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亡靈法師
給醒來的士兵們一個足以擾亂記憶的混亂咒後。人迅速離開公主的休息室,安終於有會提出她的疑問:“巴爾薩澤·梅德思,錫兵那個亡靈法師?尼莫,別告訴我你是胡扯的。”
“我沒有。”尼莫小聲說道。
巴爾薩澤·梅德思起初在錫兵傭兵團裡的定位並不是亡靈法師,而是什麼都會一點的雜學家——傀儡、草藥、針對各式疑難雜症的治療術,他統統有涉獵。
快樂的梅德思先生對世界懷抱著巨大的熱情,雖然戰鬥方面不值得一提,但完全可以算得上錫兵傭兵團的靈魂人物。除開傭兵團的顧問,他幾乎可以說是錫兵的第把。
在那些錫兵的傳記,這位先生一直是個正直開朗、熱情過度的形象。梅德思為團長弗林特提供了無數有用的信息,幫錫兵傭兵團渡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
和婉言拒絕參與遠征的塔爾博特·萬斯不同,梅德思在錫兵加入遠征軍隊時不巧受了極難恢復的重傷——考慮到深淵遠征的危險程度,梅德思先生被弗林特明令禁止加入任務,乖乖地留在地表養傷。
可除了弗林特本人,他的戰友們再也沒有歸還。
在戴拉萊涅恩的記錄,這個人曾在索尼婭患病期間帶傷來過弗林特所在的城市。雖然沒有進一步證據,尼莫可不認為梅德思先生是剛巧來旅遊觀光的。
方才趕路時間有限,他沒有來得及將這些細節全部告知奧利弗。
弗林特沒有醫術或者治療術方面的修養,但奧利弗活下來了。這位曾經的雜學家一定在其起了不小的作用——他可不算欺騙黛麗婭,的確有人從特倫特枯萎症痊愈。奧利弗就是那個成功活下來的病例。
並且尼莫有種預感,關於奧利弗的母親,安絕對知道些什麼。
至於尼莫不願意立刻提出這個人的理由,除了缺乏硬性情報外,還有一點——索尼婭去世後,巴爾薩澤·梅德思的性情大變。他將自己關在一座偏遠的古墓,不再見人,後來有人偶爾在荒山目擊過類似梅德思的身影,而“那東西”已經不再是人類的樣貌。
那是一具雙眼燃燒著血紅光芒的枯骨,身上還披著錫兵的制式長袍。
另一方面,自從梅德思進入古墓,骷髏們紛紛從泥土立起,開始在古墓周邊遊蕩。這位錫兵成員最終變成了傳聞極為罕見的亡靈法師。
自那以後,同塔爾博特·萬斯一樣,沒人再從公共場合見過這位最後的錫兵。
但在這裡提出這位錫兵成員和特倫特枯萎症的關係,無異於直接暴露奧利弗母親的死因。
“安,關於這件事,我和奧利得跟你好好談一談——”尼莫戳了下奧利弗的腰。
“待會再說這事。”安強硬地將尼莫的話堵了回去,女戰士拉著臉,咬牙切齒。“我首先要告訴你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聽著,非常重要。尤其是對你而言,奧利弗。”
她凝視了會兒面前的虛空,狠狠嘆了口氣:“先聯繫狄倫和克洛斯,反正克洛斯大致知情,狄倫……隨便吧,他早晚也會知道。”
他們從未見過安露出這樣嚴肅的表情。尼莫咽了口唾沫,快速用通訊水晶打了個招呼,然後雕像似的凝固在奧利弗旁邊,等待著安的下一句。
“奧利弗·拉蒙。現在我很確定,我的確想要把黛麗婭從這裡救出來。那麼我是時候告訴你事實了……我不想做那種利用完同伴才吐露真相的卑鄙小人。阿拉斯泰爾家是你的仇家,你要救的是仇家的子孫。弗林特連自己的身份都沒告訴你,我不認為他會告訴你這個,但既然你已經卷進了這事——”
安閉上眼睛,長長地吐了口氣。幾秒後她便睜開了它們,並堅定地直視著奧利弗的雙眼。
“你的母親,索尼婭·拉蒙,她是被先帝桑普森·阿拉斯泰爾設計害死的。我的父親殺了你的母親——是的,身為流民的我捨棄了自己最初的名字。那個名字是安德莉婭·阿拉斯泰爾。”
“尼莫也就算了,這件事你完全可以不出。現在回答我,風滾草的團長,你還要繼續這個任務嗎?”
