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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第67章
第67章 強行加入

 在那場小規模的戰爭之中, 他們一直無暇去真正注視四周。現在硝煙散去,只剩一個略帶悶熱的平凡夜晚。蟋蟀在草叢間鳴叫,飛蟲■■啪啪地撞向油燈的玻璃燈罩。由於大量冰塊的融化, 損毀的街道上多了不少小水坑, 濕稻草和泥漿的氣味蓋住了黃昏時遺留的燃燒味道。

 沒有被波及到的建築窗戶裡透著燈光, 而損毀的裡面絲毫不見人影。比如他們現在所在的這間。

 “為什麼?”奧利弗愣住片刻,他的目光在艾德裡安蒼白的臉上停住。

 “我大概了解了下那群人的計劃。”安的語氣透著點兒僵硬, “有些人決定留在這裡, 為了安全——你知道的, 防止我們泄密——會稍微換個地方重建城鎮。而另一部分決定離開……為了永不相愛。”她苦笑幾聲。

 “但我得說, 這總比兩邊同歸於盡好很多。那個挑起戰爭的毛頭小子估計用手段放倒了他老爹,現在鎮長醒了,那小子被關了起來——他們這會兒估計在商量今後的安排。”她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燈火通明的建築。

 “但不論結果如何,文森鎮都將不復存在。”尼莫說不清自己此時是什麼心情。

 “是的,這就是我要說的。”安平靜地說道, “為了保護自己的‘人類身份’,沒有人會對外說明真相。畢竟兩邊都不相信預言,你們仍然只是橫插一腳的外人。既然你們兩個平安歸來,看來青鳥那邊態度還不錯, 可是……”

 “文森鎮的鎮民們不一定這麼想。”奧利弗抬起雙眼, “或許在他們眼裡, 我們是導致討伐失敗的元凶。”

 “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真相’。絕對會有一部分人那麼想, 而這部分人離開的可能性最高。情報傳出去後……唉。”女戰士少見地動搖了幾秒。“奧利弗, 尼莫, 儘管我們認識的時間算不上太長,但你們……都是不錯的年輕人。再這樣繼續下去,我不清楚你們還能不能保持現在的心境。”

 並且他們真的太過強大。這句話安·薩維奇無法說出口,在這行當行走近二十餘年,她很清楚他們將遭遇些什麼。他們和她不同,她看得出來。這兩個人必然是在健全而溫暖的愛意中長大成人的,但人性向來經不起太多考驗。

 那簡單而純粹的善意,如果一次次碰壁,總會有那麼幾次轉為失望和憤怒——因為就算做了最完美的選擇,得到的也未必是童話般的圓滿結局。這個世界比他們所接觸的要瘋狂太多,或許他們能夠堅持,或許不能。她挺欣賞他們,如果那只是兩個實力普通的年輕人,安·薩維奇不介意繼續引領兩人前行。

 可他們的力量太危險了。

 徹底絕望的好人有時比惡人還要可怕得多。他們深知被傷害的痛楚,更懂得如何去襲擊他人的要害。

 “當然,談不上真正的解散……你們沒有野心,不是嗎?這是個好機會,你們可以在威拉德找個平靜的地方定居。黑章任務最少每月一次,我會幫你們找到最簡單的,以你們的實力不會有太大問題。”安一口氣說道,她緊盯油燈罩上的飛蟲,沒有去看兩人的眼睛。“其餘時間你們可以正常生活——只要展露出這樣的姿態,傭兵公會不會再緊盯你們。危險程度不會上升,任務也不會變難。考慮一下吧,奧利弗。”

 她不希望眼看著他們沉沒。

 “……安。”奧利弗直視著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尼莫轉過頭——趁著對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女戰士身上,他悄悄打量著奧利弗。

 當初奧利弗拽著他在夜晚的森林前行,仿佛就在昨天,又或者在太久之前。那時他們什麼都沒有,沒有目的地,沒有方向,甚至連明天要如何活下去都毫無計劃。當時他們同樣驚慌失措,完全無法料想前面等著他們的是什麼——然後他們遇到了安。儘管他們第一次相遇談不上愉快,可如果沒有她,他們或許早就被別的賞金獵人殺死,或者腐朽在牢獄之中。

 事到如今,他不認為安是畏懼於他們帶來的麻煩。尼莫見過她的眼神,在目送那些天資不錯的孩子跟隨傭兵團離開的身影時,老帕特裡克有過同樣的表情。

 女戰士在認真地為他們擔憂。

 “我承認,我做不到完全不在乎。但就我個人來說,我不是為了得到他們的謝意才出手的。”奧利弗撓撓頭,語氣小心而鄭重。“我相信尼莫也一樣。不舒服是有點,但談不上失望。”

 他一隻手撫上骨劍粗糙的劍柄:“至少我們改變了一些東西,不是嗎?我們確實沒有理由繼續前進,但是如果我們不在這裡,就算我們聽說到這件事——”

 “也會是單純的‘人類抵抗怪物’的故事。”尼莫接過話茬,“非常普通,甚至不值得一提,可現在我們知道事實不是那樣。”

