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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之後我還穿著你的外套》第35章
第35章

  一小罐清涼油原野在身上揣了好幾天。方紹一也實打實遭了幾天罪, 戲雖然不多, 但是都不太順, 每一場戲都很卡。扮演裁縫的是臺灣演員何寒,比方紹一小兩歲,之前一直不溫不火, 今年才突然有點起勢。但是臺詞有硬傷,臺灣腔太重了,蔣導又不讓後期配音, 所以每場戲都要卡。

  方紹一頭疼得厲害, 拍戲休息時間基本不說話,導演還過來問過有沒有困難, 方紹一搖頭說沒事兒。

  拍戲的時候原野一直坐方紹一椅子上看劇本,拿了根筆, 在上面寫寫畫畫。後來他去找導演研究劇本,想把方紹一和裁縫的戲減一減, 把戲分給其他演員一些。導演跟他研究了半天,倒也沒直接拒絕。原野改劇本的確有私心,但改了之後的也絕對講得通, 甚至讓其他人物多了亮點。當天晚上休息之後導演還叫了原野過去, 倆人琢磨了半宿,幾乎敲定了另一個方案。

  但最後還是沒成。

  何寒過來找方紹一,很謙遜地跟他請教,問是不是自己戲感不行。

  方紹一擺手笑著說:“哪兒的話。”

  “那我就放心了紹一哥,”何寒說, “我還擔心是不是我戲太爛了,你不想跟我對戲了。”

  原野當時在一邊看了他一眼,轉開頭點了根煙。

  何寒出去之後原野說:“給他加戲都不幹,想什麼呢。”

  方紹一閉著眼:“雖然加戲了,但是減了和主角的對手戲,還是不願意。”

  改戲的事兒就因為何寒那邊不樂意,沒能改成。導演私下裏和原野說:“算了,反正也沒幾天戲,還是按原本的拍完。”

  原野當時問:“咱們不是都商量好了?導演,改過的更漂亮一些。”

  這話不是假話,減了男主的戲份,給鐵匠和裁縫都多了梗,讓這倆人物更豐滿了一些。導演也認可了這個,不過最後還是跟原野說:“算了。”

  何寒之前就是個沒什麼咖位的小演員,能拍蔣臨川的戲都天大的好事兒砸頭上了。但現在不一樣,現在人身後有金主爸爸。他們這部電影大投資拍小戲,蔣臨川再霸道也不能不在意投資人的意見,何寒背後的資本就是最大的那個投資金主。說到底還是改動不大也不算特別重要,不是主線上必須動的部分,不是大事,犯不上因為這個小改動起什麼爭執。

  原野其實不太能理解何寒他們那頭的想法,從他站編劇的角度看,改過的裁縫要比原來靈魂更活了,儘管減了跟主角的戲,但換回來的也絕對不虧。方紹一後幾天甚至得吃頭疼藥頂著,他對氣味太敏感了,從早到晚泡在裏面連原野有時候都受不了,更別說他了。何寒的戲又幹拍都過不了,演員其實很怕這麼磨戲,誰的情緒都不是隨拿隨有的,一次一次來把先前調起來的情緒都卡僵化了。

  原野看著何寒一開口又操上了他那口臺灣腔,眉心一皺,知道要完。

  果然,導演那邊喊了停。

  何寒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又忘了。導演抱歉,紹一哥抱歉。”

  方紹一搖頭,說:“沒事,難免的。”

  原野看得心煩,坐那兒低聲念叨了句:“滾刀肉。”

  吉小濤聽見了,也湊過來咬牙切齒地嘟囔:“什麼腦子,這腦子還拍什麼戲。一個臺詞說八百遍了都記不住,他特麼是不是故意的……”

  原野皺著眉沒說話。

  下一條,拍到一半導演就喊了停,在對講機裏面說:“情緒沒出來。”

  方紹一比了個手勢,說:“抱歉,再來。”

  “還有個毛的情緒……”吉小濤蹲那兒低聲說,“這戲拍得都不如小楊,小楊都沒他這麼卡。”

  一天戲拍下來,方紹一卸了妝臉都是白的,眼裏有紅絲。其實那屋裏的味兒如果能放幾天晾一晾不至於這麼大,但是就沒給時間,演員時間急,這邊戲一停直接就得飛下個劇組,說已經簽了約的。

  原野聽吉小濤說他們馬上飛下個劇組的時候都笑了,說了句:“哪個劇組這麼牛逼,春節前開機。”