在黛麗婭和人會面的時候,羅莎·厄爾利等得不耐煩了。
那個叫安德烈的貴族的確俊俏,還帶著幾分迷人的危險氣質。可他終究只是個陌生人,既然對方不願意守時,自己也沒有必要為他浪費太長時間——離舞會結束還早呢。
玫瑰開得不錯,她寡言的姐妹最近得了病。在尋覓下一個目標前,她或許可以折一捧漂亮的花,讓不方便外出的黛麗婭聞聞這沁人心脾的香味。爽快地下了決定,羅莎緊緊套,開始小心地折起玫瑰——
“晚上好。”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羅莎扭過頭去,睜大眼睛,上還握著剛折下的黃玫瑰。
“你是剛才那個……”羅莎小心地拈著那枝黃玫瑰,“叫什麼來著?”
“艾德。”來人說道。
那是個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個頭不矮,身形已經是青年,但臉上還帶著些少年特有的柔和。可惜那人的表情太過死板,那幾分柔和快被他臉上的嚴肅給生生磨沒。
“你好呀,艾德。”沒表情歸沒表情,英俊的年輕人總是讓人心情愉快,羅莎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有什麼事情嗎?”
“安德烈大人臨時有事,沒法前來赴約了。他要我帶個話——‘十分抱歉,我不該讓這樣一位可愛的淑女等這麼久。’”
“沒什麼,我猜到啦。”羅莎撇撇嘴,扮了個鬼臉。“那就這樣吧,我肯定能找到更加帥氣的舞伴!……你還有什麼事情嗎,艾德?”
那英俊的年輕人仍站在自己面前,深棕色的眸子讓她不由地想起冬夜的枯樹林。
“如果您不是非常著急。”自稱艾德的青年彬彬有禮地說道,“能否幫我找一個人呢?”
羅莎揚起形狀好看的眉毛。
“剛才向您搭訕的那個金髮男人,他被您拒絕後,看起來十分沮喪——現在他準是跑到哪個角落裡自怨自艾了。現在我的其他同伴全都不知所蹤,只有您確切地見過他。安德烈大人下了死命令,我必須盡快找到他才行……他走不遠,應該就在這花園裡。”
“當然可以。”羅莎噗地笑出聲,“哎呀,那張臉的確讓人很難忘掉,但沒有幾個姑娘願意和比自己還漂亮的男人跳舞。我當時被他的臉驚了一下,有點口不擇言,我也應該去道個歉才對。他叫什麼名字?”
“傑西。”艾德裡安勉強笑了笑,內心談不上愉快。
騎士長本以為狄倫先生要親自雪恥,沒想到其餘人剛離開不久,他就扔出了一個幼稚到極點的主意——
“我們來捉迷藏吧,艾德。”傑西的熱情空前高漲,“多漂亮的花園啊!”
“迪倫先生,我服用的是減齡藥水,不是降智藥劑。”艾德裡安平靜地回應道。
“……您真是一點都不浪漫。”
“一向如此。”
“好吧,好吧。我們好歹有約定在先——我藏起來,你去找我們的羅莎小姐,藉口一起找我就好。羅莎小姐是個性格火熱的姑娘,她不會拒絕的。”
“理由?”
“我受到了空前巨大的打擊,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獨自痛哭一會兒。”傑西迅速領會了對方的意思。
“告訴我你打算藏在哪裡,我好控制時間。”
“……這就是浪漫的地方啦,艾德,我可不會告訴你這個。不過作為一位優秀的占卜師,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會在恰當的時間找到我。”
可惜前任審判騎士長根本無法理解這份“浪漫”。
羅莎拎起紅裙的裙擺,和他一起到處扒著花園裡的玫瑰叢。艾德裡安甚至無法自控地看了幾眼巨大的垃圾籃,頗有點窺視下裡面的衝動。
兩人就這麼一路走到了花園心。
“哇。”羅莎抽了口氣,眼睛緊緊盯住不遠處正在賞花的男人。那男人看起來十上下,也是副英俊帶著點野性的相貌。“艾德,艾德。對不起啊,我看到個非常對胃口的目標——我恐怕沒法繼續幫你找啦。”
年輕的姑娘將黃玫瑰塞進艾德裡安的:“一會兒見到傑西先生,把這朵花給他,告訴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他要離開了,我先走啦,回見!”
紅裙的姑娘從他面前旋風般跑開,湊到不遠處的男人旁邊,臉上滿是明媚的微笑。
“我已經耽誤您很久了,十分感謝。”艾德裡安禮貌地回應,儘管他不認為羅莎小姐還有心思聽他講話。
既然有明確目標,羅莎一時半會不會去見黛麗婭,那個人應該是安全的。
他低頭看向的黃玫瑰,眼角余光瞥到灌木枝杈間的一絲金色。
騎士長搖搖頭,正要扒開樹枝,一隻白皙的從旁邊的灌木叢伸出,一把將他拽進灌木。灌木叢是棵修剪得恰到好處的高樹,當艾德裡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背正緊靠樹幹,人被傑西牢牢壓在樹上。
“噓,他們還沒走遠。”金髮青年的臉挨得極近,“他們將來可是很可能結婚的,不要打擾未來的小夫妻呀,艾德。”
“放開我。”艾德裡安皺起眉。
“不放。”傑西笑嘻嘻地說道。
“您幾歲了?”