 這世界比他們所想的要瘋狂,但也比他們所想的要溫柔。

 “我不知道我今天的決定是否正確,也不清楚我一直以來的做法是否正確。”奧利弗柔和地看了尼莫一眼,“可如果只是停留在原地,我也許永遠都想不明白。我想要繼續,安。”

 “對我來說哪裡都沒區別。”尼莫聳聳肩,別開目光。“……只要別讓我一個人待著,認識陌生人太累啦。”

 “……好。”安下定決心似的緊閉雙眼,長長舒了口氣。“橫豎那只是個建議,團長是你。”

 “謝謝你。”奧利弗輕聲說道。

 尼莫下意識松了口氣,隨即便為自己的反應感到驚訝。按理來說,他應該比誰都想要早日安定下來。可在黃昏時的戰鬥中,劈開空間的那一刻。對方的信任與配合,以及瞬間的放鬆與自由——那感覺讓他汗毛倒豎。文森鎮鎮民的態度,格雷斯青鳥的態度,在那個剎那統統變得不再重要。

 他就像嘗過一次蜂蜜的人,再也無法在一成不變的苦味中存活。

 “如果每個月最少做一次任務,那我們這個月的任務失敗了……是不是還得再找一個?”尼莫壓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非常現實地問道。

 “嗯,總之先離開這裡。”奧利弗點點頭,“尼莫,你能治療下艾德裡安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今晚就走。”

 “這次我來挑任務。”安則是立刻警覺了起來。

 尼莫乾咳幾聲。他伸出右手,掌心貼近沉睡的騎士長。黑影繞著他的手指液體般滴落,可它們並沒有成功治愈艾德裡安·克洛斯的傷口,甚至恰恰相反——黑影下的皮膚發出嘶嘶的不妙聲響,傷口甚至潰爛了幾分。尼莫幾乎是立刻撤回黑影,沸騰的影子在他指縫間疑惑地滑動。

 “那樣可不行。”傑西跟個甩不掉的橡皮糖似的再次出現。他半蹲在斷裂一半的墻頭,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布袋,而灰鸚鵡正停在他的肩膀上。“你們力量的屬性剛好相反,親愛的萊特先生,你的治療只會弄死他。”

 尼莫抬起頭,對灰鸚鵡眯起眼睛,後者有點心虛地偏過頭去。

 傑西從墻頭利索地跳下,摸出一張畫著法陣的紙頁,直接在艾德裡安的胸口上方點燃。柔和的白光之下,騎士長的呼吸均勻了些。他的額頭還帶著些冷汗,但終於緩緩睜開眼睛。

 “……得這樣才可以。”他總結道。

 “狄倫先生,我以為我們的合作已經結束了。”奧利弗瞥了眼那袋子的輪廓,“看來你的任務也很成功,恭喜。”

 傑西笑嘻嘻地看著他,挑起一邊眉毛。

 奧利弗嘆了口氣:“你確實幫到我們不少,可我們的任務已經失敗啦。我想我們這下兩清了——”

 “真的?”傑西說道,一邊的艾德裡安掙扎著坐起,狠捏眉心。“您確認過您的任務了嗎?”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奧利弗一隻手利索地喚出任務光屏,“我不認為德萊尼先生……會……”他的聲音猶疑起來。

 他們的任務後面赫然掛著象徵著完成的徽標。

 “您可以明早和委託人確認。”傑西·狄倫擱下手中的袋子,把灰鸚鵡輕輕放在沙發上。他低下頭,閃爍著柔光的金髮順著臉頰垂落。“我來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傑西·狄倫。騙子,竊賊,強盜,流浪占卜師。您可以挑一個喜歡的詞兒來定位。”

 “……好吧。”奧利弗狠狠抹了把臉,乾巴巴地應道。“如果沒有你,我們確實無法完成任務。現在我們不妨敞開直說,你到底想要什麼?”

 “什麼都可以嗎?”傑西滿懷期待地問道,目光不怎麼正直地在一行人身上掃來掃去。

 “帶人離開不行。”可能是對方的視線過於露骨,奧利弗忍不住補充了句。“……身體接觸方面的也不行。”

 “真小氣,那我只能退一步了。”傑西撇撇嘴,“讓我加入你們吧。”

 “好……不對,你說什麼?”

 “換個隊伍,換種心情。”傑西活動著肩膀,“我多麼賣力啊!而且您瞧,我們這次的合作十分愉快,不是嗎?如果我不聽話,您可以隨時把我踢出隊伍——多麼划算的買賣!您總不會下一秒就把我踢出去吧,您不像是無恥到那種地步的人……您會嗎?”

 “……換個要求。”奧利弗扭過臉去。

 “我不想換。”

 “要麼我換個說法,我們聽帕索塔洛提過。”奧利弗提高聲音,好讓安和艾德裡安聽清楚。“你是個強大的占卜師,或者說預言者。我相信你有你的目的……而我們不歡迎別有用心的人。”

 “哪怕我願意提供線索?”

 “什麼線索?”

