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一章 歡迎來綜合診斷科

　　「茯靈啊，到巡查病房的時間啦……」

　　「茯靈啊，你看9號床那個病人是不是該換藥方了呀？」

　　「茯靈啊，你這個方子裡的地黃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茯靈啊……」

　　再一次聽見蔡成康和謝茯靈之間的對話，孟軍幾乎掩不住自己略帶憤恨的神色了。

　　只是個派不上用場的實習生而已，憑什麼讓蔡成康另眼相待，本以為沒過多久就會被丟回來的謝茯靈居然和蔡成康越來越密切，孟軍好幾次看到蔡成康把自己開出的藥方和謝茯靈商量，和一個實習生有什麼可商量的，簡直可笑，這個老頭，平時明明把自己的藥方藏得那麼深，半個字都不肯和他們交流，他要不是為了副主任醫師的那個名額……

　　孟軍越想臉上表情越是猙獰，不知不覺的就把手上的圓珠筆捏碎了。

　　一絲痛感讓他回過神，隨後冷靜了下來，哼，一個實習生而已，在這個科室也就一個月的時間，接下來分到哪裡去還不是他這個實習負責人說了算。

　　這麼想著的孟軍收斂了神色，腦中已有了一個妥當的方案。

　　「……茯靈啊，你老實說吧，到底是跟誰學的中醫？」蔡成康從謝茯靈剛給他的一個藥方建議中回神，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神色複雜的問道。

　　「跟我爺爺學的，我說過好多次了。」謝茯靈淡定回視，再次把謝爺爺搬了出來。

　　「可我為什麼就是沒聽過一個叫‘謝坤’的中醫大師呢？！」蔡成康扼腕道，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謝茯靈聽。

　　「我爺爺也就是在調理腸胃這一門上頗有心得，又是小縣城的一個籍籍無名的小醫生，自然不可能被那麼多人知道。」

　　「哎，這些個藥方都是經年累月才能琢磨出來的東西，你爺爺的才華浪費在那小縣城著實可惜了呀。」蔡成康已經從謝茯靈那裡知道謝爺爺幾年前去世了的事情，懷揣著一份惋惜之情。

　　「我爺爺自己倒是挺樂呵的。」謝茯靈眼神閃了閃，又有誰能百分百肯定才華這東西擺到大檯面上來就一定能有好結果呢，社會的因素總是有太多制約性。

　　「不過好在他有你這麼個孫子，你可得好好繼承下去。」蔡成康笑著拍拍謝茯靈的肩膀，然後說，「要不你畢業的時候就來我們醫院吧，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的，真不行我可以幫你去疏通一下……」

　　謝茯靈搖頭：「我準備回老家的。」

　　「什麼？你也要跟你爺爺一樣一輩子守著那麼個小藥房？！」蔡成康瞪圓了眼睛，也就是他沒有那長鬍子，不然此刻肯定親身表現一下什麼叫「吹鬍子瞪眼」。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蔡老師，你就不要糾結了。」謝茯靈沖蔡成康笑笑。

　　「你啊你，怎麼也這麼死腦筋，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發展空間……」

　　蔡成康還想說些什麼，外面的護士過來說9號床的病人貌似有什麼問題，讓趕緊去看看，於是兩人之間的對話就這樣斷了。

　　「你別以為這事就這麼完了啊，我還得繼續跟你掰扯，現在先跟我去看那個老是有問題的9號床病人去。」蔡成康一聽又是那個9號床病人，頓時頭大。

　　謝茯靈偷笑了一下，默默的跟上了蔡成康。

　　「謝茯靈，你是豬麼？！」問完謝茯靈這段時間的近況後，趙曉英半天後才咬牙切齒的說出這麼一句恨鐵不成鋼的話來。

　　「從物種上來說，我應該和你是同類，所以，你是豬麼？」謝茯靈默默啃了一口芥末雞爪，眨巴了下眼睛，顯得特別天真無邪。

　　趙曉英被噎了一下，朝天翻了個大白眼，決定無視謝茯靈這句不太好回答的話，用筷子戳著碗裡的飯，說道：「蔡成康什麼人，明定的下一任院長呀，他都說要給你疏通疏通了，你居然還傻乎乎的給拒絕了，你說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老家的藥房我得拿回來。」放下被啃得乾淨的雞爪，謝茯靈舔了舔手指。

　　趙曉英看得莫名煩躁：「拿拿拿，你可以在這醫院工作之後慢慢想法子拿啊，拒絕得那麼快幹什麼。」

　　趙曉英雖然早聽一些學長學姐說過大五的實習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的有用，甚至會很坑，事實上，她現在所在的科室幾乎把所有雜事都丟給她和另一個女生實習生，兩個人天天從早忙到晚，都沒什麼喘息的時間，但即使是這樣，她都覺得比最開始謝茯靈那天天閑著抄病例的經歷要好些，之前聽謝茯靈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起的時候她都有點忍不住想撬開這人腦袋看看是不是少了根筋，直到後來聽說他跟了蔡成康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然而事實證明，謝茯靈的腦袋構造果然和常人不一樣，一種無力感陡然升起，趙曉英突然覺得又不是自己的事，自己這麼激動幹什麼……

