，他們倆看彼此的眼神就不太對勁兒。尤其是奶兔。”

　“是吧是吧，兔子什麼都不告訴我們，真不夠兄弟。但不管他們怎麼鬧，死兔子在曼軒姐面前總是乖乖的，曼軒姐也總是在照顧兔子的感覺，他們倆才有姐弟戀的感覺。不像我，總要照顧……”說到這裡，唐世宇突然住了嘴，一個字也不再多說，耳根卻又一次紅了。

　“姐弟戀你個頭啊。”談馨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腦袋，扭過頭去，卻因為下雨無處可逃。

　這是怎麼了，不是說好要當黑粉的嗎，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有往那方面想過嗎……

　啊啊啊，談馨，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對於這個混蛋絕不能示弱！

　可是，從最初到現在，她對唐世宇的感覺就像吃了夾心餅乾一樣：外面是甜的，裡面是苦的，吃掉裡面的第一層，發現裡面又是甜的。而且，裡面的這一層比最初遠距離觀察到的他更甜……不不不，唐世宇可不是什麼甜心小可愛。想想他的黑歷史。他可是被富婆包養過的。這種男生能當姐妹都很不錯了，不能有深入來往的。

　然而，回國和唐世宇聽完了柏川演唱會以後，她才知道什麼叫打臉的滋味。

　整場演唱會的舞台效果和表演都達到了頂級水準。氣氛更是時而溫馨時而熱血，讓談馨和唐世宇都十分享受其中。因為到場的明星很多，他們在人群裡不再像在別的場合那樣特殊了，對彼此也能放開來大聲說話。然後，他們聊到了童年最早喜歡的音樂、偶像和食物，發現他們的愛好竟出奇地一致。一起舉手為柏川鼓掌的時候，談馨回頭看了看唐世宇，剛好對上他明亮而快樂的雙眼，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他的記憶。

　當時，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舞台下方。無所憂愁，無所畏懼，有一種勢必要征服星辰大海的年少衝勁，卻同時帶著孩童的天真與期許。

　這樣美好的男孩子，怎麼就被富婆包養了呢，唉……

　但仔細想想，這樣也好，如果沒被包養，她會喜歡上他的。天天和他近距離接觸，想來她也不會再像小粉絲時那樣容易滿足。

　暗戀加崇拜，是這世界上最辛苦的感情了。

　演唱會結束後，唐世宇說有人來接他，可以先送她回家。她也沒多想，就跟他去了停車場。

　一輛白色轎車停在他們面前。車窗搖下來，談馨再次看到了那張曾經見過的清秀臉龐。居然是包養唐世宇的那個富婆。

　這這這，這也太尷尬了！談馨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應對這個場面。

　仔細看看富婆，她打扮也是屬於她這年紀的，但皮膚真好，五官美麗，一根皺紋都沒有。談馨想，如果換成很多男生，自己出錢也願意和這樣的女性談一場優雅成年人的戀愛吧。唐世宇得了好處還收錢，真是……

　富婆沖唐世宇和談馨笑了笑，對後座偏了偏腦袋：“上車吧。”

　唐世宇拉開車門，讓談馨進去，然後跟著坐進去，雙手攀在前座靠背上，瞬間變得乖巧不少：“先送我朋友回家吧。”得到貴婦的首肯，他轉過頭對談馨說：“alisa，你家在哪裡？”

　談馨報了自家住址，很客氣很小心地說：“謝謝姐姐。”

　“姐姐？”唐世宇臉都擰了起來，“你想佔我便宜？”

　前排的貴婦笑出聲來，但沒給予回應。談馨有些慌了：“我、我怎麼就佔你便宜了？”

　“你管我媽叫姐姐，那我叫你叫啥？”

　“啊？？？”

　接著，室內有長達二十秒的死寂。談馨雙手捂臉，震驚地幾乎不能言語：“你媽也太年輕了吧？！那那那，我是要叫她阿姨嗎？”

　“她都四十好幾了，哪裡年輕了？”

　唐媽媽清了清嗓子：“咳，世宇，你別到處跟人講我年紀啊。”

　“拜託老媽，你在別人面前裝年輕就算了，在我朋友面前裝什麼裝，說你三十多歲，難道你十幾歲生的我嗎？”