  他的戲拍完基本也就春節前了,劇組通常都得放假,什麼劇組都不可能讓演員這個當口進組,去了也是放假,一般都是節後再說。所以這話聽起來就挺不實在,但也說不出什麼來,人這麼說了你就得這麼聽。等戲拍完味兒也就吸差不多了,但方紹一拍到那時候估計得油漆中毒了。

  方紹一吃完藥睡得早,睡著了呼吸聲都很重。他睡了原野基本也就回他自己房間了,最近他心情也不怎麼樣,心裏有火不知道應該沖哪兒發。

  怪主創?漆色不對早怎麼不調?這怪不上,臨拍之前調整道具太正常了,道具組也沒那個時間去給你找環保漆,這些都不算個事兒。怪何寒?改戲不同意,拍戲又拖拖拉拉過不了,時間也不願意調。這說到頭也不是人家義務,哪條都不過分。

  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的事兒。

  小年這天方紹一給劇組加餐,訂了幾十份年夜飯規格的晚餐送到劇組,鋪了整個餐廳,請全劇組的工作人員吃飯。方紹一在哪個劇組趕上節慶日都這樣,該過什麼節過什麼節,一個不落。但他自己簡單吃了幾口就沒再動過,最近幾天他都瘦了些。

  晚上原野跟他還是走回去的,裝了滿腦子甲醛,讓風這麼吹一吹感覺還挺清爽的。原野問方紹一:“感覺還行?你要累了就讓小濤過來給咱倆帶回去。”

  “沒事兒,”方紹一說話的聲音有點啞,說完清了下嗓子,之後淡淡笑了下說,“老了。”

  “推軌那小孩兒才二十四,我看他都起不來了。”原野說,“他比你嚴重多了,你還能拍戲,那小孩兒讓導演給放假了,直接到年後回來。”

  方紹一沒說話,和原野慢慢地走著,原野接著說:“要換別人還管那麼多,不拍,什麼時候沒味兒了什麼時候拍。”

  方紹一只是笑了笑,說:“沒必要。”

  何寒那邊時間催得急,簽合約也的確就簽到年前,他這邊說不拍了那就是讓導演為難。其實楊斯然的合約也是簽到年前,但是年前估計都得一直趕何寒的戲,趕緊拍完好讓他趕緊走人,所以楊斯然這邊就沒提時間的事,反正他現在完全沒有知名度,工作安排上也沒什麼時間急不急的。導演跟方紹一說過楊斯然的時間可能要壓,方紹一讓導演放心拍。

  方紹一這就是輕度中毒,扛著把最後幾天拍完,他們這邊也終於鬆了口氣,估計再拖著拍幾天他想拍都拍不下去了。春節劇組五天假,最後一場戲拍完就算放假了。原野壓根沒打算走,給吉小濤放了十天的假,讓他年後不用太急著回來,劇組反正沒什麼事兒。每年吉小濤回家之前方紹一都會給他轉筆錢,算年終獎了,吉小濤工資很高,關係處到現在已經不單純是雇傭關係,方紹一處處對他都很照顧。

  他也將近一年沒回過家,家裏父母也都惦記著,機票是提前就訂好的,也沒什麼理由不回去。

  劇組一下子空了一半的人,還有一半不想折騰,不想趕這波春運。走了的基本都是小工和助理級,主要職位上的都不會走。原野偶爾用餐廳的廚房給方紹一做點東西吃,方紹一喜歡吃他煮的東西,不管是什麼。

  生活好像一下就按了暫停,快節奏的工作突然沒了,周圍的嘈雜也變成了溫和的來往。他們倆其實有很久沒有過這樣的生活,倒也沒覺得不適應。

  除夕那天原野和方紹一都往家裏打了電話,但他倆現在的關係有點尷尬,就沒跟對方父母多說,只是微信上發消息拜了年。劇組剩下的人都在一起過的,後來主創人員又去導演房間裏喝了頓酒。蔣臨川太能喝了,方紹一現在這狀態肯定喝不了什麼,原野喝了兩杯白的也不行,他今天不想喝多。兩口子加一塊沒喝過導演,導演笑他倆:“這點酒量,虧了你們用不著出去拉投資拉贊助,不然你倆拿什麼拉投資?”

  原野笑著討饒:“老師們給留口氣兒,我等會兒還得出去放鞭兒呢,再喝我點火都點不著了。”

  酒桌上向來不缺帶顏色的玩笑,尤其現在氣氛已經喝開了。現場副導演說了句:“我看不是出去放鞭兒,你們倆喝個酒跟個大姑娘扭扭捏捏這出兒,誰知道你倆憋著回去幹什麼?”

