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番外之理想

　　聞老夫人最煩這馬屁精的小丫頭了， 瞧著孫子們入學， 她老人家總算放下心來。

　　不過， 聞老夫人也沒有立刻就往閨女那兒去， 她就是搬去跟小孫子一個房間， 把魏銀的房間還給了魏銀。然後， 擺出一幅要長住的架式。依舊事兒挺多的，但聞老夫人也有一種尋常老太太沒有的開化， 像魏老太太一直不喜歡的牛仔服，聞老夫人就沒什麼意見，當然， 她老人家也不穿。她習慣穿旗袍，卻不反對年輕人穿，像聞音穿牛仔服， 聞老夫人就沒意見。魏老太太就一直不喜歡牛仔衣，因為魏老太太認為這是放牛人穿的衣裳， 家裡穿穿就算了，出門可不能穿這個。

　　好吧，現在魏老太太也漸漸接受了，因為牛仔服流行的大街小巷都是，除了特別正式的場合外，人人都穿。這衣裳也有好處， 耐穿耐磨，不容易壞。當然，小丫頭不穿， 小丫頭瞧不上這種衣裳，她覺著不好看，小丫頭非常有自己的審美流行，她只穿漂亮的絲綢，而且款式固定，夏天是小裙子小褂子，冬天就是小襖小裙，就是外頭穿羽絨服，裡頭也是小襖小裙。小丫頭第一次穿絲綢以及外的蓬蓬裙是魏銀給做的，魏銀在學服裝設計，做了件那種雪白的紗做了件篷篷裙，裙擺還綴了一些粉粉的桃花瓣還有閃閃的亮片，以前小丫頭都不喜歡白紗裙，這回不知怎地，一看就喜歡上了，她直接穿去上學了。說真的，陳萱覺著這種衣服可以穿去晚宴，不過小孩子不懂這個，小丫頭又一向不管別人眼光的。據說驚豔了全校，當天要跟小丫頭一起玩兒的小朋友都需要排隊的。

　　還有小朋友問她衣裳哪裡買的，小丫頭便會自豪的說是小姑專門為自己做的，在外面是買不到的。

　　就這樣，還為魏銀帶來了一小筆生意。小丫頭上的幼稚園不錯，陳萱魏銀都是很捨得在教育上花錢的人，有個幼稚園的小朋友特別喜歡小丫頭這件裙子，魏銀由此賣出去了自己的第一件設計品。

　　魏銀見自己的設計在美國也一樣賣錢，可見人類的審美都差不離，要知道，魏銀是極有判斷力的人。當初在北京，就敢貸款買東交民巷的宅子，她與陳萱商量著，想租一間店面兒，賣自己設計的服裝。陳萱對魏銀這個主意挺支持，不過，魏銀的生意，陳萱就沒有參與了，這與在北京時不一樣，陳萱既要上課又要養孩子，何況，大學的課業並不輕鬆，養孩子也要精心，陳萱又是一心想往研究方面走的。而且，陳萱在設計方面興趣不大。所以，這次便是魏銀秦殊倆人合夥。秦殊已經開始慢慢減少洋行生意，手頭正清閒，魏銀想找人分擔開店成本，倆人一拍既合。

　　魏老太太還尋空跟兒子念叨了一回，想讓兒子尋些生計，畢竟房子雖是親家母免費的，可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樣樣要錢。魏年並不急，他有空就去克拉拉的公司兼職，魏老太太還怪心疼的，覺著一大家子就兒子出去做工，心下思量要不要跟開店做東家的閨女收些伙食費。

　　聞老夫人看她成天瞎操心，開解他道，「你這急什麼，不管置地還是買房或者做生意，總得把這些條條框框的摸透才成。我看阿年心裡有數，不是會永遠給人打工的，你寬心吧。」

　　魏老太太道，「不寬心也不成啊，反正也幫不上忙。」

　　聞老夫人問魏老太太，「你是不是擔心錢不夠用？」

　　魏老太太以為聞老夫人要出血呢，結果，聽聞老夫人一句，「你沒見那個詹森一家跟咱家好的跟什麼似的，那個詹森是在銀行工作，家裡要是沒錢，他能這麼跟咱家熱乎嘛。放心吧，孩子們有錢著哪。」

　　魏老太太私下還跟閨女說，「你說這親家嬸子，真是大戶兒出身啊，心眼兒就是比咱多。」

　　魏銀笑，「媽你就別擔心了，二哥是想置些房產土地，這兒的土地不貴，不過咱們剛來，得摸摸底，克拉拉是做房產仲介的，那裡消息靈通。二哥也想借工作的時機多結識一些人，瞭解些土地房產的消息。」