“你是真的不懂情調,對嗎?花園的灌木叢,多美好的地方。瞧瞧你,真的像極了偷跑出來找樂子的年輕貴族——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當然,之前的你也很不錯……”
艾德裡安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夠了。”他冷淡地低語,“我們是來做正事的,狄倫。薩維奇小姐說不準什麼時候聯絡我們,我們得安靜地等著。這是羅莎給你的花,那姑娘有點兒愧疚,雖然我覺得你壓根沒受傷——我好歹答應過她。”
“我正在做正事呀。”傑西臉上的曖昧笑容更明顯了。他一隻接過黃玫瑰,瞟了眼,隨後滿不在乎地將它插在胸前的口袋裡。“放心,他們個在忙呢,一時半會還結束不了。會難得,不如我們……?”
去他的會難得。艾德裡安警惕地望著對方滿是笑意的臉——傑西·狄倫的確是個抓住一切會縱情享樂的傢伙,在祈禱室的那個夜晚,他已經充足地領會了對方的惡味。
儘管上回的體驗和“痛苦”這個概念完全不沾邊,甚至恰恰相反,他也不想再給對方第二次這樣的會。
“別緊張,別緊張,我只用。”
“不行。”
“真冷淡。”傑西將臉埋在他的頸窩,發出一陣低笑。現在的傑西·狄倫比他高上一些,艾德裡安發現自己十分不喜歡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片刻後,狄倫將胳膊抬起,還是伸出了。艾德裡安繃緊肌肉,緊盯著那隻,打算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好好上一課——
可那隻只是停在了他的頭頂,輕輕揉了兩下,隨後撥開了那不算長的深棕色劉海。
相對變高的傑西·狄倫微微低下頭,在他的前額印下一個輕吻。
“好啦。”傑西帶著讓他看不懂的笑容,語氣輕柔又愉快。“現在我們可以等薩維奇小姐的消息了。別那副表情——怎麼,你在期待別的事情嗎?”
“……為什麼?”
“因為你最終還是找到了我,”傑西輕輕吹了聲口哨,“這是獎勵,艾德。我說過吧?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讓人感覺……非常懷念。”
艾德裡安一貫掛在臉上的冷漠漸漸消失。在對方溫暖的心觸上額頭的那一刻,傑西·狄倫剎那間變得有點陌生,但那份陌生又透出些詭異的熟悉感。前任騎士長抿起嘴脣,狐疑地看向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非常美麗深邃的藍色,就像凍住的湖水。
……不會是那樣,他想。畢竟自從九年前,他就放棄追逐那個幻覺了。
“哎喲,是薩維奇小姐的通訊。”傑西晃了晃偽裝成裝飾的通訊水晶,將艾德裡安拽回現實。“正事來啦,艾德。嘿,艾德,你在聽嗎?”
“嗯。”
而在風滾草即將聚集之時,公主的休息室裡一片死寂。
黑章們離去,衛兵們迷迷糊糊地繼續看守著。對衛兵們來說,一切只是一晃而過的幾秒恍惚。公主還好端端地待在面前,大家都為了混口飯吃,沒人願意在一片風平浪靜提出這小小的異常。
黛麗婭安靜地坐在扶椅上,活像個真人大小的精緻人偶。她的雙眼依然緊閉,只不過這次,年輕的公主發覺了些許異樣。
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臂上爬行,一陣輕癢。隨後有什麼進入了她的腦海,非常非常模糊,但她依稀可以分辨內容。
【來幫……幫你……】那並不是確切的語言,只是非常模糊的一縷情感。
【是誰?】公主沒有出聲,她用力在心裡思考著。或許這只是陷於黑暗太久,自己的大腦在製造幻覺。
接下來她“看見”了。在那緊閉的雙眼之,她開始“看見”周遭的一切,除了帶著點讓人不快的暗紅,所有事物都越來越清晰。
【……是誰?】她的心臟在狂跳,這無疑是某種高級法術。它的施術者絕對擁有頂尖的氣息隱匿能力,才沒能觸發她身上魔法首飾的警報。【告訴我,你是誰?】【不……不知道……吾主要我幫你看見……】那縷思緒有點猶疑,【我……我大概是蜘蛛?】黛麗婭很實在地哆嗦了一下,但她穩住了情緒,努力沒讓門口的衛兵們察覺異樣。
【我該怎麼稱呼您呢,蜘蛛先生……還是小姐?】【貓鬍子。】這次那思緒十分平穩。
【吾主賜名,貓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