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章 要人

　　「啪」一聲脆響讓沉浸在手邊病例中的謝茯靈回過了神，莫名抬頭看了一眼，只見孟軍正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見自己看過去便撇撇嘴道：「看你還挺樂在其中的，動作磨磨蹭蹭的，這是今天新的病例，趕緊抄了。」

　　謝茯靈瞄了一眼被砸在桌子上的新病例，在看看一臉表情不虞的孟軍，突然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想當初自己被封御醫，剛進太醫院的時候，幾乎每一個人都是用這種態度對他的，然而那起碼還能說有原因，畢竟自己輕而易舉的占了個眾人都翹首以盼的高位，可他好像沒對這個人做過什麼吧，怎麼也是這個態度？

　　謝茯靈頗有些不解，覺得自己挺無辜的。

　　孟軍其實也說不好為什麼自己就是看這個謝茯靈十分不爽，即使這人從第一天來就幾乎沒說過什麼話，對自己這樣那樣的言語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整日沉浸在抄那些病例當中，別說不滿了，簡直是一副十分滿足的模樣，要不是他很確定這項工作無聊且毫無意義，都要開始懷疑這些病例裡是不是夾雜了什麼好東西了。

　　見這人還是沒說什麼的直接拿過了那份新病例，微微有些期待這人會說些什麼的孟軍頓時覺得有些了然無趣，要知道，即使想要欺負一個人，如果這人什麼反應都沒有，還真就沒什麼意思了。

　　孟軍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謝茯靈也不想管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他這幾天通過抄寫病例得到了許多啟發，看到了許多不錯的治療方案，也瞭解到了很多他那個年代根本無法想像到的醫療技術，消化內科採用中醫治療的地方還是挺多的，尤其是某個叫「蔡成康」的醫生開具的一些中藥方子，頗有一些太醫院眾人的影子，算是目前他看過來最有意思的部分了。

　　結束手上這份病例的抄寫後，謝茯靈伸手拿過了剛剛那份被孟軍丟下的資料，打開一看，發現是個上消化道急性出血的病人，責任醫師正是孟軍，上面寫著他對這個病人的初步診斷，建議儘早進行手術治療。

　　謝茯靈看到「手術」二字並沒什麼太大反應，因為孟軍的診斷中十之八九都是建議手術的，畢竟都是些對於手術來說難度不大的病症，不過作為一個中醫而言，謝茯靈看到這種病症的第一反應就是對症下藥，他腦子裡幾乎是一瞬間就蹦出了很多相關的藥方，隨後便根據病例裡面掌握的病人基本情況，確定最佳方案。

　　慣例的，謝茯靈在抄寫完病例後都會寫下自己認為妥當的治療藥方，這次也不例外，反正這個角落幾乎沒有人會過來，所以基本不會有人發現他在寫些什麼，更何況剛剛孟軍已經去巡查病房，如今辦公室裡空無一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當他寫完藥方的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忽聽身邊響起了一個略帶滄桑的聲音。

　　「你不贊同這個病人採取手術治療的方式麼？」

　　謝茯靈那筆的手頓了一下，抬頭一看，發現是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因為穿著白大褂估摸著應該是醫生，不過他來了這麼多天貌似沒有見過這人，此時他臉上正帶著一點笑容，偏頭問著自己。

　　「只是覺得用中藥來治療上消化道出血也是行之可效的。」雖然不知道來人是誰，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於是謝茯靈直接回答了，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無措感。

　　「這方子是你自己想的？」來人對謝茯靈的回答不置可否，又問了另一個問題。

　　謝茯靈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寫了兩個方子？」來人眼中光芒一閃而逝，繼續問道。

　　謝茯靈抿了抿嘴，指了指孟軍那份病例上的幾行字說道：「患者吐血血色鮮紅，大變色黑，胃部脹痛，口苦口幹，苔黃，這樣的表現是無法真正區分是胃熱壅盛證還是肝火犯胃證的，因為兩者症狀十分相似，如果脈象是滑脈便是前者，如果是弦脈則是後者。」

　　說到這裡，謝茯靈抬頭直視那人，微微一笑：「我沒有把過這人的脈，並不知道他屬於哪一種，所以只能把兩個方子都寫上了。」

　　來人看了謝茯靈好一會，突然哈哈哈笑了幾聲，拍了拍謝茯靈的肩膀說：「你，很不錯。」

　　就在這時，幾個不同的腳步聲傳來。

　　「蔡主任，您回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說話的正是孟軍，他身後還跟著好幾個謝茯靈或多或少都見過的臉孔，都是這個辦公室的醫生。

