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哎,聽說了嗎,今天下午老城區城南那片兒抓了一群吸毒的。」
「聽說了,我老公剛才還打電話跟我講這事兒呢,他今天正在在那裡做事情,據說那邊開槍了,當時可嚇人了……哎對了,去的警察好像死了一個。」
舒昀關店門的時候正巧聽見身後經過的路人一段交談內容,在聽到「警察」時心跟著一顫,後來一想蔣博森似乎說過今天要加班開個什麼學習會,估計這會兒還在辦公室,這才放下心來,覺得自己有些神經過敏了。
接到刑警隊打來的電話時他正在馬路邊等紅綠燈,裡面的警員開頭就是一句「今天去城南出任務蔣隊受傷了,眼下還在醫院裡沒醒」,舒昀怔了怔,腦中忽地閃過那句「去的警察好像死了一個」,整個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覺得身邊的景物一瞬間都迷離起來,彷彿虛幻不可及。
此刻綠燈亮了,身邊的行人紛紛走動起來,舒昀機械地邁步隨著人潮往前走,過了街才找回自己的意識,他聽見自己故作鎮定地問:「在哪個病房?」得到答案便立刻掛了電話,甚至不敢問一句情況如何。
到了醫院問清楚病房位置,舒昀已經沒耐心再去等電梯下來,直接順著樓梯就跑上去了,七層樓他沒歇一口氣,一邊深呼吸一邊找著蔣博森所在的病房。
「舒哥,你這麼快?」一個提著輸液架的警員剛好經過看見了他,朝他招了招手,「你找蔣隊吧?他在這邊。」
舒昀看著他額頭上刺目的繃帶和手裡提著的輸液架,一下子有點腿軟,在外邊的尚且又傷了額頭又輸液,那蔣博森呢?
他用力捏了捏拳頭,指甲刺得掌心生疼,這份疼痛卻讓他暫時冷靜了些許,跟著隊員走進了蔣博森所在的病房。
那是個單人病房,屋內暖氣開得很足,蔣博森闔目睡在床上,身上還穿著警服襯衫,小警員小聲跟舒昀說:「蔣隊下午被送進來還不讓護士給他換衣服,我們也不敢勉強他,所以就沒換。」
舒昀點了點頭,對方便轉身走出病房,順手將門虛掩上了。
舒昀放輕腳步慢慢走到病床邊,他把大衣脫下搭在一邊,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讓他覺得鼻頭髮酸,他坐在病床邊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去試探蔣博森的鼻息。
沒有。
他預想中的,微弱但是實在的,蔣博森的鼻息,沒有。
幾乎有那麼一瞬間舒昀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他睜大乾澀的眼睛狠狠盯著病床上的人,不知所措的時候而冰冷的指尖忽然被濕潤的口腔包裹住,那個原本面無表情睡著的人正咬著自己的指尖發笑:「小昀你怎麼了,為什麼……」
來不及問完舒昀為什麼突然要來試自己的鼻息,蔣博森被舒昀突然落下的淚驚得心顫,他一把掀開被子坐起來,將舒昀一把抱在懷裡:「怎麼了小昀?嚇到了?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你開玩笑,你別哭……」
他每說一句話舒昀的淚就掉得更多,蔣博森手足無措,只能一邊抱著他一邊抬手給他拭淚。
在察覺到懷裡的身體微微發抖之後,蔣博森內心惱意更甚,他憤怒於自己這個不合時宜的惡作劇,只能一次又一次重復著道歉,直到舒昀惡狠狠地隔著襯衣咬上他的肩膀,蔣博森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舒昀這一次咬得很用力,襯衣上甚至染了一點殷紅的血色,蔣博森卻毫不在意,只是捧著舒昀的臉,親吻著他的額頭。
「蔣博森……你真的把我嚇死了。」好半晌,舒昀才啞著嗓子道。
「是我不好。」蔣博森一開始感覺到舒昀試探自己鼻息時,還以為他是要和自己開玩笑,哪裡會想到變成這樣,他低聲哄著舒昀:「沒事兒,就是皮肉傷,一會兒咱們就回家去。」
舒昀卻根本不信,電話裡那句「現在還在醫院」不就是說明這人傷得很重?他問道:「傷哪兒了?」
蔣博森把襯衫衣領往下拉了一點,左肩的位置貼了紗布,舒昀看得心裡一緊,盯著那塊刺眼的白紗布看了片刻,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
「嘶……」這一下惹得蔣博森倒吸一口涼氣,舒昀以為自己弄疼了對方,忙道:「傷口疼嗎?要不要叫醫生?」
「不用不用。」蔣博森見他如驚弓之鳥,知道是真的把人嚇壞了,「不疼,真的就是個小傷口,我一開始都說了不用包扎。」
舒昀仍舊不信,蔣博森也沒辦法了,只好拿過一旁的大衣給舒昀披上,「走吧,咱們回家去。」
「回家幹什麼啊?!」舒昀急了,「你別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兒啊,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都快嚇死了!」
蔣博森眉頭一皺,「哪個小兔崽子的給你打的電話?我都說了沒事了,怎麼還給你打電話?」
「醒了?」醫生拿著病歷本推開房門一看,正好瞧見兩個人抱在一起的模樣,他倒是見怪不怪,連多餘的目光也沒分出一分,「那就收拾一下準備出院吧,雖說你是工傷,可老佔著醫院病床睡大覺也不是個事兒啊,旁邊這家屬也不管管。」
來人十分面熟,說起話來嘴欠得不行,倒是個老熟人了,正是上回給舒昀介紹情侶餐廳的老林,全名林曉靜,這名字太女性化了些,偏生又是他爺爺算過八字不能改的,高中分宿舍的老師甚至根據姓名把他分去了女生宿舍,是以他從來不讓人叫他全名,要麼老林要麼林哥。
舒昀半信半疑地盯著林曉靜道:「老林,你可別騙我啊,他到底有事兒沒事兒?」
「真沒事兒。」林曉靜十分無奈,雙手一攤以示清白,「就是肩上被划了道口子,針都不用縫,不過蔣博森這傢伙得是好幾天沒休息好了吧?傷口還沒處理完他就睡過去了,我尋思著他病情也不重,沒必要在醫院裡睡一晚啊,不過我剛才沒空,這才讓警察幫忙通知你來領人。」
舒昀這才明白是自己想太多誤會了,再想起自己剛才的反應不免有些過激,面上不免帶了幾分赧然之色,林曉靜倒是見怪不怪,相熟至今他也知道這兩人是恨不能把彼此刻進骨血的感情,只稍稍打趣了兩句,立刻就被護人心切的蔣博森給攆走了。
後來蔣博森下樓時問舒昀怎麼哭成那樣子,他揉著眼睛道:「我當時想如果你有個萬一,我把父母安頓好就來找你。」 說著話居然又紅了眼睛——以前並不是這麼愛哭的性子啊。
蔣博森哭笑不得,又覺得心裡一時既軟且疼,他想說就算真有什麼萬一,他也希望舒昀能把以後的日子過好,可是轉念一想,倘若舒昀出了什麼意外,他只怕會更加瘋狂,於是也不再開口。
兩人沈默著走出了醫院大門,恰逢一輛急救車閃著紅燈進來,高亢的鳴笛聲都遮掩不住家屬的哭喊聲,他們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了一眼車身,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知何時緊握在了一起。
真好,你還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