　　魏老太太倒是很支持買地，點頭道，「這倒是，這裡不鬧兵荒，買些地不賴，以後能傳給子孫。」知道兒子有置產計畫，魏老太太就啥都不擔心了。

　　魏年是計畫著買幾間公寓出租，不過好地段兒的公寓可是得慢慢尋摸，而且，買地的事更要慎重。這些投資置產啥的，陳萱都聽魏年的，就是買土地的事，陳萱說，「公寓只要地段兒好就不愁租，土地的話，阿年哥你看中哪裡的地跟我說一聲，到時我可以幫著化驗一下土地的成分，也得細看看，適合種莊稼不。」陳萱對於種地可是一把好手。

　　魏年非但負責家裡投資事宜，還負責家裡的交際事宜，什麼跟北京的家裡通信，給丈母娘聞夫人寫信，說一下小舅子們的入學情況，還要負責跟聞小姑聞姑丈聯繫，當然，與聞小姑這邊兒主要是聞老夫人負責，不過聞姑丈為人圓滑，也會時不時的打電話跟魏年聊天，慢慢的總多幾分親近。

　　這一年是很順遂的一年，陳萱大妹順利的拿到駕照，家裡又添了一輛車子，魏年在克拉拉公司實習的時候也遇到了兩處不錯的公寓，出手買了下來，尋了些人裝修安全檢查後重新租了出去，從此魏家就過上了吃租金的日子。雖然按照收益錢要十幾年後才能收回，可錢放在銀行也不是常法，主要是現在這銀行好不好也會倒閉。魏年還是比較傾向於投資實業。

　　要說暑假的大事就是聞家三兄弟的成績，興許是剛轉學過來，三兄弟的第一個學期考試成績一般，a都很少，b占大多數，聞音的成績單裡還出現了c。不過，三人倒是都有自己的體育特長，還加入了學校的各種社團。

　　陳萱接到三人的成績單後，兄弟三個瞧著大姐的臉色，都沒敢附和小丫頭提出的暑假計畫。陳萱先對他們說，「考的一般，不過這是剛轉學過來的第一個學期，你們在學校實際上隻上了半個學期的課，能有這樣的成績，也還成。學校不是留了暑假做業麼，你們制定出一個做作業的計畫。對了，你們的社團活動時間也要提前留出來，然後把你們的計畫書給我。」

　　聞老夫人也沒批評孫子們的功課，只是私下同陳萱商量，「這得尋個法子，要不，給阿韶他們找幾個補習老師吧。」

　　陳萱尋思一回，「這不急。」

　　之後，陳萱有條不紊的把弟弟們得b的科目找出來，先跟弟弟們談一談這些功課，然後，挨個給老師打電話，跟老師預約時間，叫上老夫人一起帶上禮物和鮮花過去拜訪。有些老師可能要出去度假，沒有時間，陳萱就跟人家在電話裡約電話時間問一問弟弟們的課程問題。得a以下的成績肯定有原因的，短板在哪裡，這個得弄清楚。

　　有一些短板，自己暑假學一學就能補上，有一些就是要請補習老師的。

　　陳萱給弟弟們擬定了補習計畫，給弟弟和老夫人看過，大家都同意，再給他們請補習老師。聞老夫人現在對陳萱特別信任，尤其是接到閨女的電話之後，聞小姑是剛知道侄子們的成績單，立刻打電話過來，電話裡說了，「我早就說過，讓阿韶他們來紐約念書。媽你不同意，如今怎麼著，那姓陳的自己個兒不是科科都是a麼，怎麼阿韶他們成績就這樣？不是在南京時每學期都能得獎狀的嗎？」說著還有些幸災樂禍，「我大哥大嫂一向眼光一流的，這回是怎麼了。關係自己親兒子，反看錯了人。不信我這親妹妹，倒信外姓人，走眼了哈！」

　　聞老夫人氣的，你侄子成績不好，你幸災樂禍個屁啊！

　　原本聞老夫人還打算暑假帶著孫子們去閨女那兒住一段時間，現在直接取消了行程，還不夠生氣的。做親姑的，侄子成績不好，你是給侄子想個提高成績的辦法才是，這倒好，打電話過來看笑話，這就是自己閨女，聞老夫人也一樣生氣。尤其對比人家陳萱，又是約老師瞭解情況，又是給請補習老師，還給制定的補習計畫。聞老夫人回了閨女一句，「正是你大哥大嫂眼光好，才讓阿韶他們在波士頓念書！」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聞小姑再打電話過來，聞老夫人拒絕接聽。

　　陳萱並沒有把弟弟們學期成績一般的事太放在心上，而是鼓勵他們，「我當初大字不識一個，都能考上大學。你們只要努力，課程肯定能學好。」

　　學習並不是很困難的事，只要智商正常，足夠用心，成績不可能不好。聞韶他們主要是剛轉學過來，既要適應新環境，又要跟上學校的進度，第一個學期成績一般並非不能理解。

　　就這樣，既要做暑假作業，又有社團活動，還要補習功課，陳萱也沒忘了小丫頭的暑假計畫，帶小丫頭學游泳。這件事是魏年帶小丫頭去的，陳萱可受不了海灘上的開放，一個個的露胳膊露腿的，陳萱這位來到美國留學半舊式婦人，依舊有自己的放不開。說到這事兒，魏銀就想笑，勸陳萱，「海灘上大家都是穿泳衣，誰笑話誰啊。」