　　那被叫做「蔡醫生」的男人轉過頭，擺擺手笑眯眯的說：「哎，我回自己的辦公室還鬧那麼大動靜幹什麼。」

　　「話可不能這麼說，您這次可是代表我們醫院去參加全國的醫學交流會，肯定是有不少收穫的，我們可不得好好的跟您學習學習啊。」孟軍笑得臉上都快開花了，和平時對著謝茯靈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蔡醫生哈哈笑了兩聲：「孟軍你啊，這是要把我捧到天上去啊。」

　　之後，蔡醫生和孟軍在內的所有醫生都寒暄了一陣，然後才突然把視線轉回一直旁觀的謝茯靈身上，說道：「我不在的時候來了個新同志啊，小夥子叫什麼名字啊？」

　　這話一出，眾人臉色各異，孟軍更是直接黑了臉。

　　「我叫謝茯靈，老先生你就是蔡成康麼？」生活在平均年齡也就是五六十的年代，在謝御醫眼裡，五十幾的蔡醫生已經是個老人家了，而且這人如果姓蔡，那估計就很可能是那個藥方子寫得還有點意思的蔡成康了。

　　「謝茯靈，你怎麼說話的呢？這是我們消化內科唯一的一個主任醫師，也是我們科室的科室主任，不懂禮貌也該知道尊重一下長者吧？！」孟軍猛地跳出來不由分說的訓了謝茯靈一頓。

　　謝茯靈看著孟軍跳腳的反應，突然就想起了嘉仁帝身邊那個動不動就跟自己吼著「放肆，怎麼和萬歲爺說話呢」的小內侍，莫名覺得還真有那麼幾分相像。

　　孟軍可不知道自己在謝茯靈心裡已經和內侍重合了，見謝茯靈被自己訓的不再說話，還頗為得意的跟蔡醫生說著：「蔡醫生，這個謝茯靈不是什麼新來的醫生，就是個還沒畢業的實習生，不怎麼會說話，你別介意。」

　　蔡成康聽說謝茯靈只是個實習生，還真有幾分驚訝，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孟軍大跌眼鏡：「哦，原來是個在校生，不錯不錯，現在是誰在帶你，要不要過來跟我一段時間啊？」

　　謝茯靈聞言瞥了一眼明顯愣住了的孟軍，心想自己名義上應該是被孟軍帶著的吧？雖然只是抄了三四天的病例。

　　蔡成康看著謝茯靈的視線了然，轉頭拍了拍孟軍的肩膀：「孟軍啊，怎麼樣，這個小夥子讓我帶兩天？」

　　孟軍回神，神色極其複雜的在謝茯靈身上轉了一圈，狠狠的壓制住心裡十分不舒爽的嫉妒念頭，嘴上笑呵呵的回答：「蔡主任說的是什麼話，這小子才來沒幾天，什麼都不會，平時就坐在這裡抄抄病歷，跟著你估計會給你惹不少麻煩的。」

　　「嗨，誰不是從什麼都不會的時候過來的，年輕人吃苦耐勞才是最重要的麼，我看他抄病例這個習慣就很好嘛，懂得從觀看實例裡積累經驗，不錯不錯。」

　　「呵呵，蔡主任說的是，這小子也就有耐心這麼個優點了，平時跟個悶葫蘆似的都不太說話。」孟軍嘴上說著客套話，其實心裡都快咬碎一口牙了，他怎麼都想不通蔡成康怎麼就突然看上謝茯靈了，難道是剛剛自己不在的時候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了不成？！

　　「謝茯靈，蔡主任說要帶你可是天大的好機會，你可得好好把握，別老是冒冒失失的，要是給蔡主任惹了什麼麻煩，我可饒不了你。」孟軍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囑咐了謝茯靈幾句，雖然這幾句幾乎都在明裡暗裡說些茯靈的不好，但明顯不管是當事人謝茯靈還是蔡成康都沒怎麼在意，於是乎，在孟軍十分不解且鬱悶的情況下，謝茯靈就被蔡成康蔡主任給領走了。

　　「你的中醫功底應該不止大學這幾年這麼簡單吧？」這是蔡成康吧謝茯靈領進自己的辦公間之後，說的第一句話，雖然是問句，語氣裡卻帶著一絲肯定。

　　「為什麼這麼說？」謝茯靈看著蔡成康仍然掛在嘴邊的笑容，本能的覺得這人可是是屬狐狸的，一副不好忽悠的老奸巨猾樣，和那些個朝廷的大員一般無二。

　　「你這可不算回答了我的問題。」蔡成康笑眯眯的說，然後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謝茯靈，「而且我應該足足比你大三十多歲，你是不是應該適當的尊一下老？叫一句蔡老師來聽聽？」蔡成康很好奇眼前這個年輕人為什麼完全沒有任何還算正常的尊敬、害怕、緊張或是興奮的情緒呢？

　　「……蔡老師。」謝茯靈十分配合的應了，露出一副哄小孩的無奈表情。

　　蔡成康：咳咳，怎麼被叫了「蔡老師」卻有種輸慘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