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太后娘娘的教誨
進山過一次的謝滿月都不知道大木山裡面如何走,更何況是初次進去的壩子他們,找所謂藏在這裡的東西,幾天過去他們都是徒勞無功,而從兆京到大木山不過大半日的功夫,官府的人大批來搜時,他們只能撤退。
東西比壩子想象的更難找,雲珠能回憶起來的是當初那三個賊匪把東西藏在了大木山,外圍像虎寨這樣也是在大木山裡,範圍太大,深處都走不進去,第三天的時候,他們不得不離開。
刑部最後趕到的時候壩子他們已經走了,連著雲珠一起帶走,沒能及時把人救下來。
宮中皇后娘娘因此病了一場,而謝滿月,再度被召入宮,跪在了壽康宮的佛堂內。
……
謝滿月第二回來的時候情緒就比第一回來從容多了,她在這兒已經跪了半個時辰,屋子裡只有她,門口守著一個宮嬤嬤,肅著一張臉,恍若是不知道她的存在,就是守在那裡。
半響,外面的走廊裡有腳步聲,柺杖杵在地上發出鏗鏗的聲音,到了門口這兒,謝滿月微擡了擡頭,身後進來了好幾個人。
隨後是屋子輕輕闔上的聲音,屋子裡暗了許多,身畔太后娘娘站在了那兒,謝滿月沒支聲,這又是一個長的過程,直到太后開口說話。
「三十一年前,聖上堪堪少年,年紀不上不下,又是難當大任時,先帝駕崩,當時太子雖立但兵權分握,朝中老臣倚老一方,看不起我們孤兒寡母的,連帶著他的叔叔們都會欺負上門。」
太后娘娘的聲音不重,卻顯得尤為沉穩,「吾兒十一歲登基,他四叔為輔佐大臣之一,還有其餘兩家,暗地裡都爭著要趁皇上年紀小,好控制時多撈點權回去,天下是喬家的,這分享的,可卻不都是喬家的人。」
「朝中變革,他四叔病逝,三足鼎立變成兩虎相鬥,當時海家相助,哀家後宮插手朝政兩年,肅清了朝中一干野心。」太后的聲音忽然轉了調,「當時入夜,時常有人在睡夢中死去。」
謝滿月並不知道這些,發生那些事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就連是老爹的年紀都不大,唯有祖母說起來的時候會帶著敬畏,太后娘娘不是普通人。
「皇上大婚之後哀家就把這些事交給皇后了,這後宮中的事哀家不多插手,你們這兩個孩子也是本事,短短几載的時間,倒是又要攪渾了這清水,不安寧。」太后說罷,靜靜的看著謝滿月,看她一聲不吭的跪著,「你可知錯。」
她何錯之有?
謝滿月眼神閃了閃,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做錯事的總要受到懲罰,皇家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你是不是覺得,之前你們鬧的滿城風雨是錯,如今交給刑部處置,沒有利用這流言蜚語就沒有錯。」太后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如今不也是滿城風雨,大公主除皇姓的事,也是丟人。」
謝滿月本來是想一直悶聲不吭下去,太后卻不打算讓她如此,「你有什麼話要說。」
……
佛堂內安靜了一會兒,謝滿月想了想,擡頭看太后,「太后娘娘,我有一事不明。」
她清了清嗓,「人若有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可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的,便是再多的指責,恐怕都不會意識到,多是責備別人罷了,殺人償命,數條人命,都是受害的人,他們何其無辜。」
「倘若如此太后娘娘都覺得大公主的事這麼解決是丟人,我也無話可說,甘願受罰。」謝滿月收回視線微低了低頭,要指責她做錯了,謝滿月如何承認,這事兒上她後來都是交給王爺去,而王爺則是交給了刑部和魏王爺,為了顏面二字他們做的也不少了。
聽完她所說,太后的臉色這才肅然下來,「雲珠有錯,她這懲罰也夠了,哀家問你,祁家的事你為何插手。」
「早年認了祁家為乾親,祁姐姐一事還有不明之處,我只是希望還一個明白。」謝滿月不卑不亢,桃花庵的事情也好,自己的死也好,初衷不都是求個明白,誰願意死的不明不白。