  屋裏人都笑了,誰也不會拿酒桌上的葷話當回事兒,原野晃了晃胳膊把話擋了,不說話就算了,犯不著拿這當什麼。他轉頭看了眼方紹一,湊近了低聲問他:“還行?頭還疼不疼?”

  方紹一搖了搖頭,眼裏也不算十分清明,頭暈加上酒精,讓他眼裏看著多多少少帶了些迷蒙。他看著原野,說:“不疼。”

  原野又問他:“那暈不暈?”

  方紹一眨了下眼,慢慢道:“有點吧。”

  原野笑了下說:“暈點就暈點吧,走啊?”

  他問完也沒等方紹一回話,站起來跟別人說:“那個什麼,你們喝著,我倆出去轉轉。”

  副導演剛拿他倆開過玩笑,原野就說他倆要走,自然都笑了,原野也沒多解釋,隨他們去開玩笑了。他把杯子的酒一口喝完,一邊拉著方紹一一邊說:“各位領導新年快樂!身體健康平安順意!”

  他說完扯著方紹一就跑了。

  方紹一胳膊上搭著外套,跟著原野跑出去,也不問他去哪兒。

  外面冷風一吹,酒立時就醒了一半。方紹一穿上外套,跟著原野一直走,後來他就抓住了原野的手,原野看過來,沖他笑了下。

  原野拉著他一氣兒跑到郊區,他之前就把車停過來了。原野跟方紹一說:“你站這兒等我。”

  他從車裏拿出東西來,在前面擺了一地。方紹一失笑,看著原野來來回回折騰那些煙花,走過去幫他一起搬。方紹一問他:“你多大了?”

  原野說:“三十三了都,三十三也沒人規定不能放花吧。”

  方紹一說:“不環保。”

  原野眨了眨眼睛說:“我特意跑到郊區大空地放的,而且我每年都特環保,今年我追前夫,希望國家原諒我一回吧。”

  方紹一笑了,看著原野點著一顆煙。原野和他說:“你往後站。”

  方紹一按他說的退到車旁邊倚著,原野拿著煙一個一個點著,然後跑著過來站在方紹一旁邊。頭頂砰砰砰亮起一簇又一簇明亮的光,方紹一抬頭去看,腦子裏的景象和原野二十幾歲的時候緩緩重疊,那時候原野一到了過年就特別能鬧,鞭炮煙花每次都裝一車。後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不放了,也不只是這些,他身上那些孩子氣一點一點都褪了,方紹一現在回頭去想,倒想不出原野是從什麼時候從一個淘小子徹底變成一個成熟男性的。成長的蛻變擺在眼前又不著痕跡。

  “一哥。”原野在他耳邊叫了他一聲。

  方紹一轉過頭看他,眼前是原野被光晃得明明滅滅的臉,但他眼睛卻始終是亮的,方紹一應了聲,回他:“在。”

  原野沖他笑了笑,喊了這麼一聲之後卻什麼都不說了,只是看著方紹一。方紹一抬起手,手指在原野眼皮上輕輕點了一下。

  那個位置是原野眼皮上那條疤。

  原野伸手摸了摸,拇指在方紹一剛才碰過的地方刮了刮,然後眼睛盯著方紹一,嘴角斜斜勾起抹笑來,把手指放在嘴邊,在剛碰過那條疤的拇指上親了一口。

  方紹一一下子笑出來,原野就沒可能一直都是正經模樣,得個機會就得發個騷。兩個成年人之間,這動作撩人但也是挑釁,原野輕挑著眉看他。方紹一笑著搖頭,突然伸手抓住原野的衣領,把人扯過來,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方紹一放開他之後問了句:“是這意思嗎?欠咬?”

  原野舔了舔嘴唇,搖了搖頭,在旁邊還是那麼副欠不兮兮的樣兒,說:“……欠操。”

  他都欠操了,方紹一沒點表示好像咱爺們兒不行了。倆人回去之後方紹一把原野往浴室門上一推,兩人之間的距離倏然只剩半寸,他眼睛含著原野,啞著嗓子問:“還欠嗎?”

  原野跟他直視,視線一點不躲:“來啊。”

  原野這髮型就沒有弱點,讓人在有些時候想抓他頭髮都沒得抓。方紹一只能扣著他後腦勺,拿這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方紹一從兜裏摸出個紅包,塞原野手裏。

  原野舉起來看了一眼,問他:“這什麼?”

  方紹一看著他眼睛說:“壓歲錢。”

  原野問他:“祝福語呢?”

  方紹一在他鼻尖上輕輕一吻,低聲說——

  “小猴子健康平安,灑脫快樂,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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