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張王瑤道:“唉!可是我這愛笑的毛病,很難改掉,不知不覺就笑了起來。”
黃榮道:“父母教訓,言由愛生,姑娘還是聽話的好。”
張玉瑤道:“現在你可轉過頭啦,我不再笑就是。”
黃榮緩緩轉過頭來,眼觀鼻,鼻觀心的肅然而立。
張玉瑤道:“你還沒有答我的話。”
黃榮早已忘了什麼話,說道:“姑娘問的什麼?”
張玉瑤忍不住“嗤”的一笑,但笑容初展,立時強行忍下,故意的寒著臉,說道:“我問的是那苦行大師幾時才能由禪關之中醒來?”
黃榮略一沉吟,道:“早的很,早的很,委屈姑娘在此靜坐一會吧!”
張玉瑤道:“不要緊,反正我也沒有什麼要緊之事,就是等上半天一夜,也沒關係。”果然盤膝坐了下去。黃榮心中暗道:“如今是暫時把這位姑娘穩住了,但不知那獨目老僧要好久時光,才能醫好我大哥的傷勢?”
高光隱身在丈餘外一株大樹之後,看那黃榮一番言語之後,竟然把那姑娘說服,心中好生佩服。暗道:“此事如是換了我高老三,那是非得和那姑娘打上一架不可。”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緩步向後退去。
那張玉瑤耳目靈敏無比,高光的舉動雖是小心,但仍然驚動了她,低聲對黃榮說道:“咱們身後左方有人,大約一丈開外。”
黃榮心中吃了一驚,暗道:“這位姑娘的武功,實是驚人的很,不但能覺出有人,而且距離、方位,都能估計的一點不錯。僅此一點,就非我黃榮能夠及得。”
只聽張玉瑤低聲說道:“那人已然向寺院中退去,可要小妹出手,把他擒住?”聲音平和、自然,似是穩操勝算一般。
黃榮急急說道:“姑娘不可出手,那人和在下一般,都在這‘小天王壽’中寄居。”
張玉瑤道:“如不是小妹心中有著顧忌,哪還容他退走?自是也不和黃兄商量了……”語聲突然一頓。又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黃榮心中暗道:“糟糕,此女冰雪般的聰明,莫要被她瞧出了破綻。”心中戒備應變,口裡說道:“什麼事?”
張玉瑤道:“小妹聽得父母相告,說道‘小天王寺’中除了苦行大師之外,別無他人,連個香火僧人也是沒有。但小妹到此之後,不但遇上黃兄,那寺中竟是還有別人。小妹相信我父母,決然不會騙我,這豈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麼?”星目閃動,神光湛湛的逼視過來。
黃榮儘量保持鎮靜的淡淡一笑,道:“令尊沒有騙你,在下也是說的實言。”
張玉瑤眨動了兩下大眼睛,道:“請教原因何在?”
黃榮道:“令尊、令堂,幾時到過這裡‘小天王寺’來,在下雖不知道,但想到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張玉瑤櫻唇啟動,欲言又止。
黃榮暗道:“這丫頭不但聰慧絕倫,而且極擅心機。”當下接道:“那時,苦行大師息隱此地之事,還不為人知,除有限幾位武林高手知道外,此地一向是荒涼冷清,一年中也難得有幾次人來。”
張玉瑤道:“現在可是忽然多了起來?”
黃榮心中忖道:“好厲害的丫頭,想從我多言之中,找出破綻!”當下接道:“這幾年來,那苦行大師息隱的消息,竟不知如何會走漏了出去?因此,不時有著身受重傷的人,找上此地,大師眼看來人傷勢很重,危在旦夕,自是不能不救了,救一個傳十個,救十個傳一百,故爾一個荒涼的‘小天王寺’有時會門庭若市。”
張玉瑤道:“剛才那人也是廟中之人了?”
黃榮道:“這‘小天王寺’中,除了大師和兄弟之外,另還住有兩人……”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姑娘請稍坐片刻,在下先回寺中一趟瞧瞧,再來通知姑娘。”
張玉瑤道:“好!黃兄請便,小妹在此相候就是。”
黃榮道:“我去去就來。”轉身大步而去,一面心中暗道:“這段時光,不算太短,不知大哥的傷勢如何了?”
行到後殿之時。只見左少白一人,盤膝而坐,閉目調息,高光卻守在門口,替他護法。黃榮低聲問道:“三弟,那位老禪師哪裡去了?”
高光笑道:“二哥和那位姑娘談的好麼?”
黃榮道:“三弟不要胡扯,快告訴我那位老禪師哪裡去了?”
高光道:“他到廚下去了,要我守在此地,為大哥護法。”
黃榮心中暗道:“那位姑娘千里而來,被我巧言攔住,應該通知那老僧一聲才是。”急急奔向廚房。
只見一張黃紙寫的便箋,置於廚房鍋台之上,哪裡還有獨目老僧的蹤跡?
黃榮急急取過黃紙,只見上面寫道:“鍋內魚湯一碗,服下之後,即可行開那紫炎花的藥力,解除貴友身上寒毒。以貴友內功的精湛,三日之內,即可復原,不可和人動手,亦不可妄動怒火。老衲素喜清靜,此處既為爾等驚擾,只好別覓棲身之地。”
下面既未署名,亦沒說出行蹤何去。
打開鍋蓋,果然有一碗煎好的魚湯,置於鍋中,熱氣還蒸蒸上騰。
黃榮鎮靜一下紊亂思潮,端著魚湯,奔向後殿,低聲問高光,道:“大哥醒來過麼?”
高光還未及答話,左少白卻突然睜開了微閉的雙目,道:“什麼事?”
黃榮道:“大哥快請服下這碗魚湯,小弟有要事奉陳。”
左少白接過魚湯,一口氣喝了下去,道:“什麼事?可以說了。”
黃榮取過那老僧留言,雙手奉上,道:“大哥先請瞧瞧這個。”
左少白接過黃表,仔細的瞧了一遍,道:“唉!咱們驚擾到他,那也是難怪他留字而去,以他修為之深,恐不願和咱們這幾俗之人,攪混在一起了!”
黃榮道:“眼下有一樁無法交待之事,好叫小弟為難。”
左少白道:“什麼事?如此困擾於你?”
黃榮長嘆一聲,把巧言阻攔張玉瑤的事,仔細的說了一遍。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你說的雖不是全部謊言,但其間有不少由己編造,此事只怕是難以解說清楚。”
黃榮道:“小弟亦為此事不安,但當時情非得已,只好從權應付她了,實想不到這位老樣師竟然會留字而去。”
左少白道:“她既非咱們敵人,自是不能用詐,堂堂男子漢。豈可欺騙一個女流之輩?為今之計,只有對她說明了。”
黃榮道:“那姑娘冰雪聰明,只因求見此廟主持人太虜誠,才會被我巧言攔駕,此刻就是想騙她,只怕是也騙不住了。”
高光道:“兩位兄長因何為此優苦,那老和尚既可留箋而去,咱們何不也來個一走了之。”
左少白搖頭說道:“不行,事先巧言攔阻,如果事後再一走了之,不但要受人唾罵,且將耽誤別人之事。”
高光接道:“如若給她說個明白,她如不肯相信,豈不是自找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