「你可知道今日為何要你跪在這裡。」太后輕敲了敲柺杖,謝滿月垂著頭,太后也沒要她回答什麼,「祁家祖上三代都是鎮守在外,算是我大周的功臣,而你作為小九的媳婦,也是皇家中人,怎麼會不清楚這根基之重,你要查的清楚明白,你可想過祁將軍知道後會作何反應,他遠在毫安來這一趟,對那邊的情形會有何種影響,你可清楚。」
屋子裡又是一片沉寂,謝滿月的聲音很輕,「祁家祖上三代都是鎮守在外,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祁將軍只得了一個女兒,因為妻子早逝,對這個女兒更是寵愛有加,太后娘娘,皇家就算是看在祁家這顏面上,也該為他女兒的死做主,您當年也是如此替皇上打拼支撐下來,怎麼會不知道孩子對祁將軍意味著什麼。」
說罷,謝滿月擡起頭,不畏懼的看著太后,「皇家要是知情還瞞著,那才是對祁家一門忠烈的傷害,倘若查清楚了有所交代,太后娘娘又何須擔心祁家會因此對我朝發難。」
太后微眯了眯眼睛看著她,「你就是抱著這些心思唯恐天下不亂,是不是。」
「滿月不敢。」
太后看了她一會兒,聲音低沉的很,「替祁家討了這公允,接下來,你打算替誰討公允了。」
謝滿月心中咯噔了一下,穩聲,「滿月沒有要替誰討公允。」
「祁家的事你和瑾瑜一起也忙了幾年,大公主駙馬的事哀家還不知你為何要參合在其中,這世上不公允的事多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一樁就要去討個說法。」太后定定的看著她,「接下來,你還要替誰討公允。」
謝滿月不傻,這會兒是聽出點太后的意思來了,讓她跪在這兒有一大半的原因不是為了大公主的事,而是為了接下來要說的。
「太后娘娘,滿月並未存這樣的心思,這世上也有路遇乞兒看不過眼施以援手的,自然也有不忍別人妻離子散局面出手相助,滿月只是盡力而為。」
謝滿月這句話剛說完太后就笑了,她似乎是看透著謝滿月心中的想法,「盡力而為,你查內宮之事,要知道當年嵐妃之死所為何事。」
此時的太子宮內,喬瑾瑜要離開被太子攔了下來,前者臉色微凝,後者神情裡也添著一抹沉,「九弟,現在去不得。」
喬瑾瑜看了一眼他攔住的門口,「大哥,你若不攔我還能理解,此時攔著我又作何解釋。」
喬瑾銘嘆了聲,「我知道你心急,但是你若現在去了壽康宮,不是讓皇祖母更加起疑,弟妹聰慧過人,定能應對的來。」
就算是滿月能應對喬瑾瑜也不可能留她一個人在壽康宮裡受皇祖母審訊。此時他氣的還不止這一點,而是太子妃邀請妻子入宮,最後卻是到了延壽宮,他要提前知道是太后請滿月過來,在最近這樣的時刻,他不會讓她單獨入宮的。
喬瑾銘見他沉著臉還是不肯讓步,「這樣,一柱香的時辰後我陪你一同去壽康宮。」
「屆時皇祖母想說什麼也說完了。」喬瑾瑜悶了一句,擡頭看他,沒有要指責的意思,可其中卻是對太子的失望,「若是皇祖母有此打算,大嫂大可以直接和滿月說,措不及防請入宮來,為了防我跟隨入宮,也是煞費苦心了。」
喬瑾銘能說什麼呢,只能盡力攔著他,在他火急火燎要去壽康宮時攔著他,太子妃邀請定王妃入宮這件事他知道也沒多久,緊接著九弟就入宮來了,「皇祖母的為人你應該清楚,九弟妹在那兒不會出什麼事。」
喬瑾瑜深吸了一口氣,「大哥,滿月是不會出什麼事,皇祖母不會對她如何,可有些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會放任不管,你若再攔我,九弟只能對不住了。」
延壽宮他非去不可,一刻都不能多等。
「皇祖母是在幫她。」喬瑾銘一把拉住他,神情嚴肅,「她在私底下查宮裡的事,這就是大忌。」
喬瑾瑜停住腳步,嘴角揚起一抹笑,「原來大哥也是知道的。」
喬瑾銘神情一怔,下一刻,趁著他這片刻走神之際,喬瑾瑜已經推開了他,大步朝著門口那邊走去。
喬瑾銘要追過去,身後傳來了太子妃的聲音,薛氏神情裡也有焦急,她更擔心的是自己的丈夫,「殿下,雲珠的事已經惹惱了父皇,如今她被土匪擄走,下落不明,延壽宮那兒,您現在不可去。」
喬瑾銘回頭看她,「皇祖母吩咐你這件事,你為何不與我商量。」
薛氏委屈的很,「皇祖母的話父皇和母后都不會不從,再者,定王妃去延壽宮也不會出什麼大事,怎麼九弟如此,殿下也要責備與我。」
她不得先考慮了太子才能考慮別人,說真的她都有點埋怨定王和定王妃,因為大公主那些事,太子沒少在中間周旋插手,這段日子父皇明顯是對太子有了些話,倒是趙王爺那邊,這兵權越拿越重,她怎麼還能讓太子為了這些事去惹怒皇上。