　　陳萱堅決的表示，「我可不去夏天的海灘。」

　　魏老太太對於陳萱的堅決表示支持，魏老太太還說，「當初我一眼就看出你二嫂是個再正經不過的性子。」

　　魏銀說，「二哥已經租了海邊的房子，難道就我們去，媽你和二嫂不去。」

　　魏老太太很靈活的表示，「我們當然得去，我們住在海邊的房子裡，不去那傷風化的海灘。」

　　聞老夫人與聞夫人關係向來不睦，但是，興許是陳萱對幾個弟弟非常關心的原因。聞老夫人對陳萱就很不錯，她看得出，陳萱是偏保守的性子。可要說陳萱保守吧，現在穿褲裝的女性其實不多，陳萱就很喜歡穿褲裝，用陳萱的話說，褲子比裙子方便。但是讓她穿泳衣那是萬萬不能的，聞老夫人就讓她買幾件短袖連衣裙，慢慢的適應。說來，聞老夫人當真是個時髦人，還會指點陳萱的穿戴，去海邊兒也不用都穿泳衣，聞老夫人讓魏銀給陳萱做的那種長長的白紗裙，飄逸極了。

　　住在海邊時，陳萱都是早早的起床到海邊走一走，那時的海邊人極少，海面是深幽的藍，海風清涼極了，極遠的天邊會流露出清晨第一抹晨光雲彩。聞老夫人也有早起的習慣，有時會與陳萱一起。隨著兩人越來越熟悉，聞老夫人說，「阿萱，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一問，不知當不當講。」

　　「什麼？」

　　「你母親，那麼多年沒有盡做母親的責任，你心裡怨過她嗎？恨過她嗎？你對阿韶他們還這樣好，真難得。」

　　陳萱有些意外聞老夫人問這個，聞老夫人面露一點尷尬，她老人家倒也坦承，「我當初要跟阿韶他們過來波士頓，那會兒跟你不大熟，就是想的多了些。」

　　陳萱就明白聞老夫人說「想得多」是「多」在哪兒了，恐怕是擔心她對聞夫人有所怨恨，會報復在聞韶幾人身上。陳萱覺著聞老夫人心思是挺細的。陳萱道，「要說傷心，那自然是有一點。不過我那時太忙了，剛有了小丫頭，還有店裡的生意，我還要自學高中課程，每天事情多，沒大顧得上。慢慢也就想開了，也慶倖自己當時挺忙的。老夫人，你說我當時要一心就怨恨她，我的生意、學業不都要耽擱了。我覺著，世上的事，都是有輕重之分的。對於我，我的理想是以後能成為一級教授，能對科學有所瞭解，能成為一個有一點作為的人。人要耽於怨恨，其實最終誤的還是自己。」

　　「我的日子是越來越好的，我現在，夫妻恩愛，兒女雙全。何況，媽媽也幫了我不少，不然，我們到波士頓還要找房子租房子，船票也是媽媽和聞叔叔幫忙買的，船票可不便宜。這些都是因為媽媽和聞叔叔的幫忙，我們到了波士頓才能遊刃有餘的過日子，也很快的進入到大學的生活。可能有人說，要是當年她帶我走，我可能會有更好的生活。可那樣，也有可能我就與阿年哥做不了夫妻了。阿年哥這樣的男人可不好找，許多男人雖然看著比他出身好、比他有學識、比他有錢，可有幾個男人能像阿年哥一樣能手把手的教我學洋文呢？很多男人自己走高走遠，就再看不上結髮妻子，轉而去尋更好的。阿年哥不一樣，阿年哥這個人，你伸出手，他是能拉你一把的。」陳萱的聲音清軟溫柔，順著海風慢慢飄遠，她說，「而且，有幾個男人結了婚，還願意自己媳婦每晚每晚的看書學習，不笑話就是好的。我以前是吃了很多苦，那些苦，也不全是別人的原因。而且，我這輩子都得到了報償。何況，我還得為理想努力哪，說真的，就是現在也總覺著時間不夠用，這麼好的大學，每位教授都充滿學識，淵博極了，我就總想再多學一點，能學的更好一點才好！」

　　人有理想，就永遠不會耽於瑣碎。

　　怨恨，也是一種瑣碎。

　　而且最無用的一種瑣碎。

　　陳萱放寬了自己的心，失去的就此失去，而她的眼睛永遠向前，向前。

　　待第二學期三個孫子拿到全a的成績單後，聞老夫人就放心的去了紐約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