 “你們不是想知道萊特先生的來歷嗎?我可以為您占卜。”傑西整了整帶著繁複刺繡的衣領。“如果沒有取得進展,到時候你把我踹出去,我保准不會再來打擾您。而且您看,我肯定打不過你們四個人。”

 奧利弗看了尼莫一眼,表情有些動搖。尼莫連忙猛搖頭,瘋狂比著拒絕的手勢。

 “再說,就算您不同意,我也可以一直跟著你們。”金髮青年趁機壞心眼地補了一句。

 尼莫的動作凝固了。

 “等一下。”艾德裡安今晚第一次開了口,聲音依舊帶著點虛弱的意思。“拉蒙先生,噩夢禮讚是狄倫先生幫忙破壞的,他極有可能和拉德教有關。”他坐直了些,絲毫不打算避諱在場的傑西·狄倫。“我有個不情之請——我需要弄清楚他的來歷,如果您不打算同意,我申請暫且離隊。”

 他低下頭:“剛加入不久就為您添了麻煩,十分抱歉。”

 “你已經不是審判騎士長了。”

 “可如果他真的和教廷相關,並用那力量來作惡,那他就是我的責任。”

 “您說得真好。”傑西含情脈脈地說,語調曖昧得很。“請您務必對我負責。”

 艾德裡安移開視線,面色依舊堅定,只是有點發綠。

 “要不就讓狄倫暫時加入吧,我都覺得他要躺下打滾啦。”尼莫小聲說道,“大不了把他拴在羊上頭。他是個占卜師,總不會跟我們一同前往必死的任務,好歹能當個風向標——這樣克洛斯先生也不需要離隊。”

 儘管不知道這位性格奇特的危險分子到底看上了他們哪一點,但尼莫對他們隊伍即將展開的無聊生活有信心。吃過兩個大虧,他們絕對不會再去碰可疑過頭的任務,傑西·狄倫或許會很快厭煩他們。

 “……您知道我能聽見您的話,對嗎?您怎麼能這樣!”

 “好吧。”奧利弗依舊瞪著任務後面的完成標識,“我沒什麼意見,安,你的看法呢?”

 “我們不能把他幹掉嗎?”女戰士深吸一口氣,摸了摸戰矛。

 “……不能。”

 “那我沒別的建議了。”

 “謝謝,拉蒙先生。在此期間我會監視他。”艾德裡安則有點搖晃地站起,認真地行了個標準的教會禮。而灰鸚鵡喜氣洋洋地從沙發背上飛起,開心地落在金髮青年的肩膀上,活像那才是它的契約對象似的。

 “那麼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我先走一步啦,甜心們,明天見——”他再次將灰鸚鵡拿下來,禮貌地放回沙發背上。“這事兒需要點隱私。”

 他豎起食指,衝灰鸚鵡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說實話,對於奧利弗的決定,他們誰都沒有什麼真實感——包括奧利弗自己。空氣變得沉悶壓抑,事件結束的輕鬆感一掃而空。由於艾德裡安還有些虛弱,簡單交換情報後,幾個人窩在廢墟中沉沉睡去。

 凌晨四時,文森鎮最後一盞燈也熄滅了。

 傑西·狄倫背著那一袋子骸骨,哼著小調踏進青鳥的聖地。此刻聖地中央的樹鳥早已不見,珍珠色的粉末安靜地聚成一堆。

 金髮青年解開袋口,將袋中的屍骸稀裡嘩啦倒回屍骨堆。任務卷軸在空中展開,他隨意簽了個名——與奧利弗查看時不同,委託人的名字蠕蟲似的扭曲片刻,變成“傑西·狄倫”的字樣。

 他完成了自己的委託。

 “不僅要交稅,還要分成。”他搖搖頭,“唉,簡直是給傭兵公會做慈善。”

 沒人回應他。他走到那堆雪白的塵埃之前,伸手捏住一捧,任它們從指縫間滑下。

 傑西·狄倫與拉薇妮婭的最後一面十分短暫,本來他只打算把那本書放下,並囑咐對方好好看看——她還是叫住了他。

 “您真的在幫我們,狄倫先生。”

 “是啊,我不早說了嗎?您可真過分。”

 “可占卜和預言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您為什麼……”

 “世界上可沒有預言這種東西,寶貝兒。那是綜合無數細節之後推算出的東西,只是個最可能的結果。您不是得知了‘未來’,而是獲得了‘足夠預測結果的情報’,那代價不過是情報費。換句話說,只要有足夠不合常理的變數發生,預言當然可能被推翻。”

 “您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您似乎沒有為預言付出任何代價。”

 “真有意思,我之前剛為一個人解答過相同的問題——我為什麼要向旁人討我已經拿在手裡的東西呢?不需要討要,自然就沒有交易。”

 “您難道……”

 那個時候他沒有回答,但他想她應該知道了那問題的答案。

 “現在滿足了嗎?”金髮青年衝那塵埃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看,就算是你……也有那麼一刻怨恨過自己深愛的信仰。”

 他停頓片刻,露出一個不怎麼真誠的微笑。“這才是對的,這才是正常的。不是嗎?為什麼艾德裡安·克洛斯不會這麼做?”

 “我討厭這樣。”他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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