　通過唐媽媽和唐世宇的對話，談馨終於知道唐世宇被富婆包養傳聞是哪裡來的了：唐爸爸是一個傳統的音樂人，對偶像有很大的意見，對偶像團體更有一種“吃青春飯的繡花枕頭”的主觀□□。所以，從唐世宇出道以後，唐爸爸就極力反對他留在赫威，堅持要他從blast跳槽出來，去簽約皇天集團。唐媽媽的意思是，如果好好溝通，服個軟，唐爸爸也會同意他繼續做這一行。畢竟以後有的是機會轉型實力派歌手，偶像就只有年輕時這十年。但是，唐世宇二傻子人設不崩，就不好好說話，一定要在老子面前擺出一副我就是天下第一牛逼的架勢。

　結果就是，他老爸把他的銀行卡凍了。

　他才給唐媽媽買了一套房子，窮得差點吃泡麵。唐媽媽勸過唐爸爸，唐爸爸的答案是，他如果繼續在赫威當偶像，過十年可以天天吃泡麵。到時候老婆也不會有一個，因為當偶像的時候公司不讓談戀愛，能談戀愛以後他的價值早就被榨乾了，還能交到什麼優秀的女孩子。

　所以，唐媽媽只能偷偷提現塞給他。

　所以問題來了——這麼長時間以來，她都錯怪了唐世宇？！他其實除了性格直了點、傻了點，其實還是和她猜測的差距不太大。這都是怎麼樣一個見鬼的烏龍啊……

　談馨仰頭靠在座椅靠背上，生無可戀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她是一個瞭解自己的人。那個關於“他如果沒被包養自己就會喜歡上他”的預言非常準確。回去以後，她翻了翻被自己封鎖在貯藏室裡的垃圾袋，找到了她最珍惜的那一張簽名照，隔著冰冷的玻璃描摹唐世宇的輪廓，在暗金色的燈光中輕輕嘆了一口氣。

　經過上一次戀愛的教訓，她知道這一回不能再犯傻了。而且，唐世宇明顯只是把她當成哥們兒了。不像吳應，從一開始就把她當成女人對待。

　她把照片和各種周邊重新堆回貯藏室，拉開窗簾想透透氣。可透過窗戶往外看，對面的高樓上掛著巨幅海報，就是唐世宇和龔子途代言的雪糕廣告。海報上，唐世宇穿著淡金色的t恤，笑容燦爛，世間任何煩惱都入不了他的眼。

　談馨又嘆了一口氣，把窗簾拉上，轉過身去靠在牆壁上。

　如果說心意的轉變敲響了談馨的警鐘，那麼唐世宇在火鍋店裡說的一席話就是致命一擊。

　他說，alisa是吳應的前女友，你們不要開這種玩笑了，心裡都會有疙瘩的。

　談馨很自然地、一如既往地和他拌起了嘴。在外人看來，這不過是他們幾千場互懟中的其中一場。但聽到他說的這番話後，她覺得長痛不如短痛，下定了決心，徹底和唐世宇斷開聯繫，並且主動要求把下次活動和他演出的部分取消，對象換成cold主唱。

　唐世宇打電話給她，她全部掛斷，消息一個也不回。其實不是她不想回，而是他的消息都很沒營養，全是如下內容：

　“為什麼不接電話？”

　“肺活量女，接電話。”

　“你在做什麼，跟誰在一起？不方便接電話？”

　第四天晚上，她完成了當天的歌曲錄製，伸了個懶腰，拖著疲憊睏倦的身軀走出錄影棚。然後，剛一出去，她就被門側一個高挑的身影弄得睡意全無：“哇，你是背後靈嗎！”

　唐世宇抱著胳膊倚在門上，一句話沒說，遞給她一個袋子。

　她打開袋子，低下頭看了看：“……手機？”

　“壞了就換個新的。這當是我補給你的生日禮物吧。”

　“我手機沒壞，這個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她淡淡說完，從他身邊走過。

　但他繞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alisa，你為什麼要取消和blast的合作？你覺得我們比不過cold？”

　談馨微微一笑，搖搖頭：“不是不跟blast合作，只是不跟你合作。”

　唐世宇也微微一笑，也搖了搖頭：“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經跟公司提了要求，他們會恢復我們的同台演出。”

　“你這人怎麼這樣……”談馨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明天會再去提交申請，麻煩你配合取消。”

　“我過來是想問你原因，不是來徵詢你意見的。”

　“我想換個合作夥伴還需要理由嗎？”

　“理由不充分，不接受。”

　“我不想跟你一起表演。”

　“不想也不行。”

　“為什麼？”

　唐世宇看向別處，咬了咬牙，一幅很不耐煩的樣子。他緩慢呼吸幾次，似乎在平息胸腔中的怒火，而後低頭對她冷笑了一聲：“你再問為什麼我就強吻你，甜心馨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