　　突然，謝茯靈的手緩緩伸過來握住了趙曉英的手，然後一雙帶笑的眼睛就這樣直直的看著她，說道：「謝謝你，這麼擔心我，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趙曉英陡然臉紅，感受了一下謝茯靈手裡的溫度，半晌後咬牙吼道：「謝茯靈，特麼你吃了雞爪不擦手居然好意思直接伸過來！！」

　　還她那幾秒鐘的悸動啊混蛋！！

　　「綜合診斷科？」蔡成康驚訝的抬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謝茯靈。

　　他已經差點要忘記實習生是要一個月輪換一次科室的了，即使再不想放走謝茯靈，也不可能公然打破這個默認的規矩，所以蔡成康只得把謝茯靈叫過來，問一下他下一個要去的科室，可是萬萬沒料到會從謝茯靈嘴裡聽到「綜合診斷科」這幾個字。

　　蔡成康皺眉：「誰給安排的？」

　　「孟醫生。」

　　「是孟軍？」蔡成康微微歎口氣道，「看來還是我的過失了，沒想到孟軍心眼還是那麼小。」

　　「怎麼說？」聽到這，謝茯靈也知道那個所謂的「綜合診斷科」肯定是有什麼問題了。

　　「孟軍八成是故意的，這個綜合診斷科是我們醫院剛成立的科室，說實話也就是為了應付上頭的指標，說是弄個試點，你知道的，現在很多病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掛什麼科的號，事實上有很多人連自己到底得的是什麼病都不清楚就隨便掛號，所以綜合診斷科就是做一個最初的診斷，判斷好大致病情後再移交各個對應科室。」

　　「但是說白了這就是個棄之可惜，用之雞肋的科室，別說它的效果十分有限，患者大部分不願買帳，更重要的是壓根沒有醫生願意去。所以這個科室現在就成了個擺設，基本上就是新來的幾個實習醫生輪換著坐班，天天應付一些一看就是無病呻吟或者無理取鬧的病人。」

　　說道這裡，蔡成康站起身，對謝茯靈說：「我去跟孟軍說說，那個科室應該不在實習生分配科室裡頭的。」

　　「蔡老師，不必了。」謝茯靈叫住了蔡成康，「反正就一個月的時間。」

　　「可是……」

　　「而且我覺得，這個綜合診斷科挺有意思的。」謝茯靈微微翹了一下嘴角。

　　蔡成康：「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謝御醫表示，他本來就是什麼病都看的全能型，綜合診斷什麼的，再符合不過了。

　　蔡成康仔細看了看謝茯靈的表情，見他不僅沒有勉強，而且還真的帶著點開心的神色，不由也笑了起來，無奈道：「你啊，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是個20多歲的大學生。」

　　謝茯靈：他確實不是。

　　「好吧，既然你自己都這麼說了，我就不去多管這個閒事了，有什麼困難隨時過來找我。」蔡成康笑眯眯的做出了自己的承諾。

　　謝茯靈和蔡成康交流完後，便帶著他的包出了門，然後迎面就看見了仿佛再等他一般的孟軍。

　　「哎呀，謝茯靈，東西都理好啦？」這是難得對謝茯靈面帶笑容的孟軍。

　　「就這麼一個包啊，怎麼說你也在我們這呆了一個月，我送你一下吧，這包我幫你拿著。」孟軍說著就要上前去拿謝茯靈的包。

　　謝茯靈一個錯步避開了孟軍的手，用略微冷淡的語氣說：「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孟軍眼裡光芒一閃，越發肯定了自己最初的猜測，他在謝茯靈進辦公室和蔡成康說話起就一直盯著了，他和蔡老頭關係這麼好，保不齊蔡老頭就把什麼珍貴藥方之類的好東西送給謝茯靈當餞別禮物了呢，不然這小子為什麼這麼排斥自己碰包，自己來給他個實習生提包，按理說應該受寵若驚才是吧。

　　「哎，客氣什麼，我這不是也沒什麼可送你的，好歹也相處一個月了，想來想去也就是送你一趟這麼點小心意了。」孟軍眼睛盯著那包不放，嘴裡還在笑著說話。

　　謝茯靈看著孟軍那虛假的笑容，有些不耐，也不想和這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的人多說，直接繞過他就想往外走。

　　孟軍一把抓住謝茯靈的包，懶得再裝，皮笑肉不笑的說：「這麼急著走幹什麼，這裡面不是裝了什麼不該裝的東西吧，打開讓我看看唄。」

　　嘖……麻煩。

　　謝茯靈皺眉，腳步陡然頓住，有些不耐的一個轉身猛地靠近孟軍，直視他的眼睛，輕輕勾起嘴角，說：「想看？可以啊~」

　　不知為何，孟軍被謝茯靈這嘴笑眼不笑的模樣震住了，一股從腳到頭頂的涼氣陡然升起，不自覺的就鬆開了抓包的手。

　　「孟醫生，想看隨時歡迎你來綜合診斷科。」

　　謝茯靈說完就斂了笑，拋下這麼一句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還是那個一言不發逆來順受的謝茯靈麼，留在原地的孟軍腦中滿是那個離去時的冷淡眼神，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