「別人不知也就算了,怎麼你也不明白。」喬瑾銘臉色微沉,薛氏心中一驚,「可是…」
「我既是他的大哥,他的事就不會不管,你我夫妻多年,這點事,你不會不明白我的心思。」喬瑾銘抽身追過去了,薛氏看著就是乾著急,見他這都走遠瞧不見人影了,隨即吩咐,「快,派人去一趟永福宮。」
「那娘娘您?」
薛氏一咬牙,也是下定了決定,「本宮去延壽宮看看。」
……
喬瑾瑜趕到延壽宮,謝滿月正被宮嬤帶去要去司刑所受罰,在門口這兒正撞上,喬瑾瑜的臉色越發的不好看,直接就要攔下她們,不准她們把人帶走。
太后就拄著柺杖在那邊看著他們,一旁宮嬤嬤見老孃娘沒有發話,也沒有強制的要把謝滿月帶走,一行人僵持在門口好半響,直到門口那邊太子匆匆趕過來,這場面,一下又顯得有些不同。
太后看著走過來的太子,最終是嘆了聲,轉身走進了屋子,她身邊伺候多年的嬤嬤朝著那幾個宮嬤嬤使了個眼色,兩個宮嬤嬤鬆開了桎梏謝滿月的手,卻沒打算讓他們離開,而是看著他們,要他們進屋去。
夫妻倆又跪在了太后面前,之前是一個人,如今是兩個人,太后一言不發,凝沉著神情看他們,最終視線落在喬瑾瑜身上,像是沒頭沒尾,卻又直截了當的問了一句,「你們還要接著往下查麼。」
喬瑾瑜看了謝滿月一眼,「孫兒知錯,不該擾亂宮紀。」
「這有些事,你清不清楚,明不明白,它都擺在那裡,不管你信不信。」太后意有所指的看著謝滿月,「也不管你有沒有疑慮。」
太子眼底略有擔心,皇祖母一向都是說一不二的人,剛剛要帶去司刑所肯定也是真的,不是裝裝樣子。
「宮中自有宮中的規矩,你既嫁給了小九,自己心裡也掂量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多年前嵐妃的事也是你們可以過問的?」太后轉過身去,「這活著的時候不安寧,死了還要惹人不安,你又怎麼像一個孝順兒子。」
喬瑾瑜身子一顫,謝滿月趁著太后轉身,偷偷伸手捏了捏他,等太后轉過身來時即刻縮了回去,神情乖巧的很。
「雲珠的事情也好,這些事也罷,到此為止。」太后看了謝滿月一眼,「聰明人該做聰明的事,別自以為是,也別讓其他人為了你們這點小事操心勞累,你大哥這些年來幫了你不少,當爹的人了,到現在孰輕孰重都還分不清楚又如何說得過去。」
喬瑾瑜神情微變,太子就站在門口,還有到來後還在外面的太子妃。
半響,喬瑾瑜神情不明,跪拜,「孫兒受教。」
……
入宮時大清早,出宮已經是下午,謝滿月在延壽宮裡被太后訓斥了兩個時辰,跪的兩個膝蓋都腫了。
馬車上喬瑾瑜替她揉了揉,謝滿月歪頭看他,「不查了?」
喬瑾瑜轉頭看她,有些無奈,「嗯,不查了。」
謝滿月微嘟了嘟嘴,「其實查不查都一個樣,在我看來也就那麼一回事,才進去是一灘子泥的,能幹淨到哪裡去。」
「往後不要去做這些事了。」喬瑾瑜把她摟在懷裡,語氣還是沉沉的,謝滿月知道他擔心自己,環手回抱他,低聲道,「太后娘娘這麼做,維護顏面是一半的事。」
小夫妻倆陷入無語,那還有一半呢,還有一半就是他們不該知道的,如今也不會有機會查到的。
謝滿月還是想為他做這件事,這一直是他心中耿耿於懷的,包括來自晉王爺那些敵意,也不該是他所要承受,她甚至覺得這像是設的一個局,太后娘娘清楚知道原委,其中又是兩套說法。
喬瑾瑜摟緊了她幾分,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情緒,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以後再說。」至少現在得緩緩,否則大哥在父皇那兒都討不了好。
夫妻倆一路這麼回定王府,下馬車的時候謝滿月膝蓋還疼,遇哥兒有一天沒見爹孃,進屋後瞧見他們熱情的很,張手就要喬瑾瑜抱抱,穀雨和霜降扶著謝滿月坐下,趕緊去找了藥過來塗,直到清清涼涼的感覺滲入進去謝滿月才好受一些。
只是她這坐下休息還沒多久,謝侯府那兒傳來了一個訊息:臨著二哥他們回來沒多少日子,二伯孃出門跌了一跤摔的不輕,正在家休養,前幾日因為四弟的婚事險些沒被四弟氣岔過去,一早又不知得了什麼訊息,直接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如今就在家